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里,宇文旻缓缓从地上起来,坐到圆桌的一侧,她温和地起身,将茶盏里已凉的水泼去,为他蓄上新的热茶。
他品着茶,心情是沉重的,却又透出几许轻松。
他迟疑了良久,终于从怀里摸着一份鲜红的《合婚书》,放在桌上,缓缓地推到她的面前,每移一寸,都似割掉一块心上的肉。“这是你写的那份,我现在把它还给你。我写的那份,早在当日离开帝都时就已经烧毁了。”
她想:烧毁《合婚书》,也是他彻底的放下吧。
她嫣然笑着,是这样的明朗,如这越来越灿烂的阳光:“原来是我猜错了,我以为你没放下。”
他并没有烧毁,而是一直都认真地珍藏着,就放在书房的一个暗格里,那只锦盒里有她的花梨木雕像,还有《合婚书》,亦还有其他关于她的记忆与珍藏。
只是这些,他从来都不曾告诉过她。
“你放心,我会好好对宝珠。听说要给入选皇子的生母晋位分,就让宝珠做我府里的侧妃吧!你是知道的,她原也是一个性情中人,应该不会计较名分。”
夕榕拿起《合婚书》,那一夜的事,记忆犹新,当初决定跟他,还以为是对他的弥补,原来有些事一早自有天意。
“皇上现下正是用人之际,你回朝来帮帮皇上。你是知道的,其他的皇族兄弟,个个暗藏野心,你会让他用得安心、放心。先别让孩子入宫,这宫里很复杂,我怕护不了他周全。”
“你觉得怎样好,便怎样决定,我听你的。”
夕榕吐了一口气,“你已见过玉子冉吧?”
他讷讷地看着夕榕:“是你帮他恢复了自由?”
“那是我和他们楼主之间一早就说好的。告诉玉子冉,找个女人好好地过日子吧。也许这样,也是对玉妃、玉冉公子最大的安慰。”
真的是她?
她居然帮楼三离开了流星阁,楼三居然不用再去做杀手了。
宇文旻满是感激地看着夕榕,他不知道夕榕是怎么做到的,可是他知道,流星阁的楼主不会这么无缘无故就放过楼三。“你到底答应楼主什么了,他为什么会破例放过子冉?”
夕榕微微一笑:“也没什么。我只告诉他,说楼三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因为你对我很重要……”
宇文旻的身子不由得一颤,看着释然的他,他只有无尽的感动。
“无垢,这将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从今往后,我是皇后,你是璃王。我只对无垢再说一句话:无垢,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她倏地起身,出了凉亭,子衿和郁兴快奔跟了过来。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宇文旻的泪再度夺眶而出。“夕榕……”这个名字,将伴随他的一生,他不会再让她为难了,因为他们都有了自己的路要走,“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此生唯一的妻。”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夕榕记不得,前世是女探员时,在哪里见过这句话。但她,却一直记在心下,这句说话说得真美。现下,她真正的更妥了那话里的真谛和情意。
他垂眸,看着指间的戒指,将拳头握紧,小心翼翼地触摸着小指上那枚女戒,依旧还有她曾戴过的温度。
夕榕正埋头走路,一抹明黄的身影已经撞入眼帘。
宇文昊一脸探索的表情:“朕的皇后,穿着最美丽的衣衫,要去见什么人?”
她灿然一笑,走到他的面前:“皇上这么问,是吃醋了吗?”
“朕就是吃醋了。朕突然后悔今儿在朝堂说的那句话。”
“是哪一句,臣妾已经记不得了。”
“朕说,人生来就是要被人看的。这话一传出去,要是那些不安分的人总来招惹该怎么办?”
“能不能惹乱我的心,不在旁人,而在你。”
这话怎么听着耳熟,是了,几年前他与她说过。
他审视着夕榕的脸,分明有哭过的痕迹。他心头一软,一把将夕榕揽至怀中,“怎了,你对他到底是心软了?”
“我劝他回朝来助你一臂之力,难道这么也错了?”她偎依在他的怀里,“他已经答应臣妾了,说往后会好好待萧宝珠,会好好过日子。臣妾往后就只是璃王的皇嫂,亦仅是他的皇嫂……”
他弯腰,正要将她横抱怀里,她娇唤一声:“皇上……臣妾癸信来了。”
他只得罢手,看着打扮飘逸的她,他有一种想要的冲动,“已经三天了,怎的还没净?”
“会净的。再等等吧。”她灿然一笑,“去怡春宫谨昭容那儿坐坐。臣妾宫里还有些琐事要处理。”
“既是走到这儿了,朕便到御花园走走,过会儿再去怡春宫吃杯茶,也顺道看看那两位皇子。刚才老四、老七弹劾老八,说禇儿是假的?难道这禇儿也有两个不成?”
