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县令一听是宁阳来人,当即慌了神,腿脚有些发麻,站立不稳,也顾不得什么自家亲戚了,赶紧整理好升堂断案的情绪,小厮紧忙服侍县太爷穿好官服,大步步入公堂大殿之后,赫然发现告状的二人居然在堂下站得笔直。
再仔细一看,那女子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年纪,身穿的是冰蓝纱衣,长着一张标准的鹅蛋脸,桃花眼中露出深沉睿智,脸如白玉颜若朝华,乌黑浓密的秀发,简单地绾个翻刀髻,几枚赤金镶青石的铀随意点缀发间,周身透着一股秀雅脱俗的气息。
看得胡县令精虫上脑,差点儿忘记了自己升堂的目的。
师爷一声轻咳,胡县令当即回过神来,未经深思就狠狠拍了下惊堂木:“大胆民妇!还不跪下!”
萧舲的目光从堂上“正大光明”牌匾上回落到县太爷的身上,一双眸子上下打量着,看得胡县令直发毛:“你来自哪里,家住何处?所告何人啊?”
“小女子乃是宁阳人士,随父兄一路游历至此,不料江洛突遭大旱,东升米铺的刘老板,借机囤货,哄抬物价,百姓流离失所,城外饿殍遍地,大人你说,该不该告啊?”
胡县令吞了吞口水,短腿刘多少算是自己的小舅子,但是面前的人可是宁阳人,万一是上面派来的呢?胡县令不敢想,惊堂木一拍,大喊:“把东升米铺的短腿刘给我带上来!”
短腿刘被一左一右两个侍卫驾着,哆哆嗦嗦地跪在了堂下,自己仗着姐夫是县令,作威作福多少年了,从没有人敢告自己,可是眼见自己的姐夫并不向着自己,身后那个女子自己又不认识,短腿刘整个人颤抖不已。
“堂下犯人,对原告所述之事,可有异议?”
短腿刘的头摇得好像拨浪鼓。
胡县令这就放心了,他也并非六亲不认之人,这几年里短腿刘给了他多少好处,这座金山可不能倒了,原本只是想着,假模假样地把短腿刘关几天,等到这人走了之后,原封不动再放出来,皆大欢喜。
“禀大人,小女子,我有异议。”
“你你你……你还有何话要讲?”这头安定了,没想到原告那端又翘了起来。
“大人,我们一家人从城外而来,沿途所有的农田均干旱,颗粒无收,小小的米铺,又是从何而来的存粮?”
胡县令又松了一口气:“东升米铺经营数年,有些存粮不算什么的。”
“那这么说,刘老板就是以陈年旧粮以次充好了?”
短腿刘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我库里的,那可都是精粮!”
“江洛三月大旱!你哪里来的精粮!”萧舲再也忍不住了,长鞭出手,“嗖”地一下将短腿刘的双手紧紧箍在腰间,短腿刘吓呆了,口不择言:“军……军……”
“军什么军!”惊堂木一拍,胡县令赶紧制止短腿刘胡言乱语,可是自己也没办法解释,为何江洛连续三月的大旱,米铺里还有上好的精粮。
捕快跑进来,惊慌失措地通报:“大人,外面……外面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断了手……要……要立即求见大人!”
胡县令是个文官,平时胆子小得连个蟑螂都不敢踩,断手?这种恐怖的事情不敢想。当即挥挥手:“不见不见!”
“胡大人好威风啊?说不见就不见?”殿外几声惨叫倒地,云泽身后跟着许副将,许副将肩上扛着虚弱至极的季钲浩,三人大大方方走到了堂上。
许副将把季钲浩往地上一摔,直接摔到了短腿刘的身边,季钲浩断手正好搭在了短腿刘的手上,短腿刘吓得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怎么也没办法从季钲浩的身上挪开。
“你们……你们是谁!胆子太大了!当今千人都校尉大将军你们也敢伤!”
话音一落,胡县令后悔了,可是他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驳,就听短腿刘一声哭腔:“是他,是他给我的精粮!姑娘放了我吧……放了我吧……”
季钲浩手上的疼痛远不如心头的痛苦,他忍不住大喝:“胡说!老子什么时候认识你们的!”
“就是他,就是他……”短腿刘仿佛是看见了救星一般,摇晃着自己的身子,想要摆脱萧舲那冰冷长鞭的桎梏:“他送来了一车军粮,跟我说,只管正常卖就好,我……我就收了啊……”
萧舲三人相互一望,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进展得这么顺利,许副将惊诧地张了张嘴,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切事情就都清楚了?
胡县令坐在堂上,一只手半举着惊堂木,不知道这一下是拍下去还是不拍,此时此刻,胡县令真是后悔纳了那第三房小妾,原以为短腿刘就是模样差了一点儿,没想到,心智竟然这么不健全!
半晌之后,胡县令终于算是缓过了神来,他指着云泽愤怒地咆哮:“你们到底是谁!朝廷要员也敢虏,是反了吗?”
许副将终于有了出头的机会,一张嘴笑得快咧到了耳根子后面,抬腿纵身一跃而起,粗壮的小腿稳稳落在了胡县令面前的桌子上,一把夺下胡县令手里刚要拍下的惊堂木,那一张阎罗王一般的面孔在胡县令的面前不断放大,简直就要贴上去了。
季钲浩痛苦之余,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命令:“拿下,拿下,把这些人统统都拿下!”
可是这里是江洛县衙,不是季平军营,在场的捕快没一个人认识季平军主帅的,他的命令在空中回荡了几下,无一人应答。
许副将努力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但是自己面相实在是有些丑陋,这么咧嘴一笑,反倒是好似钟馗转世,吓得胡县令向后一倒,差点儿跌落在地上。许副将讨了个没趣,悻悻地跳下来,不屑地把手中的惊堂木丢到了地上,晃晃悠悠走到了云泽跟前,大声说:“云将军,别磨蹭了,赶紧处理完,老子好去醉乡阁找窑姐儿去!”
云泽冷漠的目光扫过全场的众人,慢慢抬腿向前走去,一张俊朗的容颜上看不出表情,冷得好似千年的寒冰。
胡县令不敢出声。
短腿刘吓得尿了裤子。
在场的捕快惊讶得下巴要掉到地上了。
什么云将军?
如果说没有人认识季钲浩,那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季钲浩从未远征过西境,季平军战绩寥寥,但是云泽少将,却是朝野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十五岁从军,十六岁便率军征战沙场,打得乌羌蛮子抱头鼠窜的少年将军,就是眼前这个翩翩少年?
而那个身形粗犷,面容丑陋,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壮汉,就是云泽少将身边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许老虎?
胡县令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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