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仆役送了茶水进来,萧艾拊掌大笑道:“你听听,我就说这丫头越来越伶牙俐齿了,我欢迎你还来不及,怎的就嫌弃了。”
仆役含着笑将茶水放在陶珩衍与上官令仪的手边,接话道:“我许久都没有见老大笑的如此开心,你们二位可要常来才是。”
陶珩衍谢过了仆役,笑着应道:“一定。”
萧艾故意撇了撇嘴:“你们都是大忙人,整日东奔西跑,指不定哪一日就把我忘到脑后了。”忽而眼珠子一转,略带戏谑的目光在上官令仪与陶珩衍之间流转。
上官令仪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然而不等她有所行动,萧艾便已开了口:“我也不求别的,只要你们两个办喜酒的时候别忘了我,让我也去尝尝滋味,就算没白交这个朋友。”
陶珩衍面色还算正常,淡淡的笑着,一抹余光放在了上官令仪的脸上。上官令仪到底是脸皮薄,脸已红透了半边,就快赶上天边的晚霞,心里暗道萧艾口无遮拦。
“你这丫头,害羞什么,刚才与我拌嘴的气势怎么没了?”萧艾笑呵呵地调侃着上官令仪,全然不顾她熟透的脸。
“前辈放过她吧,到时候一定第一时间送请帖给您。”陶珩衍说完,又回头去看上官令仪,后者几欲把头埋进地里去。他的嘴角勾出温柔的弧度,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萧艾啧声道:“如此旁若无人。罢了,不打扰你们了,今夜在此歇下罢,我去给你们准备房间。”
陶珩衍将手从上官令仪头上收回,放在胸前拱了拱:“有劳前辈了,一会儿去陪您喝酒。”车夫还在附近的村子里等着,他得先报一声平安,以免跟来的暗卫不知情况杀进来,那误会可就大了。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陶珩衍看了看上官令仪。
萧艾迭声道着:“不着急。”给陶珩衍挤着眼睛一路出去了,陶珩衍淡淡笑了笑,将温柔的目光放回上官令仪身上。
“他走了。”陶珩衍又摸了摸她的头,“可以抬起来了。”
上官令仪试试探探地侧过头,一寸一寸移过屋子里,果然没有萧艾的身影,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陶珩衍看着她这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忍俊不禁道:“怎么如此紧张?”此番他送上官令仪回毓灵宫,只怕不久便要上门提亲了,既然两情相悦,谈婚论嫁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突然提起,没做好准备。”上官令仪不住地用手扇着风,脸上的温度渐渐往下降。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望着陶珩衍,认真道:“不要摸我的头,会变傻的。”
陶珩衍眯起眼睛,眼尾微微翘起,然后在上官令仪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这样才会变傻。”他揉了两下,“这样不会。”
“你太过分了!”上官令仪“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蹦蹦跳跳地跟在陶珩衍身后,企图报了拍脑袋之仇,均以失败告终。
最后也不知是生气还是用力过度,一路喘着粗气去了房间。陶珩衍则满意地笑着,问了萧艾的所在,便同他一起喝酒去了。
天色渐暗,陶珩衍与萧艾坐在一堆篝火前,脚边零零散散摆了一地的酒坛。
“如此醇厚,这也是前辈自己酿的酒?”陶珩衍很少抱着酒坛喝酒,这便是为数不多的一次。
“聪明。”萧艾打了个酒嗝,“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跟他一起酿的,他这里地方大,我就埋了不少在地下。那时候说,等哪一日混出了头,就回来跟他畅饮一番。结果,十几年过去了,我还是一事无成。”
萧艾长长地“唉”了一声,往后倾了倾身子,抱着酒坛喝了一阵。
陶珩衍看了看酒坛,犹豫了一瞬,也喝了几口:“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许下的心愿,大都事与愿违。”
“你比我好了许多。”萧艾望着天边若隐若现的月轮。“未来有你大展身手的时候,可我,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争取,也未必能争取来。我活了三十多年,一大半的时间都在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目标去努力。有时候我在想,我这么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有什么意义。”
陶珩衍顿了顿:“或许,只是因为不甘心罢。”
“是啊,不甘心。”萧艾随手一丢,空坛子咕噜噜滚到了篝火边,“谁能甘心。”他低垂着头,像是在自言自语。
有那么一阵子,周围静得只能听到柴火的噼啪声,陶珩衍一度怀疑萧艾已经睡着了,正思量着要不要将他送回去,不过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打消了陶珩衍的念头。
“珩衍啊。”萧艾又启了一坛酒,用略显疲惫的声音深深道,“看得出来,你想保护那丫头,什么事都把她护在后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也是在害她。”
陶珩衍一愣,没想到萧艾会突然扯到他们二人身上。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听着萧艾继续说下去。
“你要是真的想保护她,就该狠下心,让她去经历风浪,才不至于被风浪摧垮。毕竟。”萧艾黯然道,“你不可能保护她一辈子,总有你无能为力的时候。”
陶珩衍忽然就想到了萧艾那夜与谢怀风的对话,听得出来,萧艾的妻子应该是因难产而死,孩子大约也没有保住。但这也只是所有无能为力的事情中微小的一件。
“我明白。”陶珩衍低低道,“我会试着……”试着狠心,试着放手。上官令仪不是软弱的女孩子,她坚强起来比谁都坚强,一直以来,是陶珩衍放不开她,而非她依赖陶珩衍。
他事事都想护她周全,却忘了总有他护不到的时候,正如萧艾所说,大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在。
“我很羡慕你,你比我幸运很多,也幸福很多。”萧艾的笑容在火光下显得有些凄凉,“我是不是有点不要脸,跟你这个后辈比。”
“哪里。您说笑了。”喝了酒总会生出许多感慨,何况萧艾刚失去了挚友,有了这些想法,倒也没什么稀奇。
“对不起。”萧艾突如其来的道歉倒让陶珩衍吃了一惊。
“什么?”陶珩衍一时没反应过来。
萧艾神色凄然地凝视了陶珩衍许久,才忽然笑道:“本来高高兴兴喝酒,我却发起牢骚,扰了你的兴致。”
陶珩衍摇了摇头:“说出来就好了,憋在心里反而难受。”
“不说这个了。”萧艾换上了笑容,“跟在令仪身边的那个姑娘了,怎么不见她了?”
“她……”陶珩衍正犹豫着要不要解释,忽然想起谢怀风提过,萧艾似乎是知道燕婉不寻常的身份。
“正如你当时的猜测。”陶珩衍摇了摇酒坛,“她在我们身边,别有目的。”
萧艾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你们离开的前几天,我就发现她夜里鬼鬼祟祟溜出去。正好我在外头喝酒,便趁势跟了上去。后来被她发现,就与她聊了两句。我估摸着,这姑娘是冲司徒家那小子来的,就以此为条件跟她做了个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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