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时他们经过再三思量,还是选择了较为安全,时间也更短的陆路,天蒙蒙亮时就出发了,一路疾行,到达丞相府时甚至还没有可以用午膳。
绿萼在马车上听说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紧张的不行,下了车以后半步都不敢离开瑽瑢,一直粘的紧紧的。
瑽瑢送走了甄琰,踏进门,无奈道:“我都到府里了,你还在担心什么?”
绿萼想想觉得也有道理,“哦”了一声,意思意思落后了小半步,但还是和瑽瑢保持着紧密的距离。
瑽瑢只好先让她跟着。
踏进后院,立刻有侍女过来禀告说:“昨日枢密使派人来寻小姐了,说有要事相告,可是小姐不在府中,所以大人就留了封信给小姐。”
瑽瑢点了点头,发现这个侍女禀报的位置挑选的十分恰当。
她们站在几块石板搭成的小桥上,两旁是约莫一指深的溪水,没有护栏,若是不小心踩了个空也不过湿湿鞋子,不会有大碍。
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
瑽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撅屁股把绿萼挤了下去。
绿萼被茫然地一屁股坐进溪水里,湍急的水流从她指缝间直接穿过,她突然清醒了许多。
小姐果然还是小姐,躲远点总是没错的。
灰溜溜地上了岸,她去换了一套衣裙才重新回到瑽瑢的屋子里。
瑽瑢已经看完了辛袂留下的字条,随手丢在一边,优哉游哉地躺在床上吃点心。
绿萼进来之后,瑽瑢才对疏竹说:“你先下去吧,昨晚你也受惊了,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疏竹应声退下。
绿萼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离瑽瑢远远的,一言不发,也不看她。
瑽瑢只做不知道,吃完了点心拍拍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仔细地看起来。
那就是昨天夜里使疏竹发现刺客的导火索,瑽瑢摊开来,把边角抚平,上面是甄琰端端正正的字迹。
记录的,是瑽瑢在诗会上所作的曲子。
老实说,她当时只以为甄琰那句“我记得”是指他能记得大半,没想到他居然一个音都不错的把整首曲调都记下来了,并且当场写了下来送给她。
瑽瑢真是欣喜的不行。
想到这里,她又伸出手摸了摸腰间的千秋穗,这一行出去收获太大了,算上甄琰送给她的“瑽瑢”这个天才少年的身份,她大概收了他三个礼物。
礼尚往来,如果她不回礼的话实在是太不像话了。瑽瑢对着琴谱开始沉思起来究竟要送甄琰些什么礼物。
绿萼见她对着一张纸发呆,还以为是辛袂留给她的那张。
她悄悄往靠近瑽瑢的方向挪了两步,瑽瑢自顾自出神,并没有发现。
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实在是太好,绿萼又挪了好几步,伸着脖子,轻踮脚尖想看到纸上的内容。
瑽瑢淡然地收起了纸,珍而重之地放回怀里,挑眉瞟了绿萼一眼。
“想看?”
“不是很想。”绿萼扭头若无其事地望着另一边的墙壁。
“那算了。”瑽瑢不无遗憾的说:“本来还想告诉你的。”
“不过也不是不想。”绿萼忙道。
瑽瑢早就洞察了她的心思,故意不紧不慢地说:“辛袂让人给我捎来了一个大消息。”
“什么大消息?”
“咦?”瑽瑢问:“刚刚不是还说不是很想看?”
绿萼在她这只修炼千年的老妖怪面前无处遁形,终于败下阵来,悻悻然地说:“现在又很想看了。”
瑽瑢扳回一局,沾沾自喜道:“那我明天早上想吃浮元子,最好加一点糖桂花。”
这就要追溯到一场发生在几天之前的博弈了。当时瑽瑢恰好胃心痛,请了大夫来看完之后开了几帖药,还不让她吃糯米做的东西。
之后她好了伤疤忘了疼,几次三番想吃汤圆都被绿萼软硬兼施的拦下来了,现在终于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绿萼溃不成军:“好好好。”
“来。”瑽瑢盘着腿坐起来,朝她勾了勾手指。
绿萼依言靠过去。
只听瑽瑢低低说道:“吴禳越狱了。”
等了半天都没看到绿萼诧异的样子,瑽瑢有点坐不住:“你怎么没点反应?”
“小姐……”绿萼在脑子里搜刮了一遍又一遍,还是问道:“吴禳是谁啊?”
“?”
瑽瑢恨铁不成钢的敲敲她的脑袋:“吴禳你不知道啊?就是那天我们……”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想起来那个早晨绿萼被她亲手遗忘在了府里。
与绿萼疑惑的目光对视了一眼,她自然地接上刚刚没讲完的话:“就是上一个案件的真凶。”
不给绿萼反应的机会,她又道:“这个案子外面不都传开了吗?你自己都没有自己去打听打听?”
