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谭皓彻,缓缓地眯起眼睛,看着郜炎,眼神里别具幽光,轻轻抿住的薄唇没有一丝放松。
夏正德的事情太过久远,他并未见过本人,也无从了解这个人到底是怎样从云端跌落到地狱,变成了一只恶鬼,出来啃食人间。
他只是在想,既然宣国光复完毕,他的愿望已经达成了,为何还要躲在暗处,再一次掀起波澜?
“不好啦不好啦!”就在所有人沉默在夏正德人设的转变之际,文瑶忽然快步奔跑进来,一下子扑在萧舲身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刚刚在城外,忽然爆发了一场打斗,但是旁观的人看到,斗殴的双方,竟然不知死活地胡乱砍着,现在城外已经乱作一团,我想,这会不会是苍羽教的又一次神祭?”
萧舲面色一寒,“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谭皓彻也紧张了起来,两人对望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准备向外走去,这时,谭皓歌忽然问道:“什么是神祭?”
“你还记得,塔元城外的累累白骨吗?”萧舲转过头,脸上是恐慌和痛苦的神情:“那就是神祭,用最纯净的脑浆,和最支离破碎的躯干,去祭奠无相之神。”
谭皓歌迅速领会了萧舲的意思,他抄起宝剑正要追出去,却被谭皓彻拦住:“这是江湖上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外面自有临抚府尹主持大局,你留在这里,好生照顾郜南吧。”
说罢,三人齐齐奔出了内宫。
谭皓歌站在原地,思绪有些烦乱,他忽然问向郜炎:“你也相信,那个伤了郜南双眼的人,会是夏正德吗?”
郜炎惊诧地抬起头,他意外地看着谭皓歌,忽然间意识到,谭皓歌口中的那个人,不再是“义父”,而是变成了“夏正德”,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转换,郜炎一时之间有些语塞,只好磕磕巴巴地说:“我也……也不敢相信……但是从……从荀禹死的那天开始,我就有种预感,虽然说不好,但是事情似乎向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我不愿意相信。”谭皓歌冷冷地丢下这一句话,“我不相信一个人可以有如此割裂开来的双重性格。”
“唉……”郜炎一声叹息,不再说话。
当萧舲三人赶到城外的时候,打斗已经接近尾声了,城外的荒原上,密密麻麻堆积着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浑身是血的布衣百姓挥舞着斧头胡乱砍着,文瑶吓得捂住了嘴巴,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呕吐出来。
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少年,挥舞着手中发钝的斧子,叫喊着冲进尸体堆里,口中吐字不清地喊着什么口号,一截一截地砍下尸体的手臂和脖颈,然而他并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自己身后逼近。
那个骨瘦如柴的老者,颤抖着自己的双手,高高举起手中的匕首,眼中冒出贪婪的光,向着少年的头上劈下去,说时迟那时快,萧舲自己都来不急反应,暗器“嗖”地一下出手,只听“嘭”的一声,匕首脱离了老者的手掌,向一旁飞去
少年还在奋力砍着尸体,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危险,老者暴躁至极,转过身冲着萧舲狂奔而来,没有武器,便挥舞着双手,那眼神之中的涣散,让人看之胆寒。
“扑哧——”
老者的身体忽然停顿在自己的正前方,他惊讶地低下头,看着从身后刺过来的宝剑,剑尖儿上带着自己滚烫的鲜血,忽然间他笑了,是那样的开心,手舞足蹈地,对着天空吼出嘶哑的嗓音:“无相……无相……”
谭皓彻抽回宝剑,三人眼睁睁地看着老者侧着倒下,直到没了呼吸。
“我看了一下,现在还有得救的,只剩下他了。”顺着谭皓彻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少年毫不知情地砍着尸体,丝毫不理会身边互相砍杀的人群,也不知道有人正将目光对准了自己。
文瑶颤抖着声音问:“怎么救?”
“不管了,打晕再说!”说罢,萧舲拔出长笛冲了出去,在空中陡然响起了悠扬的笛声,突如其来的乐曲带来了强烈的颤动,从众人的骨头里向外冒出来,砍杀场上的所有人都惊愕的抬着头仰望,似乎在寻找这曲调的来源,一时之间,好像是宇宙洪荒都在他们面前停滞了,一个人的马刀还砍在另一个人的脖颈上,忘了要拔出来,而少年的斧子架在尸体的天灵盖上,也忘记了应该砍下去!
杀场上陡然安静了下来,彼此身中数刀的教徒们,刹那间感知到了周身的疼痛,尖叫着或是晕倒,或是断了气,而只有少年转身,看着萧舲缓步走向自己,怔怔地放下了手中的斧子,掉落在尸体的肉身上,没有一点声音。
文瑶看准机会,抄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迷散,凌空一挥,少年摇晃了几下身子,向后倒去,身体砸在尸体残骸上,没有发出声响,但却溅起了浓稠乳白的脑浆。
“皓彻,来帮忙!”萧舲收回长笛,喊来谭皓彻,三人一齐用力,将少年从尸体堆里拽了出来,而他早已经晕厥过去,谭皓彻不顾他满身的血污,坚持扛在了肩上,三个人朝着城中走去。
不远处,临抚府尹带着官兵姗姗来迟,看到谭皓彻亲自背着少年,府尹又是磕头又是谢罪,忙把少年放在了自己的马背上,一路呼喝着回到城里。
由于此人身份的特殊性,临抚府尹专门在天牢里开了一间单独的囚室,少年依然在沉睡,狱卒们七手八脚地将少年浑身的血污清洗干净之后,发现其实少年身上并没有受什么上,那一张黝黑的脸蛋,睡意深沉。
文瑶看着少年的脸,想了好久,终于开口道:“诶?我好想见过他?”
“你见过他?在哪里?”萧舲看过去,并没有捕捉到似曾相识的感觉。
“师姐,你忘了吗?这个人,好像就是靖安庄老板的儿子啊!”
被文瑶这么一提示,萧舲恍然大悟,再一细想,为何远在千里之外的靖安庄少爷,会出现在这里?
突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不好!文瑶,师傅可能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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