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升米铺的刘老板进来得了这桩大买卖,每日开门一刻钟,自己只需要坐在堂上便可见日进斗金,一双小短腿乐得快要跳了起来。虽然自己的“姐夫”胡县令再三叮嘱不要声张要低调,但是商人逐利哪管得了那么多,粮仓里的存粮眼见也是越来越少,短腿刘一点也不心慌,坐地起价那是他的看家本领。
自己赚得钵盆满盈,刘老板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从银两当中挑拣了几块沉甸甸的大银块,放在手里像是两个核桃一般把玩着,一路上巴不得让全县的人都看见自己手上锃亮的银块,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江洛县衙。
于县衙正门对面的逼仄巷口里暗中窥探的新兵蛋子秦山,将这个场景尽收眼底,县衙守卫也都对这个县太爷的姑爷熟识很久了,一点都没有阻拦,短腿刘也舍得散财,丢给守卫几锭银子,乐得守卫给他鞍前马后地引着路。
这一幕看得秦山自己是怒火中烧,等到县衙大门“轰”地一声再度关上后,秦山攥着拳头悄悄摸回了客栈。
没等到秦山上二楼,从城南济寿堂打探消息回来的钱顺,也小跑而来,两人心照不宣,一言不发地走进了云泽的房间。
“将军!”
“将军!”
云泽坐在窗前,头微微向外伸着,听到两人的通报这才收回望向窗外的眼睛,看着两人问:“都回来了?有什么发现?”
“我先说我先说!将军,不瞒你说!发现可大了!”秦山第一个不忿,“那短腿刘拿着沉甸甸的大银块,明目张胆地送到了县衙!看那样子,想必是做得轻车熟路了!”
“你这事儿不算大,江洛谁不知道,县太爷手里的钱不干净啊!”钱顺撇了撇嘴,露出一丝不屑一顾,随即推了推秦山的肩头,自己站在云泽的正面道:“将军,济寿堂那边新来了一个病患,可惨了,左手都没了,血流不止,路都走不了了,是被人背着走进济寿堂的,进去的时候,脸都白了。”边说还边笑,到最后,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云泽看着眼前这两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孩子你一言我一语,眉目也微微带笑:“好了,秦山,你功夫好一些,跟着萧姑娘一起,装作是告状的姐俩,让咱们的县太爷升堂断案,不用说话,跟着她就好,哦对了,看住她,她最近脾气有点暴躁,千万让她不要动手,等到我们到了再说,钱顺,你叫上许副将,待我打扮一下,咱们去一趟济寿堂。”
一想到这三个武艺高强之人,齐聚县衙,当日萧舲一鞭震慑季平军三十余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看似柔弱实则刚强的长鞭,还有比许老虎还迅猛的攻势,若非萧舲不愿染血杀人,恐怕……秦山亦步亦趋地跟在萧舲身后,想想自己还要拦着不让萧舲冬狩,顿时就觉得脖颈发凉。
季钲浩果然折返回到了江洛县。
伤口久治不愈,季钲浩虽然体魄健壮,伤口处也不是全都止不住血,但是也抵不过这血没日没夜地涓涓细流啊。奈何前头陛下催促返京催得又紧,季钲浩这边只得把右路副将也遣回宁阳,在宁阳周边布下埋伏,就等云泽等人靠近,心里想着就算是右路副将再怎么无能,宁阳城内外自己还是有人的,城中上千留守的季平军碾碎一个小小的少年还是绰绰有余的。
“诶哟哟哟!我说你个小兔崽子给老子轻点儿!”济寿堂新来的小徒下手略重,将季钲浩从美好的幻想当中拽了回来。
一边是季钲浩的狂躁咒骂,另一边是小徒不语的从容应对,但是手中包扎的力道却是丝毫未减,季钲浩痛得头顶渗出冷汗,两排牙齿咬得是“嘎吱嘎吱”作响,济寿堂最里面的一个内室里,不断传来季钲浩痛苦的呻吟。
外室的士兵听到声音,想要起身,却被济寿堂的掌柜端来茶水按住了:“几位官爷,伤口包扎本就疼痛,各位都是行军打仗之人,不会这点小伤都承受不起吧?”
士兵面面相觑,想来也是,季将军从军多年,这点伤痛,若真是冲进去,怕是会季将军难堪啊,想到这里,几个士兵便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专心饮茶。
“季将军身为军人,怎么?连这点小伤都承受不了了么?”
内室的门帘被轻轻撩开,小徒扎起最后一处白纱布,站起身,对着来人安静地行了一个礼,闪着身子跑了出去。
季钲浩抬眼一看,眼前这个翩翩贵公子,一身深蓝色素软缎夹衫,腰间绑着一根深紫色卷云纹犀带,若非那双冷漠之中带着戾气的星眸,季钲浩当真以为这是一个纨绔人家的小少爷。
而随后走进来的,那个五大三粗的男子,让季钲浩更是心头一寒。
“你们!竟然还……”季钲浩身上一用力,牵动了刚刚包扎好的伤口,扯出更剧烈的疼痛。他只好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双眼,怒视这二人。
“季将军快快躺下。”云泽慢慢坐在床边,将季钲浩刚刚坐起的上半身又按了下去,看似轻描淡写,实际上,季钲浩的肩头仿佛是被千斤重担压住,动弹不得。
“你们……你们居然没走……”牙缝之中发出几个挣扎的音节:“你们就不怕我……”
“怕什么?”许副将早就忍不住了,忽然一拳挥下,打在了季钲浩头边的枕头上,木制的床板“吱嘎”一声碎裂了一块,而外面竟然没有一个人赶进来查看。
季钲浩依旧是瞪着双眼,但这一次眼里可没有怒火了,而是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云泽笑笑,对许副将说:“力气不要用在打打杀杀上了,快,把咱们的季将军带出去,事情也该办了。”
许副将双手上前,一把举起季钲浩的身躯,抗在肩头,两人从后门摸出,济寿堂里又恢复了宁静。
江洛县衙外,鸣冤鼓敲得阵阵响。
胡县令刚刚接过短腿刘的银两,还没来得及好好掂量,就被这恼人的声音打断了:“谁!这个时候击鸣冤鼓!是家里死人了还是婆娘被抢了啊!”
捕快跑过来:“大人,都不是,是……是宁阳城的人……要告刘老板……”话音刚落,眼光瞟向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短腿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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