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吟陪着朱祐樘看完两场的比赛,因为皇上在场,依依就是再激动兴奋也不敢大声喧哗,只是低声向张凤吟表达自己的惊叹和佩服之情。看着依依一饱眼福的灿烂,她当然不知道这场马球背后的意义是决定哈密百姓生计的关键。
作为大明的太子妃,张凤吟知道自己应该维护皇室的尊严,她理当期盼着第三局御林军获胜。可她欺骗不了自己,她希望第三局赢的是哈密队,皇室的尊严怎能比得上哈密数以万计百姓的生计?
她对马球不甚了解,也看出哈密队的球员在技术上或许稍胜一筹,要论团队的协调统一上御林军可稍领风骚。这第三局的胜负实难预料。
裁判准备再次挥下旗子的时候,罕慎又站了起来,“皇上,这第三场球赛微臣想亲自上场,不知皇上可否允许?”
比球的是哈密和大明,罕慎是哈密的首领,他要亲自上阵也不算破了他们定下来的规矩,皇上似乎没有理由拒绝。若是拒绝了那岂不是显得皇上怕了罕慎,不敢让他上场。
“罕王爷当然可以亲自上场,朕也可以一睹罕王的风采。”
“谢皇上。”罕慎很有把握的样子让皇上和满朝文武隐约有些担忧,“难道罕慎的球技竟比场上的球员还厉害?”众人已然认为场上的哈密队员是球中好手,若是罕慎的球技还在他们之上,这第三局可就有些悬乎。
“父皇且慢,儿臣也想比这第三场。”
张凤吟看到身旁的丈夫忽然站了起来,然后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太子,原先看着罕慎自动请缨,正在担忧的大臣脸上逐渐恢复了以往的镇定。
“好,就让太子也替朕比这第三场。”皇上喝声道。
他们各自替换下两名先锋,连球衣也不换,直接站在对立的两边。在场的观众心也随着他们的对峙提到了最高点。
朱祐樘道:“一会儿还望罕王手下留情。”
罕慎道:“殿下何必过谦,既然敢上场,想必殿下的球技必定深不可测,我只怕自己的一番苦心终将白费。”
朱祐樘笑道:“胜负未定,咱们还是都别下结论,不如痛痛快快地比一场吧。”
“请。”
裁判终于挥下旗子,第三局由罕慎开球。
在罕慎击球奔跃的瞬间,如果说刚才的他们是马,那罕慎就是狮虎一般的猛兽。众人猜想他一定技艺惊人,只是想不到精湛如斯。饶是朱祐樘一早就不敢小觑,全神防范,还是对他的速度感到不可思议。
张凤吟在场外也惊叹:“自己能以轻功胜他一筹,若是两人同时骑马,自己可就逊他不止一筹。”
罕慎马速之快,不仅要将御林军远远甩开,就连自己的同伴也抛在其后。两名中卫既然帮不上他的忙,倒也集中全力拦截御林军为罕慎争取进球的时间。
他们拦得住两名御林军却没拦下朱祐樘。他虽然慢了一步,然反应奇快,在罕慎奔去的下一瞬间立即驱马追赶,同时侧面挥杆阻球。两名御林军中卫也是全力和对方中卫周旋,希望为太子赢得反攻的时机。
朱祐樘的马技和他相比也是稍有不及,也不会差距太大。他失了先机,更是不遗余力地驱马追赶,纵使追不上,罕慎也甩他不掉。
罕慎虽然一直占领优势,却委实不好受。朱祐樘紧追不舍,已经可以从后面不断骚扰他的马背。更不停地挥杆夺球,每次两个球杆在地面相触,他都不禁手臂微麻,险些被他夺去。
这场球赛确实是罕慎苦心盘算而来,否则他何以带着那么多擅长马球的随从入京。即便这样,他为的仍然不是自己,而是哈密正在受苦受难的百姓。
他知道皇上不会轻易顶住朝臣和所有藩王的舆论答应他的请求,只能用这种迂回之法。现在眼看着最后一球就要获胜,他咬紧牙根,哪怕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挡住朱祐樘的拦截。
就在决定胜负的那一刻,他的球已经突入球门。不用任何奇招妙计,正大光明地突入御林军的球门,赢得了最后一场的胜利。只是场外无一人喝彩,甚至还有不少人为太子的落败唏嘘不已,和眼前的胜利也太不相配。
他们回到了场外,慢慢走回皇上的身边,看得出皇上是带有一定的失落,也许更多,只是不能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罢了。
事已至此,皇上也只能愿赌服输,身为天子言而无信更为他人笑柄。皇上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尽量表现地愉悦一点地对罕慎说道:“恭喜罕王三局两胜,朕会按照之前的赌约......”
