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舲吓傻了，手中忽然间不受控制，黑衣男子迅速挣脱了她的挟持，接连击退了三五个大内侍卫，从宫墙上一跃而起，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还愣着干什么！追啊！”谭皓歌声嘶力竭地喊出这句命令，大内侍卫齐齐奔向宫墙的另一端，萧舲颤抖着双手，在郜南的眼前晃了晃，而郜南双手捂住眼眶，不断有流淌不止的血液从指缝里渗出，那场景，可谓极度渗人。

　　萧舲跪下来，想要安慰郜南，却不知从何开口，谭皓歌紧紧抓住郜南的肩头，咬着牙关狠狠地对萧舲说：“你留下来，照顾郜南，我去追他！”说罢，抄起郜南的长剑就要飞奔而去。

　　“等等！”萧舲适时制止：“要去也是我去，那人轻功了得，你追不上他，郜南姐姐交给你，你等我回来！”

　　这一次，萧舲没给谭皓歌任何一丝迟疑的空荡，抬起脚尖一跃而上，单薄的内衫在风中翻飞起舞，纵身跃下高墙，消失不见。

　　而郜南惨绝人寰的惊叫声响彻宫闱，很快便有侍卫赶来，谭皓歌看着郜南几近疯狂的模样，悔恨地别过头去，怒喝：“别傻站着，找太医来！”

　　侍卫们恍然大悟，拔腿就去太医院通报。

　　很多年之后，谭皓歌依然会回想起第一次见到郜南的情景，一身玄衣的女子跃下战马，半跪在自己的面前，高高扬起头颅，一双细长有神的眸子里露出些许精光，可是从今往后，那明亮似水的双眸再也不见了，想到这里，一阵阵巨大的悔恨便从心底里涌出，谭皓歌捂住自己的双眼靠着墙慢慢坐下来。

　　郜炎沉默地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蹲在墙角的谭皓歌，强忍住心中巨大的悲痛，仍是拱手见礼：“陛下，这里风大，您还是……”

　　“是我的错……”

　　这句话让郜炎心头一颤，他赶紧摇头：“这件事与陛下无关，贼人歹毒，陛下不必苛责自己……”

　　谭皓歌摇着头，始终不肯原谅自己：“若不是我放松了警惕，郜南她……她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话音未落，已经是哽咽在喉。

　　一阵悲怆从郜炎心头涌出，在房间里挤压许久的感情终于从眼眶之中流露出来，垂垂老矣的禁军教头，见过屠杀和血腥，却在自己女儿的门前，忍不住放声大哭。

　　天边的启明星微弱地闪着光，东边的山头上，一缕金光慢慢射向人间，郜炎蹲在墙角失声痛哭，谭皓歌挨在他的身边，心里一阵阵的酸楚。

　　“信王殿下！信王殿下！太医正在医治，请您不要进去！”

　　院门外响起侍卫嘈杂的声音，谭皓歌抬头望去，衣冠有些凌乱的谭皓彻推攘着侍卫，不顾一切地冲进门前，看见郜炎和谭皓歌的表情，心头便凉了大半：“现在怎么样了？”

　　谭皓歌摇摇头，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陈太医满手血污地走出来，看着谭皓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撑地，不住地叩首：“老臣无能，那利器完全划破了眼珠，郜南姑娘的眼睛，保不住了……”

　　虽然提前考虑到了这种情况，但是当陈太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郜炎还是眼前一黑，整个人仿若坠入深渊。

　　谭皓彻推开陈太医，冲进房里，看见床榻之上安静平躺的人，脸上一层厚厚的白布覆盖在本应是双目的部位，唇色苍白。

　　“郜南姐姐……”少年轻声的呼唤并没有唤醒沉睡的郜南，太医用过麻弗散之后，郜南整个人陷入了沉睡之中，匀称的呼吸仿佛将一切灾难都隔绝。

　　侍卫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在谭皓歌的身旁沉声禀报：“启禀陛下，萧姑娘回来了。”

　　谭皓歌眸色凛冽，迅速转过头来，质问道：“就她自己回来了？别的侍卫呢？有没有抓到人？”

　　侍卫摇摇头：“除了萧姑娘，谁都没有回来，而姑娘自己，也是一身的血。”

　　“你照顾郜炎，朕去看看！”将昏厥的郜炎安置在房中，谭皓歌拔腿就走向宫门处，远远地就看见萧舲失魂落魄的身影，在风中左右摇晃着，似乎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目光空洞至极。

　　看着萧舲旁若无人地穿过一个又一个侍卫，谭皓歌心中一阵疑虑，他赶紧走上前去，拦住了这个行尸走肉一般的萧舲，双手抓着她的肩头，焦灼地喊道：“阿舲！阿舲！你这是怎么了？”

　　萧舲木讷呆滞地抬起头来，看着谭皓歌的双眸，怔怔地问道：“郜南姐的眼睛，怎么样了？”

　　谭皓歌摇摇头，将陈太医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述给她听，但是萧舲竟然出人意料地，只是点点头，说了一声：“哦。”

　　她的反应实在是太过奇怪了，谭皓歌用力摇晃了几下：“阿舲！醒醒！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变成这个样子？大内侍卫呢？人都去哪里了？”

　　“人啊……”萧舲将目光放远，喃喃道：“都死了啊……”

　　谭皓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再看看浑身是血的萧舲，来不及细问，便抓着她的手臂向内宫走去：“先别说了，你有没有受伤？你需要看太医！”

　　“我不去！”萧舲的声音忽然变得铿锵有力，她迅速甩开谭皓歌的手臂，甚至向后退了半步，眼底写满了不信任和怀疑，她摇着头质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对我说过谎？”

　　这一句出人意料的问话呛得谭皓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稍稍思考了一下，便回复道：“我从未对你有过欺骗，所以你到底想问什么？还是你看到了什么？”

　　萧舲瞪着眼睛，眼眶里慢慢涔满泪水，她的表情开始变得痛苦，双手抬起想要抓住自己的头发，右手忽然触及到被削落一半的耳旁秀发，她尖叫了一声，指着谭皓歌质问：“你当真看到你义父死了吗？”

　　不知道她为何提起这件事，谭皓歌只好点点头：“的确，我亲眼看见义父在城楼上被人削去了头颅，塔元大火之后，只剩下这个了。”说着，谭皓歌露出手腕上的一截墨绿色衣衫。

　　“你撒谎……”萧舲冷笑着：“你说他是个文人，可是他为什么会有那么高强的武功，你说他死了，可是他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谭皓歌惊诧地瞪大了双眼，萧舲继续喊着：“那个黑衣人就是他！郜南姐的眼睛，大内侍卫的命，都是他做的！夏正德还活着！”

　　 喜欢南渡舲歌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南渡舲歌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