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阁内,梅香已经出来,见是盛装的郭小曼,欠了欠身:“我们梦妃正提到奉仪你呢?奴婢给梦妃挽了几个发式,她都不喜欢,想请你帮帮忙。”
郭小曼提着裙摆,上了阁楼,见夕榕只着中衣坐在铜镜前,一侧挂着件华丽的宫袍,这袍子竟与她常见的款式都有些不同,下摆出奇的宽大,上身紧窒。
夕榕见小曼到了,斥退左右,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与郭奉仪说说话。”
这等情形,定是有重要的事说。
夕榕道:“你给挽个看上去大方一些,简单一些的发式。梅香平日就算会梳头的了,可弄了半个多时辰,挽了三个,我也不满意。”
小曼接了梳子,细心地为她梳着长发。
“我让你为我梳头,你心里不会委屈吧。对你,我是拿你当朋友、姐妹看待的,所以在你面前也是随意说话的,没有指使你的意思……”
“你多想了,婢妾明白。”
夕榕道:“昨晚,殿下与我说,这次入宫参加宫宴,一是让大家都见见你,让他们知道这太子府还有一个精明能干的郭奉仪,二则,你打理府中有宫,要为你晋位分。我想了许久,与其他日被人诟语你的长短,倒不如由我出面,为你讨个封号。原本,这些是由礼部来定的,我若替你讨了,倒也不算失了规矩。”
郭小曼之前是白府的侍女、下人,年少时又被二公子凌辱过,夕榕这么做是不想有朝一日有人将她的过往给掀出来。
古代人虽注重名节,可改嫁、易嫁、委身他人的女子也比比皆是。如前梁的薄丽儿,先嫁梁帝,后入卫宫为妃,如今红颜未老,怕是还会再委身第三个男子,弄不好,还会有第四位丈夫。
“婢妾……不在意这些的。梦妃说什么好,那定是好的。”
夕榕看着镜子里的小曼,很快就为她挽了个发髻的雏形,正是她要的那种风格。
“你为人谨慎,心思细密,处事沉稳有度,又安守本分。我想了几个:谨慎的谨、稹密的稹,安守本分的安,你自己更喜欢哪个?”
“梦妃想的,个个都是好的。”
“你还是选一个吧。回头,我见了宫里的元妃、慧妃,也好在她们那儿为你讨个封号。太子殿下昔日为我,破例讨了个‘梦’的封号,这回再为你讨一个,也不算违例。”
小曼秀眸一垂,夕榕敬重她,自她嫁入太子府,出奇意外的是,府里从未有人提她过往的事。现下想来,许是太子和梦妃都有过交代,下人们才不敢非议。
“婢妾喜欢谨字。”小曼放缓双手。
年幼时摸骨神算的一番话,过往人人都以为她会应验在白府,会做上白府的当家主母,哪里晓得,却是应验在皇家,嫁作皇家妇。
“我也喜欢这个谨字,听起来就很特别。”
挽好了发式,夕榕挑了几样可心的首饰着她戴上,蓦地看到小曼头上的发式也很别致,一瞧就是宫里出来的。
“你的这套首饰是……”
“我嫁入府中那日,是皇上赏赐的。平日舍不得戴上,今儿要入宫,自然得穿戴高贵些。”
夕榕微笑,赞赏的看着小曼:“这么一打扮,也是一个美貌绝色的女子,只是额上还少了些什么,你坐下,我为你画个梅妆。”
“梦妃……”
“好了。自家姐妹,这么拘谨做什么?”
夕榕取了朱砂,小心翼翼地在小曼额上填被了一朵红艳的梅花。
“小曼,我们女子任是何时,都不要轻贱自己。过往如何,且不去想,你只需记得,你是太子姬妾,是太子府的女人,就算入了宫,除了皇妃娘娘们,你也是比旁人要尊贵一些的。”
郭小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现在的生活,与她过往相比,她几乎不敢去想。
哈庆的人未至,声儿先到了:“哎哟,这都什么时辰了,凤辇可都一早备好了,再出发就要晚了。”
夕榕道:“梅香、子衿,你们都进来!”
二女应声而入,却见她们都已经穿戴好了。
梅香看了看小曼,又看夕榕:“梦妃和奉仪这般,往后奴婢们倒当真搭不上手了。瞧你们俩,自个儿就打扮好了。”
“你还说呢,几月不见,这梳头的技艺怎这么差了?”
郭小曼扶住夕榕,二女小心地下了阁楼,每走一步,郭小曼只觉自己的心都是牵动着的。
太子府一干侍卫簇拥着凤辇,带着夕榕与郭小曼驶入深宫。
走过繁华的街头,便可见到偶然走过的家轿,就连不远处亦有几顶华丽的轿子,前方的轿子,见是太子府的凤辇到了,远远地停靠一边,让了凤辇后这才开始继续行走。
虽是深秋时节,可大齐皇宫御花园内五步一丛万年青球,十步一株常青松,长得郁郁葱葱,生机盎然,其间还盛开着红红紫紫的蔷薇花。宫苑曲径两侧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天色未暗,灯笼先亮,在黄昏中盈盈闪光。
大片的花艺园地里,稀疏种植桃树、海棠、杏树,虽未绽花苞,又无新叶,可那枝头挂着红、蓝、紫、黄数色的彩条,树上还有拳头大小的小巧竹绡灯笼,煞是漂亮。
虽是出门较早,到了这儿,方知来得有多晚,在空旷的御花园草坪上,已经用厚重的布围逐成圈,仿佛一个无顶的偌大帐篷。围场内,置有一排排的桌案,整齐有序地摆放着,中央余有一块空地,铺着大红的地毯。桌案之后排着成膝高的圆凳,凳上覆着凳搭,皆是紫色配红色牡丹,一样的花饰。前台又置有帝王、帝妃的座椅,甚是华贵,在离帝、妃座案之侧,又特意摆了张蟠龙案。
虽是将暮未暮时,可众位皇子、公主也来好几位,皆按长幼尊卑而坐。
永安与崔谦见夕榕带着名华衣少妇自围场入口而进,忙忙起身,迎了过来:“拜见皇嫂!”
