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夕榕应了一声:“请进!”
老板娘推开客房,神色慌张地道:“姑娘,赶紧逃命吧!听说北齐人就要打过来了。唉……可怜了这全城百姓,又要饱受战乱之苦了。金城一仗,还有卫国霍大将军在,都吃了败仗,现下这仗如何能胜……”
“多谢老板娘关心。”夕榕微微一笑,看老板娘系着围裙,似没有要离开的样子,不由问道:“你怎不离开?”
“唉!这家客栈是我丈夫祖上留下的,除了这里,我们也无别的去路。我娘家弟弟两月前也曾来南安城避难,金城一攻下,他又回去了。前些日子,他托人给我们捎来书信,说是北齐人倒还不错,军规森严,并不曾有士兵横行,他们的生意还和之前一样好。你没瞧见,有许多百姓是往金城方向去的么?他们呀,是去那里躲避战乱了。”
老板娘不走,一则是要守着家业,二来知北齐人不犯秋毫,也没必要离开了。
可还是有不明真相的百姓,随着逃避战火的人群离开、出城,在这些人里有去金城的,亦有随河而上,去往蜀地的。
“北齐人就要打来了,赶紧逃命!”
有百姓叫嚷着,人越聚越多,近了城门仿佛堵塞的河道一般,这么多的人,直至黄昏才日渐稀少。
夕榕出了客栈,便见整个街道上冷冷清清,地上散落着衣衫、包袱,时而还有男子的撒鞋,妇人的绣鞋,就连孩子的老虎帽也能瞧见其踪影。
她沿着南安城转了一圈,十店八关,留下两家开着门的,也是半开着,正瞅着,却见十余名士兵正在抢劫一家钱庄。定睛细瞧,待辩清上面的扬帆标记,心下便忆起有石老四来,他的钱庄生意遍布天下。
夕榕躲在钱庄外的拐角处,藏好身,想要出去帮忙,又见对方人多势众,只是按捺住性子静呆着。
不远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厉喝声:“一个个不在城墙值守,跑到这钱庄做甚?”来人着一袭战袍,身后跟着十余名齐装待发的士兵。
钱庄内听到声的士兵,顿时愣住,纷纷望向领头的士兵,他还在往布袋里装着铜银、银两。
年轻将军进了钱庄,扫了一眼,领头士兵迎了过来,讨好似地唤了声:“大堂兄!”
年轻将军不待扬手就是一记狠重的耳光:“大敌当前,还有心思打劫钱庄。”
“大堂兄,不拿白不拿。只是可惜,瞧这情形,数日前他们就把银钱搬运一空,喏,就剩下这不到半袋子的东西。”领头士兵也不叫疼,一门心思只关注自己得到的银钱。
“霍烈大将军随时都会沙场点兵,他的性子你们是知晓的。再不回去值守,若被他抓住,军规重处,还不回去。”
领头士兵不以为然:“哼!什么大将军?金城一役,咱们十几万的人马,折损得就剩二万多,现在城里不过七万人马,如何打得过北齐浩浩三十万人马……”
年轻将军抬腿就是一足,重踹之后,厉骂道:“回头霍大将军罚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就这么几个破钱也能让你玩忽职守,老子看你是真不要命了。”
提了钱袋,一行人缓缓散去。
夕榕见他们走远了,这才步入钱庄,却见一个胆颤心惊的小二正在收拾钱庄,一面拾掇,一面骂道:“北齐人打来才好!金城一役,那边的钱庄也不如这里,不过几日时间,天天都有来打劫的。一统天下才好呢,一统天下大东家的生意就能做得更顺……”
抬眸时,一个墨青色衫子的年轻女子已经进来。夕榕冲他微微点了点头,道:“你们钱庄损失不大吧?”
小二哑然,听夕榕说话的语气,似很关切一般。
“石大东家是何等聪明的人,怕是一早就有了应对的法子。只留下少许银钱任他们来抢夺。我看近日,你们也不要再开店门,这屋里也勿须收拾。收拾干净了,他们又来闹腾一通,不收拾,屋子里一片狼藉,反倒无人问津了。”
小二不知如何接夕榕的话,却见从后面过来一个中年男子,抱拳道:“姑娘的话说得正是!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小女月玲珑!”
一语落下,男子连连惊叹两声:“原来是月小姐到了,请,快请后院叙话。丁小二,不要打扫,弄得更乱,快些把门合上罢。”
进了后院,别有洞天,绕过高高的院墙,走上半圈,便看到一个月洞门,步入月洞门便可见一座不小的院子。再往前一望,能看到一些丈高的院墙,似西梁贵族重臣的府邸。院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正忙得不亦乐乎,仿佛战争的冲击并未侵到这里。
“大东家说,一统天下不过是早晚的事。为了避战,我们建立钱庄之初,便多置了一块地,在这里建了座院子。以备不时之需,因与官家府邸相接,寻常人也不易寻到这里来,加上我们在围墙上又置了暗门,无人知晓。”掌柜一面介绍着,一面将夕榕引给众人,道:“你们亦过来见见,这位是大东家的义妹——月玲珑小姐。”
众人围聚过来,夕榕与年长者一一见过礼,各自散去。
掌柜问:“月小姐怎的到了南安城?”