皇上话未说完,罕慎又低头拱手作揖,说道:“微臣输得心服口服,不但进贡不减,所输的酒肆也会如数奉上。”
“朕和所有人明明看到罕王获胜,何出此言?”皇上惊讶地问道。
罕慎恭敬地说道:“微臣进球不假,但若非太子相让,微臣只怕性命难保。太子宁愿输球也不肯乘人之危,这等气节微臣更是心服口服。”
形式逆转,皇上打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只是不能表现地如此明显,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罕慎不顾一切地奔驰之下,朱祐樘最终还是没能拦下他的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以万夫莫当之势要突入球门。
然就在胜负决于俄顷的时候,朱祐樘见罕慎胯下之马的前蹄不知踩着何物,忽然有前倾之势。此时罕慎正带球突入,若是马蹄一倾,后果不堪设想。
朱祐樘想也不想,策马贴住马背,左掌伸出拉紧马尾,前蹄立时站起。就在同一瞬间,罕慎已然将球击入球门。以罕慎的技术,马失前蹄本不足以让他如此,只是他既要马不停蹄地往球门跑去,又要分神抵挡住朱祐樘的拦截,一心几用,才让自己险些发生意外。
他在预感自己会有意外的时候仍是想着要将球击入球门,哪怕自己不幸也想赢得这场比赛。
等他安然无恙地回过神来,发现是朱祐樘不顾一切地救了他,这才被他的胸襟所折服,决心不能占这个便宜。因着两匹马头尾相接,是以旁人只会知道是朱祐樘奋力拦截罕慎,只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皇上这时候倒不知道该如何评判。
每次皇上犯难的时候,不管是好是坏,总会有人站出来。所幸这次站出来的还是那个让人信服的刘大人。
“启禀皇上,罕王自愿认输,可他终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球打入球门,按照先前的赌约应该判他获胜。
可罕王作为贵宾,若是在我天朝出事,皇上更是难辞其咎,是以太子殿下也是功大于过。
皇上与罕王赌球定胜负,想来也是天意让结局变成这样。双方何不各退一步,皆是输,也皆是赢,各取所需,日后这场赌球也必定会成为千古美谈。”
皇上笑道:“好个天意不可违,连天都站在罕王那边,朕就顺从天意,未来三年哈密的进贡减半。”
罕慎跪下谢恩:“微臣替哈密百姓谢过皇上,我们一定会将最好的奶酒敬献皇上。”
皇上点点头,又对朱祐樘说道:“太子果然没有让朕失望,到时候哈密进贡的酒除了存入国库酒窖之外,剩下的就送到东宫给你夫妻一起品尝。”皇上知道他们夫妻都是好酒之人,正好做个顺水人情。
“儿臣谢过父皇。”
群臣皆道:“皇上圣明。”“摆驾回宫。”众大臣也跟着皇上退出球场。
人群一散,托木奇绕过前面跑到朱祐樘身边跟他们打个招呼:“姐姐,殿下,依依姐姐。”
“姐姐,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张凤吟还未问出口,只见他弹了一颗石子,“铛的一声”打在桅杆之上。接着又弹了第二颗。张凤吟见这两颗石子的距离之远和劲力之强都不算高手,而两点的距离几乎一致,可见托木奇这几日之间必定日夜苦练,才会如此小有成就。
张凤吟看他如此刻苦,说道:“你要明白树木和桅杆都是死物,只有人才是活的。当你和别人生死对决的时候,他是不会站着不动让你打的。你明日过来,姐姐教你如何让敌人防不胜防的技巧。”
“谢谢姐姐。”托木奇笑了,本该天真烂漫的年龄却有着早熟的味道,只是他的笑容还是很有感染力。
罕慎也走过来再次向他们致谢,不仅救过他们的性命,还如此尽心教托木奇武功。
一路走回去,张凤吟才问道:“从你上场的那一刻就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么?”
