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皇上率文武百官为他们送行，临行前又对他们大加赏赐一番。罕慎再次表示自己的忠心，会一生一世替大明守护西垂，震慑西域诸国。皇上甚喜，罕慎勇猛无双，相信西垂从此无忧。

　　他们走后，生活又恢复了平静，连同之前来发生的所有纷扰都被抹去了痕迹。

　　皇宫的花草树木已然开地妖媚动人，或亭亭玉立，各不相让，惹得百鸟争相来看。池子里的鱼鳖鼋鼍也在大量地繁衍着新的生命，天地间的一切都是蓬勃旺盛。

　　十日后的早朝，就连百官的奏折里也听不到烦心之事，西垂的事情解决了，过去一年里最严重的黄河泛滥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根治，如今天下太平。

　　善于奉承的大臣又开始轮流为皇上表彰功勋。，皇上又恢复了一代明君的自信。

　　就在君臣得意洋洋之时，又一声急促地通报，再次大破众人的美梦。甘州总督传来边关急报，“罕慎夫妇在哈密城下，尚未进城之时被杀，其子下落不明，哈密已被吐鲁番的首领阿黑麻所占领。”

　　朝堂上一片哗然，尚未理出头绪。与此同时，皇上收到阿黑麻遣使送来的一封奏折，皇上看后大怒，立马将使者关押天牢。

　　奏折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意思：“天朝的皇帝陛下，我要向你说明我杀罕慎是因我跟他有私人恩怨，并不是想和朝廷作对。现在既然我已经把罕慎杀了，又占领了哈密，你不如就封我做忠顺王吧。

　　我不但可以代替罕慎为你更好的守护哈密，还会每年向你进贡数不清的金银财宝，这样算下来，你也没什么损失。”

　　把朝廷派去的封疆大吏杀了，还能这么堂堂正正地向朝廷请求取而代之，这古往今来怕是再也遇不到了。正常人的思想肯定是不允许的，朝廷封的大官说杀就杀，置朝廷的威信何在？

　　这样下去，万一哪天看皇上不顺眼，岂不是也要杀了皇上，然后告诉天下自己没有谋反，这是想代替原来的皇上治理天下。

　　阿黑麻的想法与做法前所未有，皇上手下的大臣也是前所未见。内阁首辅万安力劝皇上放回阿黑麻的使者。事已至此，不如就让阿黑麻做忠顺王，反正对朝廷来说，阿黑麻不过是争着要替大明看守门户，没必要打动干戈。

　　与万安一党的人都纷纷表示赞同，联名上奏，请求皇上答应。皇上见几位重臣都同意了，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想答允。

　　“不能放。”一声铿锵有力地呼喝让整个朝堂顿时鸦雀无声。“皇上，阿黑麻目无法度，擅自杀死朝廷命官，这是赤裸裸的反叛。

　　阿黑麻现在向朝廷讨好卖乖，是因为他实力不足以与朝廷对抗，所以要争取时间秣兵厉马。阿黑麻豺狼心性，不忠不顺，等他做了忠顺王后，一定会煽动联合周边的瓦剌，鞑靼等部族对朝廷起异心，长此下去西垂必乱。”

　　说这番话的是兵部尚书马文升。说的那些主和大臣们一个个哑口无言，皇上听了也是久久不能言语。

　　皇太子朱祐樘，工部侍郎刘大夏等大臣都联名上奏，请求皇上派兵收回哈密，威慑西部诸番。忠义之臣的浩然正气立刻大占上风。

　　皇上见群臣激昂，那就打。只是该派谁去打？群臣又是一番议论。

　　三大阁老之二的大学士刘吉，刚才跟着万安一起主和，被马文升义正言辞地驳回后，大感脸上无光。现在朝廷派兵已是必然，立刻启奏皇上：“我朝由于要防范蒙古，是以大部分的兵力和最能征善战的大将都戍守在北边。此时亦不宜轻动，防止蒙古乘虚而入，西垂兵力不足，又无上将可以领兵，微臣建议应当从朝中派大将前去。”

　　“爱卿言之有理，不知哪位愿意领兵出征哈密？”

　　马文升道：“皇上，微臣愿领五万兵马西征，势要一局夺回哈密。”

