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未告诉过宇文昊,也只恭王一人知晓,怎的就让齐元帝知道了。
难不成,是恭王悄悄地告诉了齐元帝。可这些日子以来,恭王从未离开军营,也未回帝都。
他是齐元帝的皇兄,他们二人的感情最好,这样的兄弟情分在皇家是少有的。莫不是恭王给齐元帝的秘函提及此事了。
夕榕很是不解:“皇上也信这个?”
宇文昊道:“由不得大家不信。现在满朝文武,恐怕就是全天下的百姓,自洛城一役后,卫国飞箭摆成的八个大字,早已被世人认为是上天的警示。父皇现在坚信那位神仙留下的话是对的。他甚至认为,如果在他手里一统天下,便是有违天意。顺天意者得民心,他是不能违背天意的。”
他要当皇帝了?
在她的想像中,至少还有一段路要走,却来这样快。
这于旁人,许是欢喜的。
可是夕榕却没有半分高兴的样子。
但见她花容一转,神色黯淡。
宇文昊问:“你不高兴?”
“你呢?”夕榕反问。
他灿然一笑,“身为皇子,又有哪个不想做皇帝的,何况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你不高兴,是怕我一旦登基,便如父皇帝一般三宫六院的?”
她点头:“你知道还问?”
她不要自己的丈夫为帝,待那时,诸事都由不得自己,自由尽失。“齐昊,还记得么,昔日我与你说过,离开你也许是两个原因:一个,是你心里不再有我,待那时,我便翩然而去。一个是……”
可是,她不能说。
即便她与他之间无话不谈,但这话还是不能说。
宇文昊轻声问道:“是什么?”
她却并不答他,难道告诉她,当她听晓了这个消息,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开心。然而,他却是欢喜的,他要做皇帝了。
她岔开话题,道:“齐昊,你若登基为帝,就算你不想充盈后宫,怕是那满朝的文武都不答应。南安、大兴两役,我也算是瞧明白了,朝代更迭,那些面对改变江山易主的臣子们,个个都要挤破脑袋寻找新的依傍。把他们的妹子、女儿嫁给年轻有为的皇帝,成为皇亲贵戚,无疑是最好的法子。你不应,我不应,待得那时,怕也由不得你我。”
她到底是看得通透的,一席话更能点中要害。
“榕儿,你信我!我不会。我不会给他们伤害你的藉口,更不会被他们所胁迫。父皇背弃母后,那是他对母后爱得不够深,不够真,但是我……不会背弃我们的誓言……”
将来那么遥远,连她想到将来时,都是彷徨无助的。
即便明知誓言的苍白,可她还是选择了相信。
她也曾,背弃了对玉无垢的承诺。
年少时,她以为自己的一生除了玉无垢是定不会爱上别人的,一朝爱上,才明白,其实誓言有时候如此的薄脆。
依在他的怀里,静静地聆听着他的心跳。
这一刻,她突地希望肚子里能是男孩,也许这样,就会让他的江山后继有人。
既然她已经放弃了做一个自在山野村妇的选择,就和他一路走到底。可是为何,她却生出了离意。不由自己忆到了宇文旻,每次想到他,她的心依旧会疼,依旧会觉不忍。
“明儿是中秋佳节,不用朝会,但宫里还有一些事务要处理。我与八弟也是一早要入宫的。黄昏时分,我会派人回府接你入宫参加宫宴,我知你近来辛苦。可这次宫宴不比旁时,朝中五品以上的京官都要携女眷参加。”
“你和郭奉仪一起入宫吧,她将府里打点得不错,我已与母妃提过,要晋她位份的事,你的名分也一直是太子侧妃,现下怀了身孕,一举又是双胎,算是大功一件,你在军中也立有军功,于公于私也该晋你正室位分……”
她是不在意这些的,但他必须得给最尊崇的名分。
“我这儿倒不急,就先给小曼晋位吧。她待你、我都是真心的,银库帐上亏了银子,她也拿了自己的例银贴补上,可见是个谨慎小心的人。有她帮忙打理府里,我也放心,其他各处的店铺、田产,我会抽空再过问一下。”
“你身子重,安心养胎就好。听郁兴说,太医瞧过了,说你气血不足?”
夕榕笑道:“不碍事,已经在吃药了。”
夫妻二人说了一阵话,他以手为枕,看她熟睡。
明儿的事儿还真多,好在家里有女主人打理,朝政上又有八皇子协理。以前不觉,近几年,宇文昊倒越发信任八皇子了。
一大早,宇文昊骑马入了宫门,正巧遇上行色匆匆的八皇子。
“大哥!”
宇文昊看着一脸憔悴的八皇子:“你这是怎了?瞧上去,似一夜未睡。”
八皇子笑道:“真被大哥说中了。我昨儿可不一夜未睡,杜妃分娩,叫嚷了一宿……”
“杜妃生了?可是母子平安?”
“托大哥的福,天明前生了个大胖小子,哈哈,总算是母子皆安。唉,这孩子,也算得是我的嫡长子了。”
宇文昊道:“八弟是否记错了,在他之前,你不是还有四个儿子么?”
