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用力眨了眨眼睛,脑海之中翻涌万千,思绪飘向了很远,一双老眼失神地望向远方,口中喃喃地重复着:“谭……”
想到这里,老兵忽然一惊,一双眼睛仿佛要瞪出眼眶来,双唇哆嗦着,久久说不出话来,忽然,老兵的双腿开始发颤,慢慢向前伸出的手,似乎想要触摸谭氏兄弟的脸颊,但是却十分忐忑地不敢向前,脑海之中浮现起当年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恍惚间与眼前的少年重合,老兵的眼角开始湿润,“砰”地一声跪在地上。
“老人家,快,快起来!”谭氏兄弟赶忙冲上前去,想要扶起伏地的老兵,但是老兵佝偻的身躯,无论是挺直腰板还是弯腰叩首都显得十分困难,他固执地推开兄弟两人的手臂,努力弯下腰身,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我守着着空城十几年,就是想要等到有人回来,现在终于等到了,二位殿下,小的有眼无珠,请殿下恕罪……”
谭皓歌半蹲下来,手掌搭在老兵的肩头,稍一用力便帮助老兵直起身来,他看着老兵浑浊流泪的双眸微微一笑:“老人家,一切都会好的,大家都会回来的。”
老兵抬起头来,咧开嘴露出褐黄色的牙齿。
桓安城高耸的城门楼上,西斜的日光将城楼上的身影拉得狭长,谭皓歌慢慢走到东南角上,一抬手,拔起那杆没了旗帜的旗杆,光秃秃插在那里十几年的旗杆,“咔吧”一声折断了,两节木条静静地躺在地上。
老兵紧忙小跑两步,想要阻止谭皓歌折断旗杆,但是他很快便看见,谭皓歌微微转过身来,迎着夕阳灿烂的光,手掌拂过斑驳粗糙的城墙,年轻的皇子手握折断的旗杆,将另一支丢给了谭皓彻,兄弟二人背脊挺拔,在一片尘土交错之中,像是火光燃起前桓安城里和煦的暖阳。
“殿下……”老兵在一阵老泪纵横之中回过神来,忧虑地说道:“这桓安已经没剩下什么人了,如果殿下有意复国,那么,请往西去一趟临抚吧,那里说不定,还有一些希望。”
谭皓歌走下来,他忽然间想起自己身上的那一封信笺,便问:“老人家,你可听说过燕山车马行?”
老者眯着双眼仔细想着,末了恍然大悟:“是有这么一家,从前开在城西,还是个挺大的产业呢,怎么殿下,您要买马么?不巧,那家人搬走了,也搬去了临抚,但具体的店铺在哪里,小的就不清楚了。”
萧舲上前一步:“那就去一趟临抚吧。”
谭氏兄弟点点头。
老兵很快将三人从西城门送出,在老兵的身后,慢慢走出来三五个年纪相仿的士兵,他们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眼神之中包含希望和期盼。
就在谭氏兄弟决意起兵复国,但却是一头雾水的时候,殊不知康国攻占下宣国旧都之后,虽然除去任用官员外,其余战力几乎返回了康国境内,但是在桓安附近留守的最后一只队伍,仍日在桃元山一带徘徊。
“报告首领,刚刚看到有三个人从桓安城里出来了。”
仓促的报告声响起,满身铠甲的男子转过身来,眼中似乎带笑地点了点头:“那座城市死了这么久,竟然还有人,是什么样的人?”
“回首领,是三个年纪不大的人,两个男的一个女的。”
首领眉头一紧:“年轻人?”
“要伏击么?”士兵小心翼翼地问道。
首领大人沉默地点了点头。
低缓的桃元山矮坡上,铁骑首领带着一支三十人不到的小股部队,安静地驻扎在林间。
萧舲走得有些疲惫,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靠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语气沉闷地问着:“也不知道天黑之前,咱们能不能抵达临抚。”
谭皓彻打开水囊递过去,萧舲默默地摆摆手,看着西边若隐若现的城门,似乎是有了一点前进的动力。
“前面那个就是临抚城了吧?”
萧舲语气之中多了一些欣喜,谭皓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的确,隐约的城楼在地平线的那端默然伫立着。
“真的是,看起来就快到了啊!”谭皓彻素来平静的脸上终于还是有了一番笑意,他回过头去招手:“前面就是临抚了,看来天黑之前,能进城了!”
萧舲和谭皓彻回头望去,谭皓歌半蹲在地上,随手掬起的一捧尘沙,簌簌微小的沙粒从指缝间缓缓流出,风一吹便向后飘去,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浅浅的阴影。
“你怎么了?”萧舲凑过去问道。
谭皓歌眉头紧锁,一双浓黑的剑眉轻轻一挑,沉声说道:“这里有人,小心为妙。”
“你怎么知道?”谭皓彻惊诧地问。
“你看,”谭皓歌故意压低了声音:“土质松软,按说这里很久没人来过了,又没有耕种,怎么会这么疏松……”
忽然,谭皓歌的目光紧紧锁定了不远处的树林。
“当心,咱们要做好伪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必然在林间伏击……”
说完,谭皓歌忽然仰面向前摔去,手中仅存的一捧残土扬起,黍稷在野飘摇,战场上积攒的作战经验很快让谭皓歌分辨了出来,就在那林间,有一小股力量。
谭皓歌伸出手护住两人,但是萧舲很快心领神会,两人彼此对望一眼,这时,康国铁骑的耳边隐约响起长笛的轻奏。
“什么意思?”铁骑首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身边的士兵也面面相觑,谁能想到有旅人走着走着,就留下来吹笛子的?
“你,”铁骑首领指着身边的一个人说道:“去看看,问问他们什么来历?”
士兵领命之后,抄起大刀就冲出了林间。
“你们是谁?”
萧舲适时地停住了轻奏,下一刻,谭皓歌率先冲到了士兵面前,脸上笑着说:“我们在海上遇到了风浪,本想着登陆之后暂缓片刻再离去,可是一路向北都没找到人,请问军爷,这里可有人?”
士兵大大咧咧地一笑,顿时放松了警惕,大手一挥,刚想答话,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小腹上,抵住了一个冰凉的匕首,那刀尖儿穿透了自己外甲的缝隙,扎在皮肤表层,传来一股渗透心脾的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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