　　皇上尚未应允，刘吉又道：“马大人能征善战可为大将，却不宜为主帅，吐鲁番有恃无恐地杀罕慎夺哈密，想必与西域各国皆有勾结，是以朝廷所派元帅定要能威慑诸番，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皇上道：“不知爱卿认为派谁去合适？”

　　刘吉道：“臣敢请皇上派太子为征西主帅。”此话一出，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

　　刘大夏喝道：“太子是储君，未来的国本，如何能亲率战场？你鼓动太子出征是何居心？”刘大夏知道三个阁老和万贵妃都是一党，上次在开封之时，万贵妃竟敢派杀手谋害太子，这时劝太子出征也绝不会安着好心。

　　刘吉这次竟从容不迫，义正言辞地说道：“刘大人此言差矣，皇太子文韬武略早已不输给朝中的将军，且皇太子代表着皇上，这无疑向西域各国显示了皇上对收复哈密的决心，如此一来西域各国必不敢公然帮着阿黑麻与朝廷作对。”

　　明眼的大臣虽还认为他是别有居心，可他的这番话说得倒是有理有据，实难抗辩。

　　皇上道：“太子，你觉得呢？”

　　“儿臣领旨。”

　　皇上下诏：“皇太子朱祐樘为征西大元帅，马文升为先锋将军，领五万兵马，大军五日后誓师出发，征讨阿黑麻，夺回哈密。”

　　上次见到太子这种有苦难言的表情，后来她的父亲就锒铛入狱。现在下了早朝回来，又看到这种不详的表情，“朝堂上出什么事了么？”张凤吟诚惶诚恐地问道。一次就已经让她犹如惊弓之鸟，她害怕自己的亲人再出事。

　　朱祐樘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住，索性将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她。

　　“怎么会这样？”张凤吟吃惊万分，她本来还在等着托木奇回到哈密一定会写信给他，结果等到的却是他的父母双亡，连他都不知道身在何处。

　　朱祐樘知道她心里一定在担心托木奇的安危，宽慰道：“探子既然说他已经逃脱，那就表示他没有生命之忧。大军到嘉峪关后，我一定立马派人打探托木奇的下落。”

　　张凤吟思索了良久，淡淡地说道：“我要跟你一起出征。”

　　“什么？”朱祐樘劝道：“找人的事情需要从长计议，你不必如此心急，一有消息，我会派人通知你的。”

　　张凤吟摇了摇头，坚定地看着他，“我要出征不是为了托木奇，他既然能逃得掉，我也相信他暂时是平安的。”

　　夫妻相大概是指夫妻当久了，面相都会有些相似。而相由心生，当一对夫妻有夫妻相的时候，说明他们已经到了心意相通的境界，很多时候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能让对方心照不宣。

　　朱祐樘明白了她去出征是为了陪他，可他还是不想她去，“战场烽火连天，世事难料，我不想让你有任何的危险。”

　　“你一个人出征，我也会担心你，既然我们互相担心，不如共同进退。我虽不敢自诩花木兰，梁红玉，总还能和自己的丈夫并肩作战。”

　　朱祐樘仍是犹豫。

　　“你忘了那天答应我的话了么?”

　　“不能再丢下彼此，无论生，无论死。”

　　朱祐樘已然没有理由在拒绝，于是他们一起到皇上面前请求皇上准许她以太子亲兵的身份，跟随左右，一起出征。

　　皇上听他们说要一起出征，立即反对：“你们简直是胡闹，我大明兵多将广，区区哈密不日便可拿下，何须要女将出征？太子妃还是留在宫里安心等待太子凯旋而归吧。”

　　朱祐樘道：“父皇，凤吟武功高强又机智，有她在儿臣身边，必要时或可助儿臣一臂之力，恳请父皇应允。”

　　皇上脸上已经变得不悦，一旁的万贵妃笑了笑，“皇上，你就应允了吧，以太子妃的谋略和身手，有她在太子身边一定会更快打赢这场战争。

　　战争是那么残酷，如果能早点结束，那不知道拯救了多少水深火热的百姓，皇上不看臣妾的面子，也要看在天下百姓的面子。”

　　“准奏。”

　　“多谢父皇。”

