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太祖皇帝元和二年五月初三,由礼部拟定,选八王宇文晃之子宇文禇、六王宇文昂之子宇文祥过继于谨昭容为子,分别为二皇子、三皇子。
一度因萧氏而不再协助朝政的瑞王,再度开始助宇文昊打理朝政诸事;璃王复归朝堂,行走六部;自此,八王宇文晃、三王宇文旻成为齐太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然,不过半年光景,三皇子宇文祥在寒冬腊月,突发疾病,待太医到时,已经夭折。病中的太上皇突闻此讯,病情加重,自此缠绵病榻。元和三年春,太上皇病情虽有好转,立夏那日,于一个月高风清的深夜与世溘逝。
太上皇本在宇文昊登基之前,便体不如前。一朝殡天,前朝、后宫诸事繁琐,却是有条不紊的进行。
齐太祖皇帝元和三年五月二十一日,太上皇葬于帝都东八里外的皇帝陵,史称齐元帝,享年五十三岁。
国丧总算忙过了,夕榕满是倦容。
按照祖制,一旦先帝驾崩,各位与皇帝同辈的王爷,便要离开前往封地,自此后遵守“不得宣诏不得私自离开封地,更不得入帝都;王不见王”等诸多规矩,而前帝的嫔妃们,也要逐一出宫,或跟了出嫁的公主,或到各位王爷府中安享晚年。
“启禀娘娘,萧太才人不肯离开万寿宫!还在那儿大闹。”
夕榕坐直身子,天色已经晚了,按理说,今儿一早育有子嗣的先帝后妃们就该离宫。她拢了拢衣襟,携着宫人来到万寿宫。
夜色中,瑞王带着杜妃双双站在宫门外,准备今儿就接走母亲回府居住。可眼瞧着天色越来越浓黑,还是未见人出来。
瑞王道:“娆儿,你且等着,我入宫看看。请了母亲就出来!”
杜妃应了一声,只翘望着宫门。
六王爷比他们还来得晚,没等多久,就接走了和太妃。
和太妃瞧他们夫妻的目光都似要杀人一般。
杜妃知道,三皇子祥的死,和太妃一定以为是他们干的,可天晓得,此事与他们无干。
万寿宫内,一声高昂的:“皇后娘娘驾到!”
萧氏抬头看着宫门口,行来一行人,她秀眉一敛,道:“本宫不走,本宫就要住在这宫里,哪儿都不去,哪儿都不去……”
夕榕瞧着这女人,虽说被贬冷宫,却还是从冷宫出来的,这样的女人,还真是特别。“都退下,本宫与太才人有几句话说。”
萧氏坐在贵妃椅上,满脸敌意。
“太才人,三皇子是你毒死的吧?”
“众所周知,三皇子是突发疾病夭折的。你不要算到我头上。”
“那还真是奇了,本宫实在想不明白,祥儿一直都好好的,怎的禇儿无事,偏偏祥儿就患了疾病,口吐泡沫,浑身抽搐,那情形居然与昔日的龙子一般无二。龙子昔日是中毒,祥儿就是患疾病?”
她不会认的,永远都不会认。
“本宫不会离开皇宫的,太上皇答应过本宫,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都可以的。你不能违抗太上皇的遗诏,太上皇临终前,一定有告诉过你的。你不能,你不能……”
夕榕望着夜空,长夜漫漫,明明可以出宫,可她却偏偏不能:“太上皇临终前,是诏见过本宫。可他并未提及你可以久住万寿宫的事……”
“你胡说!你胡说,他怎么会不提。他与你说了那么多的话,怎么可能不提呢。”
她可是太上皇一生最宠爱的后妃,太上皇临终若有什么放心不下,只有她萧横波。即便她犯了错,害了人,太上皇也不舍得将她贬入冷宫。
八王爷离万寿宫近了,却见里面显得一片寂静。
郁兴迎了过来:“八王爷,皇后娘娘正在劝太才人,你……”
“本王进去瞧瞧!再不出宫,宫门就要下钥了。”
八王爷进了宫门,往偌大的偏殿移去,他的母亲便一直住在偏殿里。
夕榕道:“我为什么要骗你,太上皇确实没提,他老人家只对本宫说,你是一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叫本宫和皇上都不要忌恨于你。”
皇后那温婉好听的声音飘入耳朵里,八王爷继续走着。
“另外,太上皇他老人家告诉本宫一个秘密,是关于八弟的身世。”
八王爷突地听到这里,不由得放缓了脚步。
萧氏突地站了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说啊,你到底什么意思?”
