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谭皓歌几乎是脱口而出，他怔怔地看着萧舲那双微红的双眼，机械性地摇着头，语气很快从干脆利落，变成了喃喃自语：“我亲眼看见他被砍掉了脑袋，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都没有发现，他会武功的这件事情，你一定是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

　　萧舲轻轻咬着下唇，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摇着头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稳下来：“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啊，他不仅活着，还像一只幽灵般活在你我的身边……”

　　谭皓歌执意转过身子去，依然固执地坚信着：“如果他真的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露面，他没有任何理由伤害我，也没有任何理由伤害这里的所有人，这绝对不可能呢！”

　　身后久久的沉默，谭皓歌缓缓转过头去，只见萧舲黯然失神地站在原地，仿佛对这整件事情同样难以接受，他忽然觉得有些心疼，走过去，伸出双手想要将萧舲拥入怀中，但是萧舲条件反射一般迅速推开了谭皓歌，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血渍混合着眼泪在脸颊留下一道红褐色的印记，她绕过谭皓歌，只说了一句：“我去看看郜南姐。”就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内宫。

　　推开房门，正好看见郜炎瘫坐在床榻外围，紧紧握住床上女子的右手，老泪纵横而下，不能自已。

　　而郜南已经转醒，左手在空中胡乱抓了几下，终于触碰到了郜炎的手腕，萧舲恍惚间看到，那厚厚的白布下面，郜南似乎牵了牵嘴角，声音是极致的虚弱，但是一字一句仿佛能够敲进人的心窝里：“爹，不要难过了……”

　　萧舲抬手紧紧捂住嘴巴，眼泪夺眶而出，好像炙热的滚水，萧舲颤抖着走进去，站在郜南床前，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音来。

　　“有人来了是吗？”床上的人轻轻侧过头来，似乎穿过那层白布，还能看得见女子明媚的双眼。

　　萧舲向前一步，跪在郜南的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臂，失声痛哭：“对不起……对不起……郜南姐，我没能抓到那个人，大内侍卫……也都死了……”

　　感觉到手中的手臂颤抖了一下，郜南沉默了片刻，忽然对萧舲说：“我……好像见过他……”

　　这句话让郜炎心头一惊，他抹了一把眼泪问道：“这么说你认得他？他是谁？告诉爹！爹去为你报仇！”

　　郜南缓缓张开嘴，有些迟疑：“爹，你也见过，就是那个来送信的人啊，无论是从身形，还是走路的方式……”

　　这句话好巧不巧，被正好从门外走进来的谭氏兄弟听在了耳中，谭皓歌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一道亮光，而同时，很多接不上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在一起，脑中忽然发痛，让他忍不住抬手扶额。

　　谭皓彻的脸色也是阴冷至极，来的路上，就听谭皓歌将萧舲的发现讲给了他，而此刻，他不关心夏正德到底是谁，曾经做过什么，他只想知道，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沉默的空气里，萧舲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我一路跟着他，翻出宫墙来到了城西的一处破庙里，原本大内侍卫已经将他团团围住了，只是没想到，他的暗器功力竟然不亚于师傅，转眼间，所有的大内侍卫都被割破了喉咙，若不是我一直未曾现身，恐怕那时候我也命丧于他的暗器之下了。”

　　“等等，”谭皓彻很快发现了这其中的疑窦：“你是怎么发现他就是夏正德呢？”

　　萧舲愣愣地看着谭皓歌，眼神里有写不明的意味：“我冲过去，想要拽下他的面具，结果，她用相同的手段对付我，被我躲过去了，而同时，我也扯下了他的面具，为此，他想灭我的口……”

　　这便很好解释，为什么萧舲浑身上下，都是血渍，谭皓彻一阵心疼，赶紧制止了她：“你受伤了，赶快去找太医医治一下吧。”

　　“不必了，一点小伤，没关系。”萧舲淡淡地摇摇头，继续说：“他轻功虽然好，但是毕竟不如我，长剑在打斗之中被砍断，最后我一路逃了回来，等靠近宫门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谭皓歌闭上眼睛，一时之间，实在没办法接受这么强大的信息，他低着头，默默看着自己脚边的地面出神，似乎在努力挣脱这个噩梦一般的情景。

　　忽然，谭皓彻站起身来，对谭皓歌说：“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夏正德原是宣国旧臣，又是你的义父，无论是从国还是从家的角度，他都没有理由伤害你，所以我要去调查一下他的背景，这个人，到底隐藏了多少你不知道的事情！”

　　“我来说吧。”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郜炎支撑着自己站起来，靠在床边，经历了这几个时辰的煎熬，他整个人似乎老了十岁，面色蜡黄，嗓音之中有说不尽的沧桑：“算起来，夏正德与我，还是同年入仕的一批，当初在宣国的时候，我和云安自幼习武，便做了武将，他专供文史，博古通今，入朝没几年，受到老国主的引荐，便调任到了荣朝为官，一路上，也算得上是平步青云吧……”

　　“这么说，他便更没有理由来加害皇兄了。”谭皓彻的疑问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郜炎惨淡一笑，目光慢慢放远，喃喃道：“我想，应该和那件事情有关吧……”

　　时间推回到二十三年前，荣朝风云际会的朝堂之上，刚刚就任五品中书侍郎的夏正德，迁入了荣皇亲赐的府邸，一时之间，朝野官员纷纷来道贺，任谁都看得出，这个年纪轻轻的男子，虽然只是做了一个五品官阶，但是凭借荣皇的厚爱，日后必然有大作为，所以登门祝喜的官员快要踏破了门槛，而夏正德更是在府中大摆宴席，宴请百官，奏表荣皇，以谢圣恩。

　　时逢番国觐见，列国使臣也悉数到场。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很多不胜酒力的老臣都醉倒在宴席之上，被家仆扶了回去。

　　夏正德忙于敬酒致谢，没有意识到，宣国使者喝得酩酊大醉，却悄然离席，等到夏正德反应过来的时候，坐在宣国使者一旁的另一位官员，也不见了，家仆来报，两人是一同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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