语气一转,她取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果然你一点也不关心我,我第一个参与的案子,你竟然连结果都不想知道。”
“……”绿萼越听负罪感越重,看着瑽瑢甚至泪光盈盈的大有要哭起来的趋势,她连声道歉:“对不起小姐,是我的错。”
“罢了。”瑽瑢哀怨的说:“我的心已经冷了。”
绿萼试探着问:“那奴婢先去厨房给您做一碗浮元子暖暖?”
瑽瑢假意拒绝,摆摆手道:“我的心怎么是一碗简简单单的浮元子就能温暖的了的。”她吸了吸鼻子,忧伤的继续说道:“多放点糖。”
“……”
瑽瑢做事向来三分热度,如今又在甄琰的带领下被书香气一熏陶,回忆起上个月跟着辛袂东跑西跑破案的事情,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久远感。
她晃了晃脑袋,想要把这种奇怪的想法晃出去。
“大早上的,妹妹又犯什么病呐?”
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疏竹不在,这个人又可以来去自由了。
瑽瑢有点头疼。
她缓缓看向沈玦瑢,语气里懒得掺杂任何感情:“姐姐又来寻乐子啊?”
“当然不是。”沈玦瑢竟然也没有和她计较,心平气和地随便拉了把椅子坐到瑽瑢跟前。
瑽瑢警惕地往后靠了一点,沈玦瑢没有凑上来,反而笑吟吟地问:“妹妹此番出行可还一切顺利?”
瑽瑢不答,她就一直保持这样的笑容盯着瑽瑢,仿佛没有等到个答案就不肯离开一样。
瑽瑢惜字如金:“嗯。”
“嗯是什么意思?”沈玦瑢仿佛遇到了什么难题,轻轻蹙眉:“是顺利呢?还是不顺利呢?”
“顺利,非常顺利,不能更顺利了。”瑽瑢只想快点把她打发走。
“如此甚好。”沈玦瑢摆出一副想要长谈的架势:“姐姐这两日来一直在房里焚香礼佛,就为了妹妹能够平安归来。”
闻言瑽瑢不由得想起了昨天晚上刚刚经历的刺杀,微微摆正身体,开始对沈玦瑢的表情动作上心起来。
虽说她内心里总觉得沈玦瑢还没有这个胆子和实力窜通外界的人来杀了她,事实上沈玦瑢其实连要杀她的动机都没有。
但是就连辛袂都曾告诉过她“不要太相信自己的直觉”。
沈玦瑢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瑽瑢怀疑上了,她长长舒了一口气,笑道:“妹妹能平平安安的回来,真是太好了。”
“是啊,多谢姐姐了。”瑽瑢谨慎的回答道。
“你我姐妹一场,说谢谢就太见外了吧。”不知道是不是瑽瑢的送客之意表现的太明显,沈玦瑢竟然站了起来,好像是想回去了。
谁知沈玦瑢站起来绕着里屋兜了一个圈,最后站在瑽瑢的梳妆台前看了半天。
瑽瑢顿时有种要大事不好的预感。
果然,沈玦瑢拿起桌上摆着的一个缠丝玛瑙镶金手钏,瑽瑢坐在离她十万八千里的床上,连阻止都来不及。
“若是妹妹诚心感谢姐姐,不妨送点谢礼?”
不要脸。
当真是不要脸。
瑽瑢这回更是连好脸色都不想给她看了:“还我。”
“妹妹这感谢,果然不够诚心啊。”沈玦瑢故作委屈地说:“让姐姐有点伤心呢。”
瑽瑢拉下脸来,提高声调:“我不想送你,你难道还想明抢吗?”
沈玦瑢收起假惺惺的笑容,扬起下巴不甘示弱:“我就抢了,你能怎么办呀?”
从她们身侧传来第三个声音,瑽瑢仍旧耳熟无比:“依我朝律法,抢劫自然是要送去坐牢的。”
声音里带着一层又一层的笑意,好像涟漪一样在空中荡漾开来。
枢密使,辛袂。
两人一同朝他见了礼,辛袂先把沈玦瑢晾在一边,对着瑽瑢嘘寒问暖了一番,才忽然想起来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似的,礼貌道:“大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沈玦瑢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煞是好看,她咬了咬嘴唇,还是朝着辛袂福了福身,然后提起裙角往门外走去。
珠帘外候着红蓼,跟在她身后也想离开。
“等等。”辛袂又突然说道。
沈玦瑢停下脚步,扭头看他,眼里隐隐跳动着瑽瑢还看不太懂的欢喜。
“枢密使叫我?”她问。
“大小姐可曾多拿了什么东西?”辛袂微笑着看向她手里的手钏,意有所指的说道。
沈玦瑢眸光一下子暗了下去,但她还是强撑着不失风度的回答:“我听我的婢女说,这是珍宝阁准备给沈家大小姐的?”
“不。”辛袂说:“这是我送给瑽瑢的。”
沈玦瑢再也说不出话来,她把手钏交给红蓼,红蓼规规矩矩地放回瑽瑢的梳妆台上,然后走回沈玦瑢身边。
这时从沈玦瑢身后又走进来一个人,他仿佛也没有想到屋子会有这么多人,一时毫无防备的皱起了眉头。
“太巧了。”瑽瑢想:“刚好凑一桌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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