“随意走走。没想一到,就见有官差在打劫钱庄。”
“这些个西梁贵族,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一听说北齐要攻城,南安城里几家大的铺子都遭到或轻或重的打劫。好在我们一早有了准备,把多余的银钱给转移走了,否则,还真不知是何结果。”
战事将起,南安城里先就乱成了一团,就连梁帝也想跑路,硬是被一干重臣给劝住,强行留在宫中。
在南安城里寻到了可靠的故交,夕榕便寻了客栈,取回自己的包袱,住到了石老四在南安城的分号秘宅之中。
秘宅之中,早已备下了足够百余人吃上半年的粮食,加上又是冬季,众人闭门不出,小心呆在里面,里面亦有四五十余人,是掌柜一家三代九口人,又有钱庄账房一家上下和几名帮忙的学徒小二。
虽说地盘不大,房间却亦不少,是个标准的四合院,这在帝都常见,在南安城却是极下的,各家都分得少的一间,多的五六间住房,又有两个厨房,每日里或聚在一处吃饭,或各自吃着,孩子们角逐吵闹着,月洞房一上锁,便与外间隔离起来。
这日,夕榕突地听到阵阵鞭炮声,心下好奇。
掌柜出去望了一眼,不由摇头叹息着回来。
“出了甚事?是不是北齐人夺下城池了?”
掌柜道:“听说在白龙县一带,北齐人中了埋伏,大败了!”
“败了?”夕榕颇有些不敢相信,南安城里才七八万人马,而宇文昊带了浩浩二十万余人马,“消息确切么?北齐人在白龙县中了埋伏?”
“听外面的梁人说,确实如此。好像北齐的主帅……就是北齐国的太子,正被霍烈将军围困在白龙县山中……”
不是北齐攻入南安城的喜讯,这喜气的鞭炮,是百姓们为庆贺西梁大捷而燃放的。
宇文昊被围困了?
他身陷重围!
夕榕半刻也不得安生,她以为自己可以放得彻底,这一刻听闻他被围困的消息,一颗心都乱了。
霍烈领兵,难以应付,曾经只用五千人马也击攻了浩浩十万大军,用七万人马打败二十万大军,更不在话下。
“掌柜,帮我寻找一匹快马,我要出城。”
“月小姐,现在外面兵荒马乱,出城的百姓一听说霍大将军打了胜仗,都陆续回城了,你这时还出去做甚?”
“拜托了!请帮我寻找一匹快马。我有要事!”
掌柜见她拿定主意,出去一会儿,便又回来,已然寻到了马匹。
夕榕背上包袱,跨上马背,一溜烟就离了秘宅,出得城门,辩清方向,踏上来时的路,还记得她来南安城时,中途有经过一座叫白龙县的地方。
一路上关卡重重,几乎每行二三里就能瞧见一队士兵在途中受卡,需得经过一番盘查方可经过。因见夕榕是个孤身女子,对方只简单是问上几句:
“从哪里来?”
“南安!”
“去何处?”
“前些日子听说要打仗,我家里人都到乡下躲避了。现下打了胜仗,我得去告诉他们。”
夕榕与掌柜的呆了几日,也学了几句南安话,只骗得盘问的士兵信以为真。
“可得小心了,再往前便是长平县,那里可是北齐人的天下。”
夕榕暗诧,宇文昊被困,怎的那里还有北齐人,霍烈再厉害,又怎么围得住浩浩二十万人马。“多谢官爷提点,小女是去前方不远的小王堡村,通晓了家人就回城。”
夕榕骑马扬鞭而去,一口气就奔入长平县。
在离县不远的林间,瞧见了搭建在林间的顶顶帐篷,巡逻的,眺望的……都在。
近了营门,夕榕抱拳道:“梦妃是也!”
“梦妃!”有人大喝一声,很快就有士兵进了营门,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细细的辩认,确定是她,打开营门。
“梦妃回营喽!”欢喜的士兵不由高呼出口,她一路快奔,近了帅帐,纵身跃下,许是太快,腹部扯痛一下,她凝立马侧,直至这股疼痛缓缓轻减而去。
帅帐里,出来一干将军、皇子,宇文旻面露不可思议的神色,八皇子则似见了大救星,快速迎了过来。
八皇子道:“大皇嫂,你总算回来了!”
“听说太子殿下带的人马被围困在白龙县了?”
宇文旻未接话,倒是年少韩和道:“五皇子已领了五千精兵前去支援,这都一天一夜了,也没个消息。”
夕榕听到是五皇子带兵,心下不由冷哼一声,目光落在喜色外露的宇文旻身上,目光相对,宇文旻抱拳道:“这些天,你去哪儿了?”因有众人在旁,他不便说得更多,“大皇兄一直都很担心你的安危!”
夕榕道:“入帐吧!”
帐内有一张图纸,虽绘得寥草,却也能瞧出个所以然来,她围着草图看了一阵,用马鞭一指,道:“这里是白龙县,这里是长平县,两县之间相隔不足五十里,若要相救,并非难事。我来的时候,一路上关卡重重,但是南安城的守卫并不如预期那般严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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