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艾神色黯淡,轻轻摇了摇头:“他们说,在逃离途中,与那孩子走散了,找寻了许久无果,之后便放弃了。”
老人眼里的光芒随着萧艾的话一点一点熄灭,最后归于混浊。
“可惜了,那孩子根骨极佳,练得一身好剑术。若是他在,你也能多条臂膀。”老人颤抖着拉住萧艾的手,仰头定定望着萧艾,“我近日总觉得时日无多,只怕是见不到复国之后的光景了,若是将来事成,可别忘了告诉老臣一声,老臣好去奈何桥边,敢去见陛下了。”
“别说这种话,我叫文斯去给您请大夫来。”萧艾抽不开手,只好对陆文斯扬了扬下巴。
“费这些功夫做什么。”老人嚅嗫着摇了摇头,“我几十年没出去了,主上,现在外头是什么光景啊?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夏贼心狠手辣,也不知对百姓如何。”
“他已死了,如今是他的长子承了位。百姓,过的还算可以。不过看样子,他的长子野心不小,一承位便有所动作,极力排除异己。只是看起来有些过于急功近利,如此之法,未必能得长久。”
萧艾在椅子旁的台阶边坐下,青石上的凉意透过衣衫传遍全身,萧艾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到底是年轻,毛都没长齐,就想着自己飞了。”老人似笑非笑地用拐杖在地上敲了两下,突然又叹息道,“若是百姓过的好,那还算他有点仁心。只是,到底不甘心呐。”
官场上的勾心斗角,换了哪个皇帝都避免不了,不管上头如何腥风血雨,只要百姓安居乐业,倒也没什么所谓。只是即便如此,将曾经属于自己的江山拱手相让,谁能甘心。
萧艾的头垂了下去,一派的欲言又止。
老人又陆陆续续问了不少当世之事,最后只剩几声含了复杂情绪的唏嘘。
陆文斯带了大夫来,给老人瞧过病,开了几副药,安置好了一切,萧艾才告辞离开。
萧艾拦住了送他出来的陆文斯,低声道:“我瞧着大家都有点小病小痛,既然请了大夫来,便一起都瞧了,也省得他们自己出去,多少有些不方便。”
陆文斯低低笑了笑:“还是主上思虑周到,属下这便去了。”
萧艾点点头:“辛苦你了,我去处理些事情,大概傍晚之前回来。”
陆文斯依稀记得,方才萧艾似乎收到了一封传书,出去的原因,大约与此有关。他没有多问,将萧艾的嘱咐一一记了下来,便转头去寻大夫。
萧艾解了马,一路疾驰出林子,向着城镇的某处策马而去。
茶馆人声鼎沸,一道雕花门隔开了外头的吵嚷,阿彦已在那里等着萧艾。
萧艾在小二递来的水盆里净了手,径直走进阿彦所在的隔间:“陶珩衍刚刚路过这里,你这样太过冒险。”
阿彦却不以为然地笑道:“他只是路过,没那么多功夫到处散布耳目。”
“他昨日停留了一夜,未必不会趁此机会打探此地情报。”萧艾坐下来,抬起眼皮看了看阿彦,“圆润了不少,方林将你照顾的不错。”
“主上,你又拿我开玩笑。”阿彦咧开嘴笑着,“我每天都好好练功,没有荒废。只是夜雨盟的饭菜太好吃,实在让人把持不住。真不知道那个书生是怎么忍下来的。”
“他要以死明志吗?”萧艾拎起茶壶,皱了皱眉头。
“大概是见了我,没什么胃口吧。”阿彦半开玩笑道,“又不是让他背叛司徒煊,这么刚烈做什么。”
“这些读书人的条条框框,你永远搞不明白。他们自命清高,特别是像丁澈这样一直以来就被捧在众人之上的人,最是容易摆不清楚自己的地位。”萧艾看着从壶嘴流出的茶水,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阿彦托着刺耳尖锐的音调,阴阳怪气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说罢咯咯地笑着,像是骨头磨出来的声音,令人格外悚然。
萧艾转了转茶杯:“好好劝劝他,他如此忠于司徒煊,那便从司徒煊下手,威逼也好,利诱也好,只要留着他一条命,好给司徒煊交待。”
阿彦一脸不悦地磨了磨牙:“他不骂我就算好了,我哪里能劝得住。倒不如让陆盟主找个美人来使使美人计。这些读书人,不是最爱什么才子佳人的故事,说不定两人一看对眼,哪里还顾得上司徒煊啊。”
“歪主意。”萧艾略带严厉地瞪了阿彦一眼,“丁澈要是一般的读书人,怎么能得司徒煊欢喜?他名声在外,想把他从司徒煊身边撬走的人不在少数,你这些法子,恐怕是别人用剩下的。他才不会吃你这一套。”
“那司徒煊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丁澈如此死心塌地。”阿彦摇头晃脑表示着自己的不解。
萧艾被他晃的眼晕,索性移开了视线:“士为知己者死。大概,他们二人有志趣相投之处。”说到此处,萧艾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阿彦一眼,“你有找美人的时间,不如旁敲侧击问问丁澈的喜欢读什么书,一来二去,不就能说上话了?”
阿彦垂下头,委屈道:“主上,我要是能读得进去书,哪里还用在丁澈这里费工夫。”
萧艾不怒反笑:“你也知道,那还不抽空去读读书。万一丁澈誓死不屈,你还能当个狗头军师。”
“主上,您又拿我消遣。”阿彦嘟囔道,“我来回奔波,哪有时间读书认字啊。”
萧艾凑近了他道:“傻小子,我把路都摆到你面前了,你要是走偏了,那就是成心气我,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阿彦下意识地捂住背:“我又不是小孩子,您怎么还打屁股,多没面子。”
“我这是为你好,在我这,你永远都是小孩子。”萧艾坐直了身子,利索地整了整衣襟,“吃过饭了没有?”
“吃过了,您还没吃?”阿彦大概算了算时间,萧艾似乎正好错过了饭点,“走,今天我请您,这里有家店,梨花白的味道极好,保证您没尝过。”
萧艾抬着眼睛看他,没忍住笑了一声:“难得你有这份心。饭可以吃,酒就算了,昨天喝了半晚上,今日回去还有要事。”
“昨天,跟陶珩衍一起喝的?您见他们做什么?”阿彦一直不明白萧艾为何要接近陶珩衍和上官令仪。
“自然是联络感情,顺便解惑。”萧艾端详着手里的茶杯,暗赞质地不错。
“解惑?”阿彦倒觉得,需要解惑的是他。
萧艾目光深邃:“我担心,云烟的那个小姑娘会在他们面前胡言乱语。”
“您不是握了她的把柄,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阿彦浑不在意的样子,换来了萧艾的一记白眼。
萧艾沉声道:“就是因为没有了把柄,我才担心。”
阿彦讶然:“司徒煊还没死,她怎么就先沉不住气,自己暴露身份了?还是说,被拆穿了?”
萧艾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大概是有别的计划,便索性顺水推舟了。不过,她已露出太多破绽,即便是留下,暴露也是迟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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