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当真是尽兴而归。
瑽瑢手指都弹的麻木了,但她同时也见识到了这帮文人的厉害,就连她不中看也不中用的表兄苏胖最后也写了一首赋出来。
喝多了酒,也十分疲累,瑽瑢回到客栈后蹬掉鞋子上床倒头就睡。
绿萼似乎已经恢复了,和疏竹一起帮瑽瑢洗脸净手,瑽瑢早已酣然入梦。
做完这一切,两人熄了灯,疏竹留在外间的软塌上休憩,绿萼则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睡觉。
夜深了之后,街上已再无人走动,一切都像是被人算计好的宁静一般,就像越是风平浪静的海面,你越不知道底下会有多么汹涌的暗流在涌动。
变故发生在半夜。
疏竹一贯睡的浅,加上客栈的褥子好像有点潮,睡着不是很舒服,听过了四更天时更夫一快两慢敲打竹梆子的声音,她又迷迷糊糊眯了一会儿,终于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她第一反应是想找点水喝。
临睡前由于绿萼担心瑽瑢晚些时候如果醒了想喝水,倒是先凉了一壶茶在桌上,现在瑽瑢依旧睡的香甜,疏竹先渴了。
她没有点灯,月光透过窗棂把屋子里照的很亮堂,她踩着鞋子毫无困难地走到桌前去,倒了一杯茶喝。
喝完以后抬起头来,她却看见瑽瑢房里的窗户打开着,夜风灌进来,吹动了窗台上的一盆铜钱草。
难道是睡前没有把窗户关好吗?
疏竹纳闷地拍了拍头,还是先放下杯子想去把窗户关起来。
关了窗,她又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问题了,才起身回去准备继续睡觉。
路过瑽瑢时,她顺手把瑽瑢踢掉的被子翻过来盖在她身上。
一张薄薄的纸从瑽瑢的被子里飞出来,飘落在地上。可能是她睡着以前手里攥着的,睡着以后就丢在了一旁,现在又被疏竹盖被子产生的风给惊动了。
大概是什么要紧的东西,瑽瑢若是明天早上醒来找不到它会着急的吧。
疏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弯腰把它捡起来。
很奇怪的是,那张纸掉落的地方旁边居然有一个脚印。
那是一个很大的,沾了泥的脚印,和不远处整整齐齐摆放着的瑽瑢小巧的绣鞋之间有着巨大的差距。
疏竹一开始还不甚在意,她粗略扫了一眼,以为是客栈的人没有把上一位房客留下的痕迹打扫掉,鬼使神差的,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
今晚的月光实在是太亮了,衬的那个脚印在干净的地面上十分突兀。
疏竹看到湿润的泥土上还带着细细的青苔。
这说明了那是一个非常新鲜的脚印,可能是不久前刚刚留下的。
外面的风突然猛烈地撞在窗户上,压迫着木头发出“吱呀吱呀”的惨叫声。
她头皮一炸。
像是出于某种奇特的直觉,她竟然僵硬地别过了头,看向一个方向。
床底下,正对上一双眼睛。
来不及思考,冰凉的风裹着一股血腥气呼啸而至,她灵敏地往旁边一躲,一柄锋利的匕首擦着她的脸向她身后刺过去。
那人不依不饶地继续袭来,疏竹还要躲闪,床上的瑽瑢好像被这些动静吵到,翻了个身,含糊地嘟囔了几个字。
刺客的目光极快地往床上瞟了一眼。
疏竹暗道不好。
果然,刺客手里的动作更快了起来,大有要马上解决了疏竹这个麻烦然后再去解决瑽瑢的趋势。
疏竹不敢离床太近,怕一不小心就殃及瑽瑢;却也不敢离床太远,担心刺客趁她不备回头去偷袭瑽瑢。
刺客来势汹汹,手中利刃好几次差点刺中她。
疏竹惊声尖叫起来。
同时,她还举起椅子往刺客砸去。
砸当然是砸不中的,但是能撞倒柜子,引起更大的动静。
原本她以桌椅为障,勉强抵挡着刺客的攻击,此刻障碍全清,刺客施展的余地变宽,疏竹甚至能听到他冷笑了一声,仿佛在嘲笑她的愚蠢。
像是挑衅,疏竹扬起嘴角也朝他笑了笑。
瑽瑢在一片混乱之中被吵醒。
头疼的好像有人拿着根针在里面到处乱扎,耳边又到处“咚咚咚”的吵的不行。瑽瑢紧闭着眼睛,一手扶着脑袋,一手撑住床,努力半坐起来。
好像缺了一个熟悉的人来扶自己一把,她睁开眼睛下意识的叫道:“绿萼?”