朱祐樘笑道:“你也把我想得太神了,难道我还能未卜先知道罕慎的马会失前蹄?”
说得也是。
朱祐樘又道:“我一开始的目的是希望在球场上和罕王打成和局,只是罕王的球技精湛,我连说的机会都没有,后来的事情也只能说是误打误撞结果真的歪打正着。”
张凤吟道:“我险些以为今天的事情是你和罕王商量好的。”
朱祐樘笑了笑,“我现在比较关心哈密的酒好不好喝?”
说到酒,他们的共同话题就来了,张凤吟道:“看罕慎就知道西北人善骑烈马,所喝的也必是烈酒,只怕我们也未必会喝得惯。”
朱祐樘记起那晚朝廷几个人才和他们夫妻二人喝得平分秋色,若是一对一那还有谁喝得过他们?
“正好父皇要将酒送一部分给我们,等我们练好了下次定要再和他们一较高下。”只是下次又是什么时候呢?他们不能去哈密,藩王无事更不得随意入京,下一次估计是经年之后了。
第二日辰时刚到,托木奇很准时地来东宫报到。门卫知道他的身份,更知晓他和太子妃的关系,便放其入内。
张凤吟和依依正在一旁喝着早茶,早知道他会这么准时,也不会让他久等。
“姐姐,我已经准备好了。”
“那我们开始吧。”张凤吟起身走到梅花树下,“你现在就开始用石子打我吧。”
托木奇愕然。
张凤吟笑道:“两人比试喂招才能进步得更快,难道你怕伤到姐姐么?”
是啊,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他根本伤不到她分毫。托木奇从地下拾了几颗石子握在手中。
张凤吟道:“加上我之前说的,今日姐姐再教你一点,‘敌未动,我先动,敌一动,我更快。’只有抢占先机,方可令对手避无可避。”这一点和他们西北人的个性大抵符合,托木奇一点就通。
“出招吧。”托木奇第一颗石子向她弹了过去,他知道自己伤不到她,当真不留余力。
张凤吟若是展开轻功,托木奇连她的影子也碰不到。她见石子扑面而来,轻巧一闪,石子打落外地。大声道:“需要再快些。”
托木奇连她躲得如此轻易,当下爆发了蛮劲,第二颗,第三颗......愈疾愈快,而张凤吟也只是闪的步子加快了几步。
托木奇见她对自己的出招都算得清清楚楚,当下停手不发,反而来回移动自己的身法,在不经意间从她不知道的方向弹出一颗石子,张凤吟躲过一颗,‘这孩子当真聪明,本想一会儿再告诉他,而他已提前领悟到的。’
不忘赞道:“很好,就要这样。”说话间,她又躲过两颗。张凤吟仍然不需要展开轻功闪避,也不像之前那么轻松。
练了小半个时辰,张凤吟见他大汗淋漓,先停了下来,让依依拿了一条汗巾给他,“累了吧,先擦擦汗。”
托木奇确实累了,擦了汗水,咕咕喝了两杯茶水。有些失望地说道:“姐姐连轻功都没用,我还是一点都碰不到你。”
张凤吟道:“别气馁,姐姐早说过学武不是一朝一夕地速成,要经年累月地苦练才有成效。”
托木奇点点头,又问道:“那姐姐一定练了很久了吧?”
“不多不少刚好十年,你的悟性很好,只要坚持不懈,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高手。”
托木奇又好奇道:“姐姐,那你的师傅是谁?”
张凤吟道:“姐姐的师傅是一位很厉害的道长,只是姐姐也很久没见到他了,不然他看到你也一定会很喜欢的。”
休息了片刻,他们又开始比试,在张凤吟不断的鼓励下,托木奇信心大增,一开始石子便势如闪电般向她打来。张凤吟身法也是越转越快,越到后面,偶尔一两颗要倚靠树干来躲避,却也始终不用轻功。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就连她自己也有些冒热,在托木奇发完手上最后一颗的时候,便即喊停,“今日到此为止吧。”托木奇停手不发。
张凤吟正要往回走,突觉不对劲,有一颗石子从后面向她急弹而来,不论劲力和速度远比托木奇强得太多。张凤吟急忙将往旁一挪,身子顺势倒立,才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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