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云泽已经离开穆灵郡现在不知去向,尔朱盈盛怒之下甩了箭奴几个鞭子之后,也只好作罢,念在箭奴尚且有功,而此时尔朱氏族正值用人之际,尔朱盈便只好暂且将云泽的事情搁置在一旁,协同归顺的三部一同统筹粮草兵器,准备防范着其他五部的进犯。
尔朱盈每天于各处奔走,事事都需要亲力亲为,每每深夜方归,偌大的尔朱府衙内,已经回荡起了沉沉的睡意。有下人看到,无论尔朱盈多晚回来,即便是忙到天明时分,也一定会在睡前跑到尔朱禹的门前叩首问安。
消息很快传遍了穆灵郡,几天下来,尔朱盈原本圆润可爱的脸蛋上,明显憔悴了许多。加上尔朱府的势力渐渐恢复,穆灵郡当地的达官贵人开始明着巴结,短短三日之内,西郊富商王权润府上就先后送来了珍贵的参汤和珍珠羹,尔朱盈听掌事的丫鬟磨磨蹭蹭的将礼品送到前厅,只是空洞地扫了一眼,连一个有声音的回应都欠奉,随手一挥,就赏给了下人。
谁知道王权润只不过就是个开始,随后,各家权贵更是悉数登场,自家的宝贝接二连三地送到尔朱府上,最后,平日里与尔朱府素来不和的楚夫人,却也亲自带着自家兵器铺锻造好的上等兵器登门相送。
尔朱府内院的侍女们看着流水一般的礼单,始终是冷飕飕地讪笑着,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些曾经在尔朱盈孤军之际逃得远远的家伙们送来的东西,不时的冒出一句酸句子来
送到宁阳城的陈情书终于是有了回应,兵部的檄文也算是及时赶到,尔朱盈力挽狂澜,终于是将穆灵郡的尔朱氏本部安稳了下来。
整座城池里的百姓纷纷松了一口气。
坊间开始流传最新的形势,说书的茶馆也换了最当下的本子,百里卿坐在茶楼的角落里,看着这东境小城里的茶楼装饰得倒也算得上素雅,檀木窗栏,香料缭绕,别有一番滋味,听着说书的姑娘曼妙的身姿,在那清脆的琵琶和三幺声之后,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来,声音清脆的说:
“奴家今日所说的故事,可是咱们穆灵郡有名的巾帼英雄,”说书丫头清了清嗓子,随手将醒木“啪”地一声敲打在七寸桌上,“那就是咱们神勇无双的,尔朱家大小姐。”听客们抬手交好,眼里露出迫切的光芒。
百里卿垂了垂眼帘,对于今日的这一出有些兴趣恹恹的样子,便想着饮尽杯中最后一口清茶,便离去。算起来,云泽他们离开,也有三天了,自己也是时候该回到云谣阁去了。
“夫人,要珍珠么?很好看的。”
冷不丁个耳旁响起一个怯生生的试探,与周围乱作一团的叫好与起哄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百里卿侧耳倾听,那声音似乎是得到了一些鼓励,这才稍稍大声了一些:“夫人,我这里有上好的珍珠,您瞧瞧不?”
百里卿顺着声音望过去,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姑娘端着破烂的衣裙正在胆怯地望着自己。想来自己朴素半生,从未喜爱过这些装饰之物,便淡笑着摇了摇头,挥挥手便赶走了前来兜售珍珠的萧姑娘。
刚把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茶杯上,喧闹的人群之中忽然响起一声不大不小的耳光声,“啪”地一下仿佛就在耳畔响起。
“死丫头!赶着给你爹下葬啊!这是老子的茶楼,老子准许你卖了嘛!昨天就说让你滚,你不滚是吧,行,今天老子让你看看,这兴丰茶楼到底谁才是老板!”
说话间,人高马大的男子抬脚一踢,当即击中了小姑娘瘦弱的肩膀,小姑娘双手一散,衣裙上兜住的珍珠“哗啦啦”撒了一地。
后方有观众被这声音吸引了过来,看见地上散落的珍珠,顿时绿了双眼,饿虎一般冲上来抢夺:“这可是上好的大珍珠啊!”
小姑娘惊呆了,她在一群大男人的脚边无力地向前伸着双臂,徒劳地抓着虚无的空气,眼看着那些珍珠越滚越远,慢慢被众人一哄而上抢夺干净,只好带着哭腔绝望地喊道:“别、你们别抢……要给钱啊!”
“啪——”又是一声响亮的耳光,茶楼老板叉着腰看着小姑娘:“不长记性是不是?赶紧给老子滚!否则老子给你卖到醉春楼去当婊子!”
这一记耳光将刚刚爬起来的小丫头又一次掀翻在地,她抬手捂住红肿的脸颊,两耳嗡嗡作响。
围观的群众很快便拿走了掉落在地上的珍珠,腿脚慢的刚刚赶到,却已经没了珍珠的踪迹,只好悻悻地坐回到座位上,忽然间感觉说书丫头的腔调便不是那么好听了。
角落里骚乱了一会儿,很快便恢复了。
鼓乐琴瑟叮叮当当地响起,说书丫头清清嗓,继续说着:“要说那尔朱盈身边,有个蒙面侠客……”
丢失了珍珠的小姑娘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来,身后的衣领忽然收紧,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提溜了起来,双脚忽然离地,吓得小姑娘惊慌大叫:“放开我放开我!”
茶楼老板猥琐地笑着:“放开你?放开你然后让你再到我的场子里来卖东西?你交银子了吗就敢来?”
小姑娘的衣领被收得紧紧的,勒住了喉咙,一张灰突突的小脸涨得通红:“不了……我不敢了……”
“滚吧你!”茶楼老板大手一挥,小姑娘瘦弱的身体贴着地面轻轻划出一条起伏不大的抛物线,整个人好像一个麻袋一样,重重地落在了兴丰茶楼外的空地上。
单薄的衣衫在沙土路上被石砾划出了几道口子,几道血痕之后,露出了衣衫遮盖下,白嫩的皮肤。
茶楼老板拍了拍手,趾高气昂地对左右说道:“眼睛放亮点儿!下回再让我在咱们场子里看见这个小兔崽子,你们两个也给我滚!”
左右爪牙连连点头。
“珍,珍珠……”小姑娘仍旧不死心,蜷缩在原地哆哆嗦嗦地自言自语道:“我的珍珠……你们不能这么抢走啊……”
眼泪划过乌漆嘛黑的小脸,小姑娘抽泣着,两只手支撑着地面慢慢站起身来,街道两旁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了几下,便各自散去,萧姑娘抬手一抹,刚刚露出一道白嫩的脸蛋上,顿时又被肮脏的泥土覆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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