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弃了白髦,挑了件蓝色的,很快便重新系上了肚兜、中衣,看着帐里的狼藉,心头隐隐痛着。
当她走出小帐,当她和宇文昊争吵,他们之间便再也回不到最初。
是她冲动,还是她在听闻他有了别的女人后,到底忍不住了。
哈庆进了小帐,低头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梦妃,殿下说,从今儿开始,让奴才去帅帐侍候。”
夕榕淡淡地道:“既是他的吩咐,你只管去吧。我让芸娘过来陪我。”
这一夜的争执,让她倍感疲累。
哈庆走后,夕榕便去了厨房,把瘸腿厨娘给叫过来了。
瘸腿厨娘正在收拾东西,帐外就传来郎中的声音:“草民奉殿下之命,前来给梦妃瞧伤。”
“进来吧!”她坐在榻上,身上盖着小褥,腿上的血一直在涌,原本已经愈合,这一回又震裂开了,郎中褪下缠绕的伤布,道:“还好,不算太过厉害,草民帮梦妃包扎好。伤口很深,草民建议梦妃静养为宜,若是再震裂了,很难康复。”
夕榕未答,只一脸漠然地看着帐帘处。
待郎中离去,她便躺下了,这一躺便一直到次日中午都未出帐,就连午食也是在帐中吃的。
她昨夜和宇文昊争吵的事,对于旁人来说,这是一场闹剧,也是茶前饭后的谈资。
她坐在帐帘前,手里捧着一本书,便这样云淡风轻地翻瞧着。
厨娘走了进来,笑道:“梦妃,要用暮食了!”
她心里很空,昨夜那一场争吵,把她的心全都扰乱了:“今儿挺早的?”问完之后,她似猜到了什么,今天一觉醒来,整个营中显得清静,倒是校场和练武场那边却是异常的热闹。“又要打仗了?”
厨娘道:“我就是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呢,不过瞧这情形怕是快了。”
“芸嫂,一会儿你推我到小山坡上透透气。今儿感觉特别闷。”
瘸腿厨娘应了一声“喏”。
天色,一点点地暮下,又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白天时,天气阴沉沉的,还卷起了风。夜,浓黑如墨,黑到深处,掩饰不住的脆弱,就是手中火捻子的一点光亮,都会觉得很明很亮。
她是黄昏到的山坡上,带了那件白髦,静坐山坡,一边放置着一盏灯笼。
她只让瘸腿厨娘三更后再来这里推自己,厨娘们很忙,每天起得很早,歇得很晚。若不是她的伤着,她一定又去厨房帮忙了。
听到信鸽落地的声音,她掏出鸽食,笑道:“乖鸽子!快过来,我这儿有吃的。”被人豢养的信鸽,是不怕人的,闻嗅到熟悉的味道,她拍着双翅,在她的肩上停下,夕榕不费一点时间,就捉住了鸽子,从她的脚环处取出一个纸条,喂它吃完,将它放飞。
借着灯笼的光亮,只见上面写着:“太子府姬妾马氏迎秋,乃齐太子女人,于去岁五月入府,不得太子之心。去岁入府的共有三个女人,其余两名皆先后被太子克死,唯独此女安然无恙。安阳大捷前,太子宇文昊因思念失踪的梦妃染疾,此女不远千里,携帝都名医,亲往营中探望。去岁腊月二十六,太子奉命抵京。正月十五,齐宫欢筵,宇文昊拒携马氏入宫,后,马氏求助永安公主,在宫中再遇太子。夜,太子大醉。醉后将服侍跟前的马氏误当梦妃。九月二十,马氏于太子府产下一女,为太子长女,帝欲立为太子良娣,被太子所驳,只晋为六品承徽。”
竟是这样!
他为何不说清楚。
是其间另有隐情,还是他已然对马氏动情。
原本他另有女人,她便不悦,现下又喜欢上旁人,她当真得另行考虑了。
昨夜那一番闹腾,他们已不回去了。
她欠了宇文旻太多,太多。
让她如何面对现下,是与宇文昊重归于好,还是直至淡去。
面对这深深长夜,她心下是一点主意也没有。
不远处,移来一盏灯笼,凝望时,却是渐近的穆槐。
夕榕收好纸条,道:“你怎来了?”
穆槐笑了笑,“瞧这情形,今晚许有一场恶仗,璃王让奴才给梦妃送创伤膏,瞧你不在帐中,想你许是到这儿来了。”
夕榕吐了口气:“今晚三更前,殿下的续骨膏就该到了。”
穆槐着实为夕榕的固执无奈,道:“指头已经断了,又如何重新再接回去,这可不是草木,今年没了,明年还发。”
她低下头,道:“无论怎样,我总是不放心的。就想再试试!”
未曾试过,就说不行,夕榕到底不甘心。
穆槐叹道:“不过才二更二刻,天便这样暗了。”
夕榕尽量说得轻浅些,“瞧这情形,今晚许有风雪。”
穆槐听到声响,拿着灯笼,往坡上一照,还真发现一只信鸽到了,快奔过去,捉了鸽子递到夕榕的手里,夕榕取下一截用纸包裹的麦秸:“这是续骨膏!走吧,推我回营。”
二人回到营中,穆槐便去请了郎中,一起到了宇文旻的小帐,看郎中褪开宇文旻的断指,郎中皱了皱眉:“梦妃,伤口已经结疤,还要再续么?”
