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颤抖的声音在萧舲背后响起，文瑶面对突如其来的安静，显得更加恐慌和惊诧，她伸出手靠近萧舲的衣袖，轻轻地扯了扯：“怎么，怎么了声音？”

　　萧舲刚想说话，就听见前方巷子出口处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于是萧舲捂住文瑶的嘴巴，拉着她的手臂，矮身蹲在矮墙的另一侧，听着车辙声一步步地向自己靠近，萧舲的一颗心仿佛是被提到了嗓子眼。

　　文瑶的位置稍微靠外一些，当她的双眸骤然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巷口处，一匹通体俊白的马儿牵着一辆超大的双辕马车正从他们的面前驶过。

　　虽然雄鸡已经报晓，但是晨光尚未照射到每家每户，加上巷口光线昏暗，萧舲和文瑶蹲在这里，竟然也没有被人发现。

　　马儿牵着车向前走去，车上只有一个车夫打着哈欠，不情愿地挥挥马鞭，萧舲将身子放得更低了一些，准备等着这辆马车的离去。

　　那白马看上去十分眼熟，但是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而白马脚步缓慢，像是拉了一车重物般走得十分艰难，马车的车厢一颤一颤的，像是简易搭建起来的，最上面只是用一块粗布和一方草席简易地盖着，车夫也是嫌弃地向前坐了坐，想要避开车上的东西。

　　突然，一阵风吹来，马儿无力的双眼忽然大睁，紧接着，车厢上方的草席陡然被掀开，马车夫眉头一紧，慌忙勒住马儿，迅速跳下车，追逐着那块草席，就在这个空档，下一阵疾风将粗布掀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伴着某种腥臭的气味扑鼻而来。

　　“他奶奶的！晦气！”马车夫骂骂咧咧地追赶着草席，丝毫没有料到，身后的粗布同样被掀开，而他追逐着草席几乎快要跑到了巷口，在这里，萧舲和文瑶亲眼看到了草席的里侧，早已经不是干草的褐黄色，一层又一层，已经被鲜血染透了。

　　萧舲和文瑶看得惊慌，下一刻，草席飞到了二人的面前，还没等萧舲伸手去够，马车夫一把拽过草席，虽然厌恶，但是仍然有阵阵欣喜，嫌弃地捻起草席地一脚，自顾自地说着：“虽然你也不咋地，但是多多少少能盖住一些！”

　　“你是谁？”巷子里忽然传来一声冷漠的问话，沉迷于追逐草席的马车夫慌忙抬起头来，这才看见前方站着两个女子，他心头一惊，转过身朝着马车的方向奋勇奔去。

　　“别跑！”萧舲怒喝一声，拔腿就追了过去，但是在距离马车尚有几步的时候，她和文瑶的脸上顿时露出惊恐的表情，仿佛是被一阵惊雷劈响了内心。

　　“是……”文瑶张大了嘴巴，伸出手指着前方，还未等说出是什么，萧舲赶紧伸出手来紧紧捂住她的嘴巴！

　　马车夫来不及拿草席将车厢盖住，扬鞭躯干马儿急速奔去，马车剧烈地颠簸着，从车上掉下来了一具尸体。

　　日光在一瞬间穿透云层，萧舲抬手，出鞘，一记暗器直奔马车夫的后脖颈，马车夫惨叫一声向左侧栽倒下去，下一刻，又是一记暗器飞速奔向马儿的前腿，只听一声嘶鸣，马儿前腿弯曲，跪在了地上，整个马车向右倾斜，齐刷刷地掉下来好几具尸体。

　　萧舲和文瑶愣愣地走过去，只见布置简单的马车车厢里，横七竖八地摆着几具尸体，她们清一色的都是女孩子，有尚未及马背高的女娃娃，也有身材曼妙的妙龄女子，而她们的身上，无一例外的，都是衣衫不整，脸上身上一片血红，下身处更是惨不忍睹，有的甚至缺胳膊断腿，在倾斜的矮坡上向下滑去，像是菜市场散场以后菜农丢掉不要的烂叶菜。

　　“清华、清韵、锦心、初瑶、袁诗……”文瑶整个人呆住了，机械地向前走去，不断默念着几个人的名字，突然，她狂奔而去，在尸体堆上胡乱翻找着，一个个将尸体拉出来，逐渐摆满了七个曾经年轻鲜活的生命。

　　文瑶蹲在尸体面前，大口地喘着粗气，伸出手将每一个人的衣衫都整理起来，用力扯着仅存的布料，想要将那些重要部位都遮盖起来，但是衣衫已经破碎成条，即便是文瑶怎么努力，也不能将那些残破的身体覆盖住。

　　她的眼泪滴在那些尸体上，没有一点回响。

　　萧舲走过去，从背后抱住文瑶，突然间，文瑶仿佛是疯了一般，用力挣扎着想要逃离萧舲的怀抱，而萧舲能做的，只有死死地抱着文瑶，任由她的手臂挥舞着。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们！”原本文弱可人的富家小姐，在这一刻双眼瞪得血红，任凭萧舲怎么安慰，都不能让女孩平静下来半分，她低下头，用力咬下去，萧舲右手手臂骤然吃痛，下意识地放松了警惕，文瑶借着这个机会，顺手抄起了自己小腿上的匕首，向着马车夫奔去。

　　马车夫受到撞击刚刚转醒，就看见浑身是血的文瑶提着匕首向自己奔来，吓得他大叫：“女侠饶命！女侠饶命！不是我！不是……”

　　最后一个字在空中戛然而止，马车夫瞪大了双眼，几乎是看着文瑶划破了自己的喉咙。

　　萧舲捂着手臂上的咬伤，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文瑶手中的匕首“咣当”一声掉在地上，那清脆的响声像是击穿了姐妹两人的胸膛，萧舲心痛如绞，眼泪终于忍不住滂沱而下。

　　手中的扳指滑落在地上，那细微的响声却仿佛在萧舲的心头敲响了一个重锤，她跪在原地，放声大哭。

　　苍羽教，他们不是人，这些应该坠入畜生道的野兽，他们不该以人的姿态活在这个世上，即便是杀光了他们每一个人，都不足以洗刷掉这些痛苦回忆的畜生。

　　萧舲的手掌覆盖住扳指，她听着自己和文瑶的哭声，心中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痛彻心扉的恨意，她想着如果文瑶不动手，那么挥刀砍断马车夫喉咙的人，必然是自己。她恨自己的姗姗来迟，恨自己偏安于临抚城而让姐妹们杀向前线，她恨，她恨……

　　清晨的穆灵郡，静悄悄的，没人注意到这一股浓烈的血腥，萧舲跪在尸体前，对文瑶说道：“文瑶，跪下来，给姐妹们，和师傅，磕个头。”

　　 喜欢南渡舲歌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南渡舲歌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