“太上皇对本宫说,当年在端敬皇后身边,有一个叫欢儿的女子,不知太才人可否记得,她是和喜嬷嬷一样同样是端敬皇后的陪嫁侍女。”
“你说那个贱人!那个想要害本宫的贱人,居然在太上皇面前诬陷本宫,说是本宫毒害了端敬皇后。定是这样,所以姐姐才会以为,是我害死了她……”
“太才人没想到吧,就是这位欢才人,她才是八弟的亲生母亲。”
八王爷听到这儿,不由得似受重雷,整个人颤了又颤。
他原来,竟不是萧氏的亲儿子。
“不可能!不可能!那个贱人不是和孩子一起死了吗?怎么可能还活着,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太上皇告诉本宫,那时候他知你动了杀机,要除去欢才人,所以就令宫中护卫保住欢才人。不想,还是晚了一步。等护卫找到欢才人的时候,她已倒在血泊之中。身受重伤,可怀里还抱着个用宫袍包裹着的孩子。后来,太上皇悄悄令人把八弟寄养在恭王府里,八弟尚未满月,你在宫里就产下了一个孩子,许是上天的报应,居然是个死胎。那时,太上皇宠你得紧,怕你伤心,便令了恭王悄悄将八弟带入皇宫,谎称说是你生的孩子。为了瞒住你,太上皇甚至令人杀了知情的乳娘……”
萧氏身子一摇:“你骗我!你骗我!晃儿怎么可能是那个贱人的孩子,不是的,不是的,你全都在骗我?”
“欢儿自小便与端敬皇后一起长大,她们的容貌原本有三分神似,八弟又长得像太上皇,你当然猜不到。若非太上皇偷偷告诉本宫,恐怕我们所有人都会蒙在鼓里。”
世上便是这样的讥讽,萧氏一生都想让自己的亲儿子当皇帝,算计太子,算计其他后妃的儿子,自她入宫,为了搬开挡路石,也至宫中再无后妃诞下皇子。原来,她一心想要保护的儿子,想要为儿子得到无上荣宠的儿子,居然根本就不是她亲生的孩子。
“难怪他怎么那么懦弱、无能,连竞逐帝位的心都没有,任本宫怎么教都教不会,竟是那贱人生的孩子!哈哈……可笑啊可笑,想我萧横波一生,居然是为了贱人的野种杀了那么多人……不,不可能!晃儿不可能是那个贱人生的,你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你想赶我出宫,所以你才故意这么说的。”
“本宫为什么要骗你。你若不信,大可去问恭王,他曾收留八弟在他府里住了那么些日子,他可是比谁都清楚。”夕榕在一边椅子上坐下,“你太爱美丽了,大量使用了素肌丸,就算你怀孕之后停止使用,却已伤身子,怎么可能保得住胎儿。而你产下一子后,以为八弟就是你的儿子,你瞧着终身有靠,又不肯配合太医治疗,所以这二十多年来,你就再未有过别的孩子。”
被她呵护了二十多年的孩子,居然不是她亲生的。而她,为了这个孩子,连亲姐姐所生的太子都给算计了,只因她以为,除了自己的孩子,谁也不该做皇帝。
“原本本宫是不想告诉你这些的,太上皇告诉本宫,也是觉得,有朝一日也应告诉八弟真相。让他去自己母亲坟前拜拜!为了保住你一世的宠爱,你服食各种药物,让太上皇独对你一人的身体迷恋,二十多年来,也不再碰其他的女子,可这样,也害太上皇的身子亏损严重,最后也因毒气太深难以治愈而亡……”
夕榕不曾想过,在这世上,还有像萧横波这样的毒妇。终是害人也害己,一味服食丹药,到底害惨了自己。
“是你毒害了太上皇,也是你害死了欢才人,还是你间接害死了端敬皇后……更是你毒杀祥儿,更令人帮助薄丽儿加害龙子,这桩桩件件,哪件和你没有关系?知道皇上为什么没有因为你而怪过八王爷么?因为皇上知道这事后,他说他和八王爷一样,都是自小没有亲娘的孩子……”
