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洛县衙后院,一片寂静无声,月色高悬,守卫的士兵垂着头打着瞌睡。
云泽从右手边的房间一件一件寻找过去,借着门外侍卫轮班的空档摸进一间偏房,由于征战沙场上,所以练就了一双明亮锐利的双眸,即使是在黑暗的小屋里,还是能清晰地看到,房间内各种陈设摆放。
小小的屋子里,没有人气,想必是一间会客偏厅,但是再一细看,就连一个像样的桌子都没有,这叫什么客厅,难不成是胡县令刚腾出来的一间仓库?
手指轻轻摸过雕花蕉叶屏风,目光落在描金楠木存放架上,那一只只看上去其貌不扬,甚至还有一些老旧的瓷器,在月色的映照下,甚至还看得出表面沾染的泥土,显得更加土气。
翻看了一下偏房里的陈设,没有什么有用的发现,反倒是觉得胡县令这个人爱好似乎有些古怪,放着古玩市场上那些珍奇异宝不去收藏,反倒是玩弄起这种其貌不扬的玩意,这时,门外响起一阵布谷鸟的叫声,云泽知道,这是萧舲的暗号。
当三人蹑手蹑脚地聚集到后院假山之后,云泽摘下面罩沉声问:“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许副将使劲摇了摇头,刚想说什么,却皱着眉头努力把话头压了下来,只说了一句:“唉,出去再说吧……”
萧舲却紧张地看了看四周,从腰间摸出了一张字条,三人凑过来,借着月光,上面字迹清晰,落款处鲜红的军印赫赫在目。
“太好了!”许副将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有这东西,就不怕没有证据了!”
原路回到客栈,县衙的守卫竟无一人发现,褪下一身的夜行衣之后,三人在云泽的房里汇合,云泽想起了什么,便转头问向许副将:“你刚刚欲言又止,是想说什么?”
许副将紧了紧眉头:“他娘的,那老家伙真是个完蛋玩意儿!”
原来许副将第一个潜入的,恰好是胡县令第三个小妾的闺房。
本来蹑手蹑脚地潜入了外室,翻找了几下都是些女人的物件,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刚想离开,却听见了内室里传出所谓的靡靡之音,丝竹声慢,曲调悠扬,许副将一时好奇,加上多年行军从未听过这种小调,便从内室的窗户上抠了一个小洞出来,顺着洞口,许副将看见虽然年过五十但依旧精神矍铄的胡县令,此刻正袒胸露背躺在小妾的肚皮上,而床上还有一个美貌的女子,揉腿捏肩十分勤快,床下一个俏佳人,一口一个江南荔枝送到胡县令的口中,三人合唱一首异域的小调,均是衣衫不整的模样,那小调声在许副将的耳边环绕久久不能离去,听得许副将抓心挠肝,看得许副将血气上涌。
“哈哈哈,”萧舲没忍住笑出了声音来:“这就值得你这么动怒?”
“老子就是看不惯,那江南荔枝何曾珍贵!外面的百姓,饿得米都吃不上了,他还在这里听着小曲儿吃着荔枝!狗官!”说到最后,许副将忍不住啐了一口。
“好了,这位胡县令在江洛任职五年了,眼看就要调任,虽然江洛富庶,但是……”云泽顿了顿,眉目一笑,“这位县太爷的家里,恐怕是更加富有。”
许副将一咧嘴:“你看到了什么?”
白釉双龙耳瓶,墨彩松竹梅纹渣斗、冬青釉盖罐、官釉铺首耳尊……所有这些看上去都其貌不扬,没有花哨的装饰,没有鎏金的描边,但是在朝堂上呆久了,云泽对这些东西谈不上熟识,但也是一知半解,不是所有的名贵瓷器都是镶金描银,反倒是这些看上去土里土气的玩意儿,其价值可谓连城,而这里面没有一件是一个区区县丞的官员凭借俸禄能够入手的。
况且云泽在偏房之中所看见的瓷器摆设,皆为孤品,世间仅此一件,这其中,光是冬青釉盖罐拿到市面上,就足以养活一个三代家庭四五年了。
许副将是粗人,不懂这些珍宝,萧舲长于江湖,对瓷器也不甚了解,两人只问,这些东西是否可以治他一个贪污之罪?
回答当然是可以的。
萧舲却有了疑虑:“但若是江洛自产呢?说不准胡县令只是因为就近所以取了一些拿来赏玩,我可听说,大陆西境是盛产瓷器的。”
许副将一拍桌案:“那狗官在这里做了多年的父母官,就算是当地自产,多半也是进了自己的口袋,哼!他可没少搜刮民脂民膏!”
云泽只好解释安抚道:“的确,江洛距离荣朝的官窑大镇昭化古镇不远,但是单凭这几件绝世珍宝,从烧制到上市,都是步步小心,平日里连宁阳城里的官宦人家大多都买不起一具来,而他有这么多,治他一个贪污受贿就不为过,更何况,米铺这段时间的收益,也让这个县太爷的宝座,坐得很是滋润。”
萧舲正色问道:“那咱们尽快上报朝廷啊!”
“此事不急,”云泽眉梢一挑,“还记得文瑶传给我的信么?”
萧舲点点头:“她说济寿堂接了季钲浩这个病患,文瑶事先跟济寿堂的人通报过了,所以在药里加了一些活血化瘀之物,这一路上,季钲浩流血不止,可不好受,但是,与我们现在报不报朝廷又有何干系呢?”
“你别着急啊。”云泽靠在椅子上,双唇微微一抿,“现在上报朝廷,且不说我和许副将是两个死人的身份,宁阳那边信不信还两说,而且咱们来是查军粮下落的,万不能被别的事情给绊住脚。季钲浩来到这县衙的时候,左手还是在的,根据济寿堂的描述,从季钲浩离开济寿堂的时间到现在,不过就是区区两日日的功夫,此行东去,前方三日之内不会有城镇,季钲浩的身体,恐怕还要折返回来。”
许副将凑上前去:“你是说,他一定会回来继续医治?”
云泽拍拍许副将的肩头:“正是,要不然,恐怕流血过多致死。”
萧舲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如果季钲浩回来了,咱们手里有证据,两相对峙,不怕他不招认!”
“但是……”许副将还是皱紧了眉头:“咱们就只有九个人,万一与季钲浩发生了正面冲突,打不过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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