宇文旻微微一笑,一副已经不在意的样子,道:“断了就断了。”
夕榕道:“试试吧!”说完之后,她秀眉微蹙,道:“我知道,要切开伤口,一定很疼,可我就想试试……”
郎中看了一眼,也是左右为难,“虽有天下最好的续骨灵药在此,可已过了时辰。若昨儿药到,许还有效。现下终是晚了……”
夕榕心下一沉,如不是宇文昊毁了续骨膏,定不会是这样的。
宇文旻道:“不如,郎中就切开伤口试试!”
十指连心,如若切开,等同让他再受一回断指之痛。
郎中看了眼一边断下的指头,看在眼里,触目惊心,道:“瞧那指头已变色,无用了。”他拾起断指,细细地查看一番,不由得遗憾摇头,郎中的话字字落在夕榕的心上,是无尽的刺痛。
无用了……
这一次,她再次伤害了宇文旻。
在他与宇文昊之间,她只能选择一人,只能有一人。也就是说,另一个人她需得放下。
既然她与宇文昊之间的伤痕已在,不如就这样了断。
宇文旻瞧见了她的纠结,不忍让她难受,她只是不信。宇文旻道:“就试试吧!”
夕榕蓦地抬头,郎中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就算是现代医术也是有时间限制的,况是这里,虽有灵药,但错过时辰便是错过了。“我相信郎中的话,算了吧。”
帐外,传来一个太监的声音:“郎中,八殿下的杜妃今儿有些不舒服,请你过去请平安脉。”
郎中应声,问道:“三殿下还试么?”
宇文旻只年看着夕榕,她眼里的温情与难受,让他觉得就算少了一只手也都值得。
夕榕道:“不用试了。”她今儿一直呆在小帐里,问:“杜妃怎了?”
郎中笑道:“杜妃有喜了。气血较虚,近来正在进补保胎药。”
忆起过往,杜妃是在太子府里落胎的,现下又有喜孕,杜妃定是欢喜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如此真得恭喜她了。”看了眼宇文旻。
小帐里只支了四张小榻,都是一块木板加上几块石子支垫起来的,床上也用得简单,皇子们如此,可想将士们就更简单了,宇文旻与穆槐便住在这里,除了他俩还另有两名随军的护卫。到了军中,既是护卫皇子安危的人,又是冲锋上阵的勇士。
夕榕道:“你小心保重!我先回帐了。”
彼此目光交流,她一低头,宇文旻道:“穆槐,送梦妃!”
夕榕将要出帐,道:“续骨膏不易得,你且留着。行军之中伤筋动骨总是难免,许能派上用场。每日二三更时,记得让穆槐去那山坡上放只灯笼,信鸽会准时把药送到。明儿再取一次,许就没有了。这药本是十日用一次的。”
她出了宇文旻的帐子,刚出来,便见不远处走近一条黑影,却是宇文昊正从韩成将军的帐里出来,他瞧了一眼,未说一字,径直走了。
穆槐刚推不多远,瘸腿厨娘便来了,推了夕榕回自己的小帐,宇文昊与韩成将军走在前前沿,帅帐里笑声朗朗,二人进入帅帐。
真要打仗了,今夜许就有一阵恶仗。
夕榕抬手示意厨娘不用管她。自己静静地坐在帅帐外面,不多会儿,各处的皇子、将军络绎过来,帅帐里满满的都是男人,喝着茶,寒喧几句。
宇文昊朗声道:“今晚又有一场恶仗,本殿已与三位大将军及恭王商议过了,马上就要入三九了,在三九严寒之前,必须得攻下洛城。”
他开始调兵遣将,在他的说话声后,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不算太大,约有两只巴掌声雷动大小,借着帅帐的光亮,随着宇文昊的声音将手指停凝在图纸上,她低俯着头,神色越来越凝重。
宇文昊信心满满,一番部署后,众人各自散去。
任是皇子还是将军,个个整装待发,皇子们个个年轻,意气风发,待帅帐的人走得差不多,夕榕才令厨娘将自己推到帅帐。
韩成将军见到是她,不由得轻浅一笑,抱拳退去。
“太子殿下今晚的部署……”
宇文昊不待她说完,露出一副不满的模样,道:“男人的事,妇道人家还是少说为宜。”
她只觉他变得越发陌生,他居然成了一个听不进旁人反对意见的男子。然,她记忆里的他不是这样的,过往他敬她、重她,可现下却要她少说。
她发现了兵力部署的漏洞,洛城是卫国古都,里面住了太多的世家贵族,这些人手底下都有家兵,加上霍烈等武将带到洛城的兵力,人数不在齐兵之下。
夕榕凝了片刻,他连望一眼都已不愿意,道:“我身上有伤,着实不愿留在军中给你添乱,更不想因自己为你们惹了麻烦。”她低了低头,“我想离开洛城回帝都,届时,不与殿下告别了。愿各自保重!”
她回望了一眼厨娘,示意她推自己离开。
外面,开始点兵,将军们领着自己的人马,蓄势待发,夕榕此刻已进了八皇子的小帐,却见杜妃一脸欢喜、幸福地坐在小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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