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昊也很是好奇,因为爱上了她,还特意派了心腹暗人去打探关于她的事,可回来的消息,只说她三岁能诵诗,能言善辩,五岁时还助陈浩然破了几桩案子,一时间名动京师。八岁时陈浩然去江南赴任,携带妻儿随行,夕榕也是不俗的女子。十一岁时,她突地就归于平淡。再后来,她被父母养于深闺,无人再知晓于她的事。
宇文昊扶住代芹的腰身,纵身一跃便过了丈高的围墙,代芹笨重的落地声还是惊到了夕榕,她惊呼一声:“谁?”
代芹来不及多想,奔了过来:“小姐,我是代芹啊!”
她神色一转,望了眼宇文昊,道:“代芹,你应该呆在太子殿下身边,他能帮你找到家人。”
代芹目含怜惜,道:“小姐,你既来了帝都,为甚不见我们?知不知道,每至初三,太子殿下和我在雅间里等得好辛苦……”
她仰首望天空,夜有新月,“今日是初三吗?”竟是这样的快。
“小姐,你怎了?头上怎么戴朵白花,还有你怎么着一身素衣……”
“无垢他……死了!”就算过了近两月,每每想到无垢,还是让她抑不住的悲伤,那眼泪忍也忍不住地流下,“是我对不起他,是我辜负了他,就在嫁入卫宫前夕,他焚烧山庄,葬于火海……无垢死了!我竟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她想到无垢的容貌,只痛得肝肠寸断,她是真心喜欢他的,许下嫁他诺言之时,虽是十来岁的容貌,可她的心却是成熟的。二十四岁,属于二十四岁的前世记忆,也是确认自己喜欢她才说的。那般慎重,那样小心,不想他竟那样结束了年轻的性命。
“小姐,无垢是谁?”
夕榕微微一愣,望向代芹,含泪苦笑:“你如何认得他?就连我自己也忘掉了他五年零十月又五天。他知道我是长宁候的女儿,看我嫁入深宫,让他如何受得……这一切都是天意弄人,没人会懂,没人会懂……整个候府,都知我没有十一岁前的记忆,我竟连他也一并忘了。今年二月,他去京城找过我,可我却残忍地把他给忘了。”
为了查清原由,夕榕还特意去了奶娘的乡下,见过奶娘。知晓二月时,是有个叫玉无垢到长宁候府拜访,人还没进门,就被长宁候下令赶走!
奶娘知晓后,曾小心地问:“小姐你认识一个姓玉的公子不?”
当时夕榕肯定地摇头:“不认识!”
奶娘便不再说话。既然是候爷的意思,定是不想让知晓小姐在江南与一个叫玉无垢的公子相识、相知的事,也不允再提。
夕榕被陈夫人带离江南寻访南岳慧觉大师归来后,不记得之前的事,在她记忆里只有那一次从南岳归来后的一切。
曾经的过往,都被深深的封印。
只因,陈夫人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被人当成妖怪,也不想他再惹出是非。
夕榕的语调轻缓,更多的是深深的愧疚和自责。“二月初,奶娘、你、代蓝曾陪我去皇恩寺敬香。他在那儿巴巴地候了一宿,就是想见我一面。可我竟不认得他!他一定为此伤透了心,也一定认为,我是背信弃义的女子……”
代芹听她一说,细细地回忆起来,是了,她记得那次去敬香,曾有个白衣如雪的俊俏公子走了过来:“夕榕,是我。”
那时代蓝和代芹都挡在前头,怪异地打量着他。
夕榕更是一脸茫然,道:“公子,我不认识你!”便在奶娘的相伴,侧身走近他的身畔,只余一地心伤的他。
手臂乏力,手中的宝剑叮当落地,她深陷痛苦:“谁都可以忘,怎能忘了他?他怎能死……为什么不活着当面问我,为何要留下这深深的遗憾。当我忆起了他,而他竟已不在。我说过,要他等我五年,五年之后我就嫁他为妻。五年啊……他等了五年,为何就不能再多等半年,只要半年便好……他却连半年也等不了。他一定在心里恨我,才用这样的方式,让我愧悔、遗憾,让我为他流泪、哭泣。”她仰起头来,望着夜空,“玉无垢,你赢了!你用半年的神伤,换我一世无法抹灭的痛!”
如若这是天意,为什么又让她忆起。
她的泪,如夏日里倾泄的雨,难以停下,只能肆意的痛。
“他最爱一身白衣,最爱含笑与我说话。这白衣是为他而穿,这头上的白花也是因他而戴。他死了,我的心亦死了。就算我是玲月又如何,我可以拥有万贯家财,亦可以扬名江湖,却独独赢不了他……”
他走了,她便输得彻底。
他是那样的特别,既然是怨她、恨她,也可以这样让她痛着。
“玲月?小姐什么时候改名字了?”