夕榕轻叹一声:“罢了,臣妾就陪你走走。”
索性把八王用杜妃儿子代替褚儿的事儿给说了一遍,而她又说服八王把真褚儿给送回来了。
宇文昊道:“还好尽早换回来,否则事情就麻烦了。刚才朕已下令,令礼部查证,老四、老七还怕朕偏着老八,非要吵着跟礼部的人去瞧个究竟。估计这会儿,人已到怡春宫。”
他回转手来,抓起夕榕的手:“榕儿,你今儿又帮朕解决了一件大事。老四、老七非说朕待他们不公,连老三府里唯一的儿子都要收成皇子,他们府里的孩子最多,朕却不肯再多收一个。朕已许下话了,告诉他们,若是褚儿是假的,就在他们府里再收一个。”
四王、七王陪了礼部的人去怡春宫。
谨昭容大大方方的令乳母把禇儿、祥儿带给他们看。
礼部瞧了又瞧,上回遴选的时候,便已把入选的皇子一个个看过,礼部有两位官员也是见过八皇子府的禇儿。
七王不肯服输,大嚷着:“谨昭容,你这宫里还有其他的小孩吧!前儿的孩子,肯定不是这个。”
谨昭容道:“七王爷真会说笑,从一开始就是这孩子。只是御花园挑选那天,他刚染过风寒,乳母便给他穿得厚重,昨儿我才把他身上的棉袄给脱掉了,少了件棉袄自然看着要瘦些。”
四王也是一脸迷惑:“真的是这孩子?”
可挑选那日,他们不在,是由礼部协理的,又由皇后与和太妃在场。可他们府里的姬妾回去都说,和太妃为了让六王的儿子入选,在那儿使了诡计。谨昭容又选了八王的儿子,可八王那儿子瞧着就不像是刚满周岁的孩子,看那身高、模样,一瞧就是快两岁的。好在那日,禧儿在御花园里并没有说什么话。
他们一听有这事儿,两个都气得跳了起来,还以为会很公正,竟是个个都玩着花样。这样的事,他们又怎会服输?
明明说是个快两岁的孩子,怎的就变成刚会走路的小孩儿了,看他的模样,与六王府的孩子也不相上下。
礼部两名官员看过之后,抱拳道:“回四王爷、七王爷的话,我们礼部去考选时,确实是这个孩子。”
兄弟俩你看我,我看你,还是满腹的不高兴。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一声高呼,众人往宫门处望去,却见衣着湖色蝉翼纱,打扮轻盈飘逸的夕榕与一身华贵黄袍的男子翩翩而来,随着一抹龙涎香的气息,众人齐跪高呼。
宇文昊道:“平身。”看了看两个孩子,道:“二位爱卿、太医,可瞧清楚了,八王府里送来的孩子是对的吗?”
礼部官员道:“回皇上,下官那日去八王府,见着的就是这孩子,不会有错。”
太医亦道:“启禀皇上,微臣瞧过了,确是周岁大的孩子,只是体弱些,是周岁大小,没错。”
宇文昊双手负后,朝主位上移去,坐到太师椅上:“老四、老七,你俩从哪儿听来这些捕风捉影的事,还嫌丢人现眼,还敢在朝堂上说,也不怕传扬出去让人笑话。不就是挑选几个孩子过继到朕名下做皇子,至于这么大张旗鼓么?”
七王爷很不服气,道:“禀皇上,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谁不知道,皇子意味着什么?哪个兄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入选。就说那日,和太妃为了让老六的孩子入选,变了方儿地逗孩子,他府里的孩子会走路,自然会往谨昭容跟前跑……”
现下知道八王爷的孩子是对的,七王爷又说了别的事来:“可怜我们的孩子,走路不稳,竟白白的给挤了下来。回皇上,我不服!凭什么他们的孩子都能入选,连老三府里就那么一个孩子,都要过继到皇后名下,我们的孩子就不行。”
四王爷道:“皇上,臣弟听闻,这些日子以来,和太妃为了老六的孩子能入选,三天两头的往凤仪宫和怡春宫跑,很显然,这是一早就说好的。”
正说话呢,怡春宫的内侍公公道:“启禀皇上、谨昭容,璃王听说四王爷、七王爷为皇子的事在争吵,特意赶过来了。”
宇文旻进了大殿,抱拳道:“禀皇上,臣弟的孩子愿放弃入选皇子位。按理,他是臣弟长子,本不该入选。请皇上明鉴!”
七王爷愤愤地瞪了一眼:“既然是选,皇上就该一碗水端平。既然老八的孩子无异,和太妃使诈的事就不能不管。得让老六和臣弟、老四的孩子重新选过。三哥退出,那是三哥自愿的事,皇嫂也总得再挑一个,谨昭容还得重选一个。”
宇文昊听到这儿,不由得冷笑起来:“什么时候老七成了这天下的主子,连朕和皇后的事都敢做主了。既然是这样?你还与朕说什么?是不是要你王府里的孩子个个都做了皇子你才甘心?既是这样,那你来做这皇帝?”
一声厉吼,七王爷身子一颤,原是没想这么多的。璃王突的说退出,自然就还有一个名额,他只是想增加自己儿子的胜算。当即跪了下来,其他人也尽数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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