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昊若无后,这帝位便坐不稳,废太子便是早晚的事,就算有幸登上帝位,若狠心除掉亦要容易得多。未来的皇帝,只能是她的儿子,就算宇文昊是她姐姐的孩子都不可以。
宇文昊兄妹怕是知晓一些关于她的内情,否则不会面和心有异。若他们心下了然,他日任由宇文昊登基为帝,还有她与八皇子的好日子么?
黑衣人接过纸包,纵身一闪,上了屋顶。
一道高扬地声音远远地传来:“皇上摆驾雍仪宫!”声音回荡在静谧的宫殿上空,异常清晰。
她绝不容许宇文昊有自己的儿子!
正月十六,朝堂上。
齐元帝离开皇帝宝座,总管太监高呼:“退朝!”
一时间,之前威严肃静的大殿顿如沸腾的水,大臣们议论的今日朝堂上的大事。
“唉,怕是要打大仗了。”
“可不就是么?西梁囤兵冷月关外,蠢蠢欲动;南卫人在安阳一带也不安分……”
“应该选出公主、皇子与南卫、西梁修好,方才是上上之策。”
文臣向往和平,于他们而言,联姻自是最好的抉择。
武将们却是摩拳擦掌,道:“不就是打仗么?咱们北齐才不怕呢?要联姻,为甚不是他们两国献上公主、美人……”
一时间,文臣、武将经纬分明,文臣多是赞同议和,武将多是希望上阵大展拳脚。
群臣议论时,便不由得往人群中央的太子宇文昊望去,他竟似未站在任何一边,就如今儿得报之后,齐元帝那令群臣猜不透的神情一般。谁也不知,齐元帝这回要如何应对,只任得群臣一阵议论、喧哗,一声轻咳,立马转寂,静得整座大殿上能听见众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武将们只觉静得令人窒息,已经调好气息,可大殿上还是如潮如流一般的呼吸传来。
几位皇子见太子不提,也闭口不谈,陆续向宇文昊围聚过来。
八皇子盈盈含笑,抱拳道:“恭喜大哥,贺喜大哥,听说你府里的梦妃有喜了?”
“同喜!同喜!”宇文昊回应。
许久不见宇文旻,此刻站在众兄弟里异常惹目,他本就生得秀儒俊美,一些日子没见,似又黑瘦了些。
宇文昊笑道:“三弟多日不见,不似刚病一场,倒越发健壮了。”
璃王心头一动,抱拳回应:“恭喜大哥!”面上却无半点喜色,无数个声音从心底升腾:她有喜了,有喜了……竟有了她与宇文昊的孩子。
她终是忘却了他,而他还深陷在苦痛、矛盾之中。
这么多年,她是他心底的仙子,是他所有希望,却在去岁那一个深秋而破灭,就如现下的天气一般的冷透他的身心。
每多想一分,便多疼一分,甚至不敢与宇文昊多一分的对视,他是输了么?不,他做了这么多,如何甘心就此收手。
天堂地狱,痴爱狂恨,他都得与她纠缠一处。她欠他一笔情债,他输她一份洒脱。当数年前,他于公堂得遇那个玲珑小巧如瓷般的小女孩,注定今生与她纠葛。
五皇子留意到宇文昊腰间挂着平安结,笑道:“何处买的佩络,倒也别致?”
“这叫平安结,是梦妃连夜打的。”上回,众兄弟各自炫耀自家府里的宠姬所赠的物什,这一回,宇文昊亦有了。
五皇子有意无意地望着一边的宇文旻,宇文昊与梦妃越发恩爱,宇文旻便越是痛苦,爱她、恨她、怨她……千般情绪都蓄她一人一身。
八皇子亦加入进来:“要说这大皇嫂,还真是不同。娆儿前儿还说,初二那日在太子府瞧见的天灯最是别致,正想拜会呢。”
“玲月好客,杜弟妹若去,她定会高兴。我整日忙碌,也不得时间陪她。”
八皇子道:“如此,那今儿回去,便让娆儿得空去拜会皇嫂。”
众兄弟在大殿上寒喧一阵,各自散去。随着如群鸟归林的文武官员,皇子夹杂其间,只听得众官员议论或联姻、或打仗的国家大事,因宇文昊未言,个个也不发表看法,竟似真与他们的父皇是一条心。
五皇子出得宫门,追上璃王,道:“三哥这是怎的?太子府梦妃有孕,所有兄弟都很欢喜呢?”见他面容凝重,又问:“吃味了?”
璃王平望远方,悠悠道:“这般行事,也不知是对是错。”
“后悔了?”五皇子反问一声,“我已修书西梁国,怕是后悔亦无退路。若她产下娇儿,你想从太子手里抢女人,难如登天。女人看重两样东西:一是孩子,二是情。以三哥这等出色的男子,都不足让她动情,可见后者于她无用,唯有孩子拴住她。太子是何等聪明,许也知晓,才让她怀上身孕,是想将她拴在身边一生一世。”
璃王艰难地吐出一句:“佛阻杀佛,神阻杀神!”
五皇子拍击着璃王的肩,笑道:“如此想便就对了。为了我们想要的东西,焉有不下功夫的道理。太子是怎般冷情之人,能为她动情,想必她定是好的。”
“她是怎样被人夺走,我便怎般把她抢回!”犹豫片刻,璃王望着五皇子那带着阴狠的面容,“你且放心,我并不后悔。”
“三哥一生的梦想便是与心爱的女子携手天涯,又怎会轻言放手。”五皇子含笑抱拳,“弟告辞!有空再聚!”