宇文昊没想她竟是这般痛苦心伤,自她醒来后,他总觉得她每次发呆,似在沉思什么,那是她在念着一个人。他得到她的人又如何,即便拥有太子之尊,却赢不了她的心。
玲月,这帝都的权贵一早就听说这个名字,是这思月楼的主人,当这思月楼刚建成时,这里的掌柜、管事便说:“我们老板是月姑娘。”当时,宇文昊正与韩将军、萧大人在这楼里喝酒,萧大人好奇地问:“月姑娘?”管事知是权贵,亲自过来侍奉,笑说:“这在北国知晓她的不多,但是另一个名字,若是说出来,各位就知道了,玲珑月、月玲珑。”
后来,宇文昊好奇,曾问过手下人。
手下人告诉他说:“月玲珑是南国江湖中一个奇女子。当年曾破获了一桩无头的江湖血案,一夜成名。后来,但凡有难破的大案,都会请她出面。不知何故,这几年,她神秘地从江湖中消失了。”
那时,宇文昊便在想,这月玲珑许是二十多岁的女子,却从未想过,她便是陈夕榕。
夕榕哭罢之后,定定心神,郎中说她不能再这样悲伤下去了,心伤太久必伤身,如若她不想作践身体就不能如此。每每忆起玉无垢,就会控制不住的想哭。若是前世的她,定不会这样哭的,在失忆的几年里,她扮演的是一个柔弱大家闺秀的模样,让她不哭,着实太难。每次醒来,她会犯迷糊,问自己是谁?
她从袖里掏出帕子,同样是素白绣帕,上面绣了粉色海棠,拭去泪痕:“真是怠慢客人。对不起,我只顾自己悲伤了。”她对着一侧的月洞门,大声唤道:“小莲!小莲!”
不多会,一个侍女连奔带跑地过来,欠身道:“夫人。”
“来了贵客,备些上好的茶点来。”
“是。”小莲快速离去。
夕榕将二人请入阁楼,在一楼小花厅里坐下,这里的布局与许多地方都不同,既齐整又别具一格就连屋里摆设也甚是奇特,一张长方形的案几,案几三方围放着铺着棉垫的软椅,分别可坐二三五人,尤其是五人的那张,可躺可坐,式样也很是别致。
小莲回来沏了茶水、糕点,忙完之后,又一路小跑上了阁楼,取了件素白的斗篷:“夫人,天黑了,小心风寒。”
代芹张望四周,虽极陌生,却一眼便喜欢上这里。道:“小姐,你还让我回来侍候吧,我不想和你分开。”
她虽露出笑颜,却比哭更让人心生怜惜。“你若愿意,随时都可以回到我身边。只是记住一点,我不是你家小姐,我是玲月夫人!”两月不见,她清瘦了许多,就连那圆润漂亮的下巴也变得削尖,珠眸微陷,神色憔悴。
小莲放下东西,又去忙了。
这思月楼里的人手不够,夕榕是希望代芹可以回到自己身边的。一则,她和代芹在一起有五六年了,已经彼此熟识。再则,不想大管家还派人来照顾她,只要不是卧病倒床,她是可以照料自己。
代芹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感与新鲜,问:“小姐,那我今晚便留在这里,可好?”
夕榕无奈地摇头。
代芹道:“叫小姐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慢慢习惯吧。”她取了茶壶,为一直沉默不语的宇文昊蓄了茶水,“一到帝都就病倒了,在床榻躺了七八日,近几日方才好些。”她不紧不慢,许是哭过,连声音也略显沙哑,“并非有意误了见面的时日,只是被旁人扰了心神……”
她不是故意,因心心念着玉无垢的死。宇文昊本有怒意,此刻却怪责不了。
她亦并非一个悲春伤秋之人,今儿突地与代芹重逢,便一时忍不住又想到玉无垢,难免会难过一场。毕竟那是她心底里在意的人,猛地就没了,又如何不叫她难过。
该拿她如何是好?那日离开只说回江南有要事,不想是去见玉无垢了,若是他未死,怕是她就不会回来。玉无垢死了,她人来到帝都,可心却不在。
代芹没心思饮茶吃糕点,对她来说,这里的糕点远不及卫国皇宫的可口美味。道:“我去楼上瞧瞧!”
“去罢!”夕榕低应。将糕点分成细块,一块又一块放到嘴边,动作优雅地细嚼着,“这是思月楼糕点坊烤制的,是按我说的法子做的,瞧着不好看,味道还不错。”夕榕让他们按照蛋糕做的,松软可口,代芹只瞧了一眼,见模样不如宫里的精致,也没了胃口,却不知这和寻常糕点是完全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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