夕榕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府里的郭奉仪。”
永安的如花容颜微微一凝,已表露出几分不喜,对于夕榕,永安心下感激,感激她冒死救回了自己的夫君。可是这位郭奉仪,她却是有所耳闻,不但身份卑微,而且还是个真正失节的女子。
“皇嫂怎的带她来?”
“公主说的哪里话。她是太子姬妾,打理太子府也是有功劳的。”夕榕微微一笑。
永安不悦地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上,嘴里嘟囔道:“皇嫂是疯了么,瞧素日都是个识大体的,怎的带了那么个女人来。以皇兄的尊崇,什么样的女人不能有,偏是那样低贱的女人……”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永安公主的嗓门很大,字字句句,都传到小曼与夕榕的耳朵里。小曼只觉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恨不得立马调头就走。
永安是宇文昊的亲妹妹,她如何待小曼,怕是其他公主、皇子也会跟着学样。
夕榕放下脚步,突地回头,眸里厉色一掠,道不出的威严:“永安,你是嘀咕什么?说谁是低贱的女人?”
永安见她一问,越发生气,大声道:“皇嫂这么生气做什么,我又不是说你,我是说……”
“郭小曼以前是给人做过侍女,可她现下是太子姬妾,亦是你的皇嫂。你若能敬我,也应敬她。”夕榕冷冷地扫过已经到场的诸人,已到的,多是是皇子和公主,亦有几位重臣的女眷,“今儿本妃便把话搁在这里,谁要是对郭奉仪不敬,便是对太子不敬,对本妃不敬。我要你们敬的,是现在的郭奉仪。”
永安还想反驳几句,崔谦扯了下她的衣袖,低声道:“你少说两句。皇嫂有孕,就是皇兄都得让她几分。”
永安莫名地被夕榕训斥了几句,她是好心,在她心里觉得自己的皇兄是天下的真男儿,可府里的两个女人,一个失了名声,好吧,她听说夕榕的丈夫自始至终也只她皇兄一人。她可以不计较。可是那个郭小曼,以前是某位白府公子不要的女人,竟也做了太子府的姬妾,想想就来气。
夕榕牵着郭小曼的手,到太子府的蟠龙桌案前坐下,中间的位置是留与宇文昊的,因她重孕,自有宫娥换了个更舒服的坐椅给她,这让她在偌大的桌案间显得尤其的醒目。
有人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
“听说,这位郭奉仪是梦妃张罗纳入府中的,还是以侍妾之礼娶的。”
“梦妃帮太子殿下纳妾?这可真是稀奇哟?”
“初还不信,看她刚才生气的样子,应该是真的。”
“梦妃是个奇女子,她自然和其他府里的正室王妃不同。”
几位重臣家的夫人纷纷起身,早早领了自家的女儿走近夕榕:“妾身是户部司马勤的夫人,这是我的小女儿,拜见梦妃,梦妃万福!”
几位重臣,昨儿便已知道齐元帝要退位的事儿,宇文昊登基,便是新帝,而这梦妃就理所应当地成了皇后。
那小姐娇滴滴的,转动着乌黑的眸子,看着夕榕,她妆容隆重,威仪十足。
“司马夫人有礼了,免礼!”
有了她们带头拜见,便接着有其他重臣女眷也能参见。
夕榕也应付了事般地与她们应付几句。
不多会儿,偌大的宴席现场便坐满了人,除了帝、妃座上,几乎都有人了。
一声高昂地呼声:“太子殿下到!”
宇文昊着一袭玄色蟠龙袍,翩然而至,走在大红色的地毯上,气宇轩昂,步态美好,一抬眸就瞧见自己案桌上坐着的夕榕,神色里又温和了几分。
郭小曼起身,让宇文昊坐到正中。
“皇上驾到!元妃驾到!和妃驾到!慧妃驾到……”
浮华缭绕的乐音中,一道高扬地声音远远地传来,众人纷纷引颈望去,但见如云侍从,如花宫娥徐徐行来,当中者,正是一袭龙袍的齐元帝。在他身后,紧跟着后宫诸妃。
慧妃因过被罚,一朝成为四妃之一,且伴居元、和二妃之后。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众人海呼高喊,齐元帝朗声道:“平身!”
“谢吾皇!”
齐元帝携着诸妃坐到位上,扫过在场的一干儿女,然,璃王府的位置空无一人,荣王府的座上却有两名姬妾。并非荣王妃,而是荣王府里的一名侧妃与一位姬妾。
他一望,荣王府侧妃起身走到红毯正中,磕首道:“启禀皇上,荣王在军中染了暑疾,未能如期返回,还请皇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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