八王爷听到这儿,目瞪口呆,从未想过,一直被他视为亲生母亲的女人,居然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萧横波蓦地转身,却看到夕榕身后站着个身影:“晃……晃儿……”
八王爷从沉思中醒悟,“是你害死了我的亲生母亲?你是我的杀母仇人!”倏地转身,往宫外方向奔去。
不多会儿的功夫,八王爷的身影便隐没在茫茫夜色之中。
萧横波跌跌撞撞地奔出:“晃儿!晃儿……”整个人缓缓软了下来,依在宫门,望着漫漫的长夜。
“你是宫里的罪人,还有什么颜面赖在宫里不走?你不想走,不过是舍不得离开皇宫,舍不得离开那座早就该毁掉的丹房,因为那里可以继续为你造出各式养颜的药丸来。本宫,再给你一日的时间,你若再不走,本宫就令上关上这道大门,让你余生都呆在这万寿宫里!”
儿子,不是她的!
居然不是她的。
夕榕从宫门出来,她蓦地忆起,瑞王妃萧宝玉生痴儿,生怪胎的事,之前,她不晓瑞王身世,只以为是因近亲结亲的缘故,可现下证实她和瑞王并非表姐弟。如今想来,怕是因为萧横波的原因,萧宝玉在萧横波身边长大,受萧横波影响极深,荼毒身子,生不出健康的孩子来。
八王爷一路狂奔,路上遇见了宫人,也不搭理,一口气跑到了宫外,跳下马背。
“王爷,你去哪儿?你不是去接母亲么?人呢……”杜妃在一边高喊着。
他一定要问过明白,到底皇嫂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他居然不是萧氏的孩子,他的生母其实端敬皇后身边的侍女。
到了恭王府,八王爷大声道:“皇叔!恭王皇叔!恭王皇叔……”
恭王正在堂下含饴弄孙,突地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抬头望去,八王爷已经到了堂上,喘着粗气:“恭王皇叔,有人说我不是萧氏所生,说我其实是端敬皇后身边的侍女欢才人所生,是真的吗?”
“这……”恭王不知他怎的突然问起这句话。
“告诉我,是不是?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恭王妃站起身,与恭王交换眼神:“你听谁说的。”
“今日母亲不肯搬离宫中,我无意间听到皇嫂在怒斥母亲,从她们的谈话里听来的。皇嫂说这事儿是父皇临终告诉她的。你们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原是这样。
恭王舒了口气:“是真的!”
“是真的?”八王爷沉吟着。
既然太上皇把这秘密告诉给皇后,一定也是不想瞒下去的。
“为了她,我处处让皇兄为难,被我唤作母亲的女人,居然是杀死我生母的仇人……她……原来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八王爷失魂落魄地离了恭王府。
五月的雨,缠缠绵绵,他一步轻,一步重,如同没了魂魄的躯壳,被他敬若母亲的人居然成了他的仇人。
夕榕带着宫人离了万寿宫,一出宫门,心就乱了,她是太生气了,怎能再住在宫里,那个女人怎么可以那恨,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她无心想要伤害八王爷,只是想在合适的时候再告诉他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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