近午的风,拂过宫闱,侵入太子府,也搅动看似平静的帝都。
夕榕自“怀孕”以来,依旧抽空就去思月楼转上一圈,不过一个时辰便又回转。
入正月以来,今儿是难得一见的晴朗天气。冬阳灿灿,如火如轮,耀眼刺目的阳光撒向大地,连空气亦变得柔暖起来,仿佛给世间万物都笼上了瑰丽的金纱。
夕榕在院中晒太阳,兰香令人将几案移到院,她悠闲自如,捧了本闲书,依和过往一般,看了三五页便再无兴致。
“殿下回府了么?”
兰香回:“听哈庆说,今晨离府时留了话,午膳不回府用了。让梦妃不用等她。”
夕榕轻叹一声:“一人用食,又没胃口。”
郁兴低头入院,禀道:“梦妃,八皇子府的杜妃求见!”
听到杜妃,夕榕就忆及杜良媛,她们本是姐妹。正月初二那日,杜妃陪八皇子来府里作客,夕榕不无惋惜地道:杜良媛是个好女子,没想竟被殿下克死了。杜良媛是皇后所赏,死后又特意令杜家亲眷来收敛,杜妃是瞧过的,伤痕累累,苦不堪言,想必死前也饱受凌辱、折磨。杜妃深知皇家不比寻常人家,只道:她不及梦妃的福气厚广。
当时,夕榕恐她怨恨,特意留意了杜妃的神色,倒见她一脸淡然,只是不知,是深藏怨恨,还是真的并未记怀于心。
兰香笑道:“陪梦妃用膳的人来了。”
是真的没记挂杜良媛之死,还是心有怨恨,接触多了,自然会明了真相。但是她会小心观察,再百般防备,一切总得防患于未然。拿定主意,夕榕道:“请她过来。”
杜妃着一袭秋香色的冬袍,步态姣好。目横秋波,神凝三角,未语先微微一笑,虽不是风华惊世的女子,自有一股清雅出俗的神韵。
杜妃款款落拜,施了个大大方方的万福礼:“拜见皇嫂!”
夕榕拉着她的手:“你来得正好,最近慵懒倦怠,陪我一起用午膳罢。”细瞧之下,只见杜妃面容憔悴,“不过半月未见,与上次相较,似又清减许多。”
“皇嫂亦是如此。”杜妃放低嗓门,低到生怕被跟随她的侍女听了去,“今儿过府,一则来探望皇嫂,二则还有一事想请皇嫂相助。”
八皇子自幼与宇文昊亲近,若说小萧后待宇文昊是一片虚意,这八皇子对宇文昊倒还有几分真。
夕榕如一串银铃般笑将起来,却被杜妃羞涩地扯了一下:“我是当真的。”
“说来听听!”
这让夕榕不忆起昔日与蔡新瑶好得情同姐妹,杜妃今儿的情形像极了过往的她和蔡新瑶,不想蔡新瑶却在背后狠狠地插了一刀。坏她名节,损她声誉,还将她弃于行宫。
夕榕又如何能忘,杜妃之妹杜良媛是如何死的,本可保她一命,但宇文昊已下杀手,不容更改。
是心下有愧,亦是心有防备,夕榕却不得明言,就更不得流露半分。多个说话的人也是好的,就算是赎罪,若是杜妃真心相交,她便拿杜妃当朋友、姐妹也无不可。
杜妃将嘴附到夕榕耳边:“我亦有喜了。”
有孕是大喜事,可杜妃竟告她知晓。夕榕惊问:“我如何助你?”
杜妃与夕榕进了花厅,郁兴亦跟了进来,为二人奉了茶水。
杜妃道:“我们府里的事,想必皇嫂早有耳闻。娆儿比不得皇嫂有福,太子殿下唯你一人,可我们府里上有八皇子妃,下还有承仪、奉侍四人。我已有两月多的身孕,自今都不敢告诉八皇子。这几年,八皇子府滑胎、流产的事早已司空见惯。唯有求皇嫂相助,想请太子殿下出面劝劝八皇子妃,唯八皇子妃许了,恐才有这孩子平安立身之地。”
八皇子妃本是萧国舅的女儿,这般一想,夕榕似明白,缘何萧国舅就小萧后诸多算计宇文昊的事而不管的缘由,怕是他心里,亦想自己的外甥为帝,更想自己的外孙为帝,许是如此,萧国舅才选择不闻不问。
杜妃有孕却不敢说,可见八皇子府妻妾争宠斗爱得多惨烈。
除了太子妃,八皇子还有五个女人,都道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六个女人间不知道会演绎出多少戏。能被人瞧见的都是假戏,背后上演才是战场交锋的真戏。
郁兴低声禀道:“梦妃,传午膳了。”
夕榕道:“陪我一起用膳。”
杜妃的随身侍女也从外间进入花厅,看太子府的宫人鱼贯而入,竟有十二道菜肴之多,清淡的、辛辣的皆有。
兰香为二人打了汤,夕榕示意她先给杜妃,“这是开胃汤,近来吃甚也无胃口,喝了这汤,再吃别的,还能吃下几口。”
夕榕浅笑,捧起开胃汤,优雅自如地用调羹喝了几口,吐了口气,道:“之前还觉口里乏味,一饮这酸汤,便舒服多了。”移了开胃汤,又换了只白玉空瓷碗,夕榕夹了自己喜爱的菜,见杜妃似倍加小心,夕榕先吃起菜肴:“你且宽心,今儿说的事,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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