听萧艾这么一解释,陶珩衍心里存着的那点疑惑便能想得通了。
“不过,那姑娘的道行果然高,死活不愿意松口,我没办法,就退而求其次,好歹先保住丁公子的性命。司徒煊看着娇生惯养,却比他皮糙肉厚些。”萧艾咯咯笑着,“也不知这姑娘有没有信守承诺。”
陶珩衍默然一笑,没有作答。当时战局混乱,事后几人也未曾再见到丁澈,所以并不知他的伤势如何。
“以后前辈就留在此处,不再离开了吗?”陶珩衍喝起酒来也斯斯文文,虽是捧着酒坛,却不似萧艾那般豪饮。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说不定等我哪天想出去了,也就出去了。不过眼下只怕是不行,你也看到了,这里百废待兴,我还得多下点功夫。”萧艾把酒坛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弧度。
“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帮到。”陶珩衍将目光放在远处,此处的房屋看起来有些年头,确实该好好整修一番。
“那不行,不能总靠别人帮忙。”萧艾摆了摆手,“我得给他们找个正当营生,怎么着,也得把自己养活起来。总不能真的去当山贼。”
陶珩衍沉吟片刻,看着手中的酒坛,灵机一动:“你酿酒的手艺这么好,如果方便的话,不如教给他们,开个小酒馆倒也不错。”
“这是个好办法,不过,来酒馆的人形形色色,难免会招惹上麻烦,他的意思,却是不想让这些兄弟再与人冲突,容我再好好想想。”萧艾猛地往嘴里灌酒,陶珩衍一坛都没喝完,萧艾这边却已是两坛下肚了。
因着陶珩衍次日还要赶路,所以萧艾并没有劝酒,早早的放陶珩衍回房休息去了,自己一个人仍兀自坐在即将燃尽的火堆前一大口一大口地喝着酒。
隔日一早,众人在火堆前的酒坛子里找到了萧艾。也不知他是醉了还是睡着了。昨日给陶珩衍两人倒茶的仆役摇醒了他,叮嘱道:“两位贵客就要走了,您不送送他们吗?”
萧艾伸着懒腰起了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嘴里含糊不清道:“让他们吃过早饭再走,我去洗把脸就来。”
上官令仪和陶珩衍离开时,阳光已洒进了林子里,从缝隙中透出来,星星点点落在地上,屋顶上。这样的温度刚刚好,上官令仪闭上眼睛听了一阵鸟叫,再睁开时,陶珩衍与萧艾正迎面向她走来。
“那我们便告辞了。”陶珩衍站到上官令仪身边。
“有空记得来,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萧艾若有所指地看了上官令仪一眼。
陶珩衍即刻会了意,上官令仪却不明所以,左瞧瞧右瞧瞧,忍不住问道:“什么话?”
萧艾抿着嘴只是笑:“时候不早了,你们快些上路罢,别耽搁了时间。”摆明了不打算告诉上官令仪。
上官令仪道了别,一头雾水地爬上马车,思索着一会儿该怎么拷问陶珩衍。
谁知陶珩衍第一句回应便是:“没什么,他故作神秘,骗骗你。”
正所谓欲盖弥彰,这样的话,上官令仪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她眉毛一竖:“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什么事都不会瞒着你。”陶珩衍暖暖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再过四五天就到了,想好怎么跟她们解释了吗?”
“这个……”上官令仪果然将方才的事抛到了脑后,面色纠结地陷入思考之中。
陶珩衍满意地笑了笑,将目光投向了阳光明媚的窗外。
林中。
萧艾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一截枯枝。仆役感觉到身旁人影晃动,偏了偏头,讶然道:“主上?”
萧艾摆了摆手:“无需多礼。”
仆役仍是坚持着微微欠了欠身:“两位贵客已经离开,主上,是否要即刻为您准备马车。”
萧艾目光深远地在林间环视一圈,而后拍了拍身上的浮灰:“不必,我想再多留几日。你来,与我说说话。”
仆役道了声“是”,抱着手里的几根枯枝,亦步亦趋地跟在萧艾身后。
回到房屋周围,已不似昨日上官令仪二人来时的冷清,两个壮汉守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房屋门前坐着几个头发灰白的老人,正住着拐杖靠在藤椅上晒太阳。
萧艾转头对仆役道:“给王老找个毯子盖上,别着了凉。”此处虽然不似碎叶城寒冷,但林间到底还是有几分寒气,对古稀之年的老人来说,着实有些伤身体。
仆役把枯枝放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轻轻走近藤椅上的老人。老人察觉到有人过来,缓缓睁开了眼睛,带着浓重的睡意,顺说道:“文斯,是你呀。主上走了吗?”
陆文斯侧开身子,露出身后的萧艾,笑着对老人道:“主人在呢,来看你了。”
老人瞥见了萧艾的一抹衣角,急忙便要起身,一边咳嗽一边含含糊糊道:“主人,失礼了。”
萧艾两步走上前去,将老人稳在了椅子上:“折煞我了,您坐着便是。”说着给陆文斯使了个眼色,陆文斯点了点头,推开屋子的门去取毯子来。
萧艾听着老人一声一声的咳嗽,不免担忧道:“您最近身子不大好,可看过大夫了?”
“多谢主上关怀,人老了,病就跟着来了。我活了这么久……咳咳……”老人一连咳了七八声,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萧艾不停地抚着老人的背,接过陆文斯端来的温水,用勺子一点一点喂到老人口中,以免喝的太急呛到他。
老人喝过水,深喘了几口气,接着刚才的话道:“我苟活于世这么久,早已没了脸面去见陛下。主上仁慈,还对我以礼相待,只是我何德何能啊。我对不起陛下,对不起你啊。”言毕,已是老泪纵横。
“您言重了。我与父皇感激您还来不及,哪里会冤您。要怪也该怪我无能,到现在都一事无成。复国大业,不知何时能见眉目。”萧艾握紧了拳头,脸上不知是愤恨还是悲戚,又或是二者兼有。
“夏贼狡猾,主上孤身一人,复国之业举步维艰。老臣只恨不能年轻四十岁,定当为主上身先士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老人一番慷慨陈词,说罢已是大口喘着粗气。
萧艾生怕他有个好歹,即刻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与陆文斯一起替老人顺着气。
“要是上官将军还在……唉……”老人长长一声叹息,重重砸在萧艾的心头。
“上官将军,他……”萧艾的喉结动了动,艰难道,“他为国捐躯,自当,活在我们心里。”
“也罢,活着不过与我一般痛苦。”老人拍了拍大腿,“岁月不饶人啊,也不知那老家伙的儿子如何了。虎父无犬子,你若是能寻到他的下落,说不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萧艾的目光闪了闪:“听闻,上官将军死前将他托付给了一户逃难的百姓。我曾去寻过那户百姓。”
“哦?”老人混浊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希冀的光亮,在眼底顽强又倔强地闪烁着,“可有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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