八皇子尴尬地笑了一笑,杜妃生的才算得嫡长子,其他妻妾生的,仿佛不是他儿子一般。虽然八皇子府中美女如云,可他待杜妃到底是不同的,一则杜妃的性子温婉,待人温柔,加上她又才华横溢,自来就颇得八皇子的心。
宇文昊见他傻笑,又道:“我懂的。就如我,旁的姬妾有孕,仿佛也与己无干,唯独榕儿有孕,我却比什么都欢喜。”
在他们心里,只有心爱女人所生的孩子仿佛才真正属于他们的,因为那不仅是他们的孩子,更是延续了两人情爱的结晶。
八皇子道:“大哥,近来梦妃嫂嫂身子可好。听说,她怀的是双生子?”
“刚孕时,便有郎中说是,如今宫里的太医也是这么说的。”
“如此,真好!”八皇子每每忆起夕榕昔年太子府滑胎,就心生愧意,虽与他无干,可一切到底因他而起,也是因为他,萧妃才会狠心对付夕榕。
宇文昊伸手,轻拍着八皇子的肩:“八弟,愿我们兄弟如父皇和恭王皇叔一般的相敬相亲。”
八皇子笑得灿烂,这样的话从宇文昊嘴里出来,着实不容易:“嗯!”
“恭喜八弟,府里又添了一位小侄子。”
“我也恭喜大哥,就要登大宝了。”
宇文昊无奈地摇头:“父皇正值壮年,也不知从哪里听来那些闲话,居然说要退位?”
八皇子见宫苑空旷,并无外人,扯住宇文昊,低声道:“大哥,我是听父皇身边的大公公说的,他说父皇五六月时做了一个怪梦。梦里,有位一身白袍的神仙,对他道:齐太祖皇帝元和一年秋天下一统。父皇不解,追问其因,道:是不是朕得改年号。那神仙很是生气,拂袖而去。后来,父皇想要追那神仙,却从梦里惊醒了。不知怎的,之后不久,便接到恭王皇叔的秘函,你猜怎的,那里面也有一句这样的话……”
宇文昊愣了一下:“恭王皇叔也做了这个梦?”
“许是吧。总之,打那时起,父皇便有了退位于你的想法。这次召哥哥们回朝,也是因为此事。只是晚上就是中秋宫宴了,怎的三哥、五哥还不见回来?”
这才是宇文昊最担心的事。
五皇子在白龙县一役,就想射杀夕榕,可当时那箭明明是飞向宇文昊的。
宇文昊一直没提,是不想让父皇难过。他太了解自己这个父亲,任萧妃犯了那么大的过,都就轻处置。
“哼!五哥是什么性子,大哥也是知晓的,搞不好,又被南国的美女给缠住了。他府里的美女都快装不下了,还让人往府里带女人。”
说到美女,宇文昊道:“我送你的两位大兴美人你还喜欢吧?”
“喜欢。大哥送了两个,三哥也送了我两个,说是哥哥们都得了好几个。为这事,杜妃还不高兴,她们长甚模样,我到如今也未曾见过。”
“老三给你,你只管收着。这次的美女和过往不同,都是才貌双全、望门嫡女。”
兄弟二人边走边聊,很是亲近。
齐元帝站在宫中最高处,静默眺望着宫墙,眼睛微眯,看得不大真切:“是太子和瑞王么?”
大总管回道:“正是他们。”
齐元帝欣慰而笑。
大总管道:“这二位皇子,自来最是亲近。太子信任瑞王,瑞王敬重太子,就如皇上与恭王一般手足情深。”
“他们俩是朕最心爱的儿子,看他们如此,朕甚感安慰。倒是这璃王,最不让人省心,到了这个年纪还不肯成家……”
大总管低声道:“皇上还在为璃王的那道奏疏烦心么?”
“真是混账!看来朕是待他太过仁慈了,梦妃本是太子的女人,他却妄想让朕为他赐婚。”
且梦妃现下已重孕在身,怀的还是宇文昊的孩子。
身为父亲,他怎能下这样荒谬的圣旨。
清晨,殿宇气派庄严,朱栏鲜丽,黄瓦闪耀,亭台楼阁移步换景;绿枝如云,繁花似锦,雕梁画栋,美如阆苑仙境,精雕细琢。
重重殿宇,高敞巍峨,斗拱飞檐,无穷无尽的宫阙楼阁,在这朝霞之中显得华丽而旷寂。
殿宇鳞次栉比,宫廊繁复。
这皇宫,这天下,这万千的百姓……终究要交到他的儿子手里。
这是天意,天意不可违,他近来身体欠佳,也到了退让皇位之时,他是不想等到百年后才让太子登基的。
太子府里,一干宫娥内侍正在忙碌奔跑着。
郭小曼已着好宫装,携着内侍、宫娥近了灵犀阁。
喜嬷嬷道:“这回不同过往,殿下特意吩咐了,你与梦妃都要入宫参加宫宴的。郭奉仪,宫里的规矩,这几月,老奴已与你说得够多了,心里可都记下了。”
杨婉兮跟在后面,虽未嫁给郭大勇(白大山)却一口一个姐姐的叫得亲昵:“姐姐,要不你也带我去见识一下吧。”
郭小曼道:“婉兮,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不是宫娥,是大勇未过门的女眷,着实不便带你。你先回去歇下,等我们参加完宫宴就会回来。”
杨婉兮很想去,她不知道大齐的宫宴是何模样,她甚至都未参加过卫国的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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