能回应她的只有一柄突如其来的匕首。
刚睁开一半的眼睛被一束短促炫目的白光刺激了一下,瑽瑢呼吸停滞了一瞬,果断地闭上了眼睛,直挺挺地往后倒下去。
原本应该果断地刺入瑽瑢的匕首在空中被一颗小珠子弹偏了方向,深深扎入床板。
刺客见状一愣,下一秒,两边肩膀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立刻就失去了知觉,软绵绵地搭在身侧,再也使不出力气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房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瑽瑢只能靠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来辨明自己是否还活着。
在极度安静的房间里,连时间都变得很难熬。瑽瑢一边想睁开眼睛看看情况,一边却又出于害怕而把眼睛闭的紧紧的,脸上都被挤出来好几条褶皱。
感觉一个人靠近了自己,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头上,瑽瑢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甄琰一把抱住了瑽瑢,在她耳边温柔的安慰道:“别怕。”
瑽瑢听见他的声音,恍如溺水的人在暗无天日的深海里看见的第一抹曙光。
他带来希望。
瑽瑢呜咽道:“先生。”
甄琰把下巴靠在她柔软的头发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熟练的安抚道:“我在。”
瑽瑢把脸埋进他的怀里,用力蹭了蹭,像一只撒娇的小猫。
等她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甄琰才问屋内站着的人:“刚刚发生了什么?”
疏竹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的简单描述了她发现那个脚印和床底的眼睛的过程,她的手捏着衣角,连同轻薄的丝绸布料一起微微颤动。
房门被推开,疏竹猛的一震,手握成拳,警惕地望去。却看见门口走进来两个身形差不多的少年,她才松了一口气。
一个看起来较为稳重的率先开了口:“先生,没有问出来什么消息。”
另一个略显轻佻的少年打断了他:“谁说的,我不就发现他手腕内侧有一对比翼鸟了吗?”
像是急于邀功,他也不给另一个少年继续说话的机会:“先生,是我发现的,没有图南的份。”
瑽瑢好奇地从甄琰的怀抱里探出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打量了一圈他们两个人。
图南好像没有根本没有看见瑽瑢,直直的眉毛拧成了一团,似乎在思考什么头疼的事情。
培风穿着一身石青色的衣服,见到她投来打探的目光,突然红了脸,飞快地把头偏向了一边。
瑽瑢不合时宜的想到:“原来白天我的眼睛没有出问题啊。”
“比翼鸟代表了什么吗?”疏竹怯生生地问道。
瑽瑢才意识到这才是此刻头等重要的大事,连忙仰头看着甄琰。
也不知道甄琰怎么想的,他竟然存了调笑的心思,对着培风说道:“培风,这代表了什么呢?”
培风支吾了半天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颠来倒去就是“江湖”“两个人”这样零碎的字眼,瑽瑢越听越糊涂。
最后他见自己解释不清,瑽瑢和疏竹两个人的目光又好像两堵逐渐靠近的墙,把他逼得不能呼吸,他只好后退一步躲到图南后面去,伸出脚用力踹在他的屁股上:“图南,你说。”
图南没有防备,被他踹的踉跄了一下。
疏竹掩唇轻笑,图南愤怒的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培风却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冲他眨了眨左眼。
甄琰终于纡尊降贵地亲自解释道:“这是一个江湖组织常用的标记,一般来说这个组织里的人都是两个人一起行动的。”
“噢!”瑽瑢举一反三:“比如说此刻我们抓到了一个这个组织里的杀手,就说明了……”
“他还有一个同伴,就在附近。”
瑽瑢倒吸了一口冷气。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惊人的学习能力,房间里的烛光摇晃了一下,突然灭了。
乍一下从明亮的环境里重归黑暗,瑽瑢眼睛来不及适应,连个大致的轮廓都看不见,眼前是真真切切的一片漆黑。
瑽瑢不自觉地抓住了甄琰的衣襟。
五感中失了一感,剩下四感都变得异常敏锐,瑽瑢听见甄琰的心跳声不断加快。
他也在害怕吗,瑽瑢想。
于是她也学着甄琰安慰自己时的样子,伸出手去从他腋下穿过,够到他的背,像模像样的一下下轻拍。
可甄琰心跳的似乎更快了。
瑽瑢还要再想一些办法让他别害怕时,甄琰的手突然覆上她的眼睛。
透过指缝泄进暖黄色的烛光,甄琰的气息贴着她的耳朵传来:“结束了。”
他松开手,瑽瑢一点点睁开眼,眼前的房间如同无事发生过一样整洁。
甄琰放开她,让她平躺在床上。
“天一亮我们就立刻回去,你先再休息一会儿好吗?”
瑽瑢点点头,后来又想起什么,勾住了甄琰的手指:“先生在这里陪着我好吗?”
甄琰低头看了看小指上瑽瑢纤细的食指,忍不住往手心里扣了一点。
“好。”他说。
疏竹继续去隔间休息了,培风自告奋勇去结尾,剩下图南一个人,想说点什么,刚要开口却又被甄琰打断。
甄琰望着很快又沉沉睡去的瑽瑢,对着图南做了个手势。
图南比口型道:“如果他们继续追杀沈小姐,该怎么办?”
甄琰仿佛很疑惑的样子,也对着他比口型说:
“让他们消失,很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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