　　“多谢贵妃娘娘的美言。”张凤吟不明白为什么万贵妃会帮她说话，至少不会是好心

　　万贵妃对她笑了笑。

　　他们奇怪万贵妃替他们说话有什么目的？在他们出征后，难道她又会有什么样的阴谋？

　　但他们排除了万贵妃会再次对付张凤吟的家人的嫌疑，同样的阴谋用第二次就很容易漏出马脚。这时候张盛庭已然赋闲在家，没有任何官职，万贵妃就是想要陷害也无从下手。

　　经过上次，他们对张府早已严密关注，万贵妃若是存心构陷，只怕会作茧自缚。后宫又有太后当家，她又能掀起多少的风浪？既然现在想不通，只能排除各个危险，防范于未然。

　　出征之前，张凤吟想回家看望父母，便想带着依依一起回张府。依依听到她说要去打战，着实下了一大跳，只是依依知道小姐要做的事情她是劝不了的。

　　坐在车上，张凤吟心里一直想着告诉家人自己要随太子出征，他们会是什么反应？他们一定会百般劝阻。但自己心意已定，能做的就是好好劝慰他们不要担心。

　　马车一到门口，照例有人进去通报，走进大厅，他们都走了出来。他们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以为又出了什么事。

　　“又发生什么事了么？”张夫人急问道。

　　张凤吟不敢让他们乱猜，将自己要随太子出征的事说了一遍。果不其然，他们也都吓了一大跳，开始轮番劝她打消这个念头。

　　张凤吟将自己的心中所思所量都一一告诉他们，表示自己心意已决要和太子共进退，再说，以自己的身手，自保绰绰有余，请他们不用担心。

　　他们见无论如何再也劝不动她了，只能希望像她说的那样可以保护地了自己。

　　张凤吟不禁笑道：“爹娘，那时你们还道我学武无用，又不会像花木兰一样有上阵打战的那一天，如今师傅的话都逐一应验，看来还是师傅神奇妙算，事事洞察先机。”

　　提到这里，二老不禁想起道长十年前说的那场劫难是不是已经度过，只可惜冯道长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他来找人，不然也可以请他拿个主意。

　　到了午时，他们正在用膳，门外忽然来报说有一道长求见。他们同时一惊，随即大喜，“快请进。”

　　来的正是他们想念多时的冯道长，张凤吟立即走到师傅面前，“师傅，你总算出现了，我们都很挂念你了。”

　　张盛庭也道：“道长仙踪莫测，确实让我们好生挂念。”

　　冯道长道：“贫道素来喜欢云游方外，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让你们一直挂念，贫道真是过意不去。”

　　张盛庭道：“想必道长此来，也是有要是相告吧？”

　　冯道长道：“正是，贫道听说凤儿要出征哈密，所以特地赶来。”

　　张凤吟更是佩服师傅真是神通广大，自己连说都没说就已被他猜中。只是心中担忧师傅是不是也来劝自己不要出征？

　　师傅料事从来无差，若是连师傅都反对，那说明此行真的不顺，那该如何是好？太子出征又是福是祸？

　　冯道长见她忧心不已，又哈哈大笑，“凤儿，你切莫担心，为师不是来劝你的，恰恰相反，为师也赞同你和太子一起出征。”

　　张凤吟感觉心头压着的千金巨石突然松了下来，“多谢师傅成全。”

　　张盛庭却道：“不瞒道长，我们听说凤儿要随太子出征，前途难料，都担心不已，道长何以这么放心凤儿前去。”

　　冯道长道：“天机不可泄露，贫道只能说这是上天对凤儿的最后一道考验。”从怀里掏了一个小瓶子交给张凤吟，“凤儿，以你的武功，机智，为师相信你无论遇到什么危险都可以全身而退。可怕就怕世事难料，这里有颗药丸，是为师提炼多时，可以解百毒，你且收好，记住，要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服下。”

　　“徒儿记住了。”

　　“贫道告辞。”

　　张凤吟急道：“师傅，我们刚见面，你何必急着走呢？”

　　张盛庭也开口挽留，“道长总是来去匆匆，敢情道长多留几日，直到凤儿随军出征之时再离去也不迟。”

　　冯道长却道：“总会有再见之时，却不是现在。凤儿，你要牢记师傅说的话，贫道告辞。”说完即去，他们都知道冯道长要走，那是谁也留不住。

　　张凤吟将瓶子收在怀里，牢牢记住她师傅说的，只有在最需要的时候才能吞下去。

　　连冯道长都赞成的事，那就表示不会有任何风险，他们不敢再担忧，只是嘱咐她要万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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