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担心,我会令人打听。若要寻得他们,也非难事。你且要放宽心!”
白奉仪露出笑颜,仿佛就要见到情郎一般。
夜,万簌俱寂。
宇文昊本想早些回府,因要转往南边沙场,此次回帝都诸事繁琐,而朝里更有一堆的事情要处理。齐元帝虽也勤勉,光每日的奏章就堆积如山,更得拣重大、要紧的事进行处置。待宇文昊回府时,已是二更二刻时分。
夕榕亲自备了合口的饭菜,他刚坐下,夕榕便对郁兴道:“遣个人去,让白奉仪过来,与我们一道用膳。”
郁兴愣了一下。夕榕催促道:“让你去,你去就是。”
宇文昊不知所谓,道:“你又打什么主意。”
郁兴一离开,旁边便是梅香,夕榕又令梅香去取藏酒来。方道:“白冰玉亦不容易,原是一早便有意中人。后来入宫做了秀女,与那人分开了。我已经答应了她,近日设法让她与家人相聚。让她过来,只是叫她坐陪而已。她是庶女,在娘家虽有父亲疼爱、生母宠着,可上头还有嫡母、嫡兄好几人,日子也不甚好过。就当她在府里与我做伴,不要为难她。”
“你呀!”宇文昊宠溺一笑,有她这番话,他明白她的意思:不要家了白冰玉的性命,也莫要用过往“克人”的招式使在白奉仪身上。
白冰玉见郁兴来请,只得携了贴身的宫娥、太监来到灵犀阁。
迈入屋中,便见夕榕身侧坐着人气宇轩昂的男子,头上戴着玄色银翅王帽,穿着江河海水四爪金龙袍,腰系嵌玉石红鞓带,面容如雕似刻,目光如炬。峨冠崔嵬,长发高挽,端坐桌前,合体的缎袍将整个人显得颀长而精神,静若石雕,恍若天神。
白冰玉微微一怔,只觉这男子的眼睛异常吓人,倒不是不好,而是那眸光这么一望,就似立马就能把你的心给剥离开来。白冰玉想到面前的男人,便是克死二十多个女人性命的北齐太子,还有她入府以来,听到的那惨绝人寰的呼救声、痛嚎声,身子一摇,顿时就软倒在地上,再也没了半分力气。
白冰玉扒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嗫嚅:“梦妃救我!梦妃救我……奴婢是不是又做错事了……奴婢……”
宇文昊还没把白冰玉瞧个明白,就先把她给吓着了。
夕榕本是好意,没想白冰玉吓成这般,忙道:“冰玉,我叫你过来,就是一道吃顿便饭罢了,你且起来!”
梅香搭了把手,这才将白冰玉给扶起,她的双腿颤抖如筛,就连那裙摆也如夜风拂柳般地摇动起来。
宇文昊面露厌色:“让她下去吧!”
“多……多谢太子殿下!”白冰玉身下一软,跪在地上,太监笑呵呵过来,扶了白冰玉退去。
夕榕摇了摇头:“你呀,扮得那么凶干吗?瞧你,都把人吓成什么样了?”白天瞧白冰玉倒也正常。
夕榕好奇,移到窗前,见阁外太监、宫娥还死死搀扶着白冰玉,她似真的没了力气,倒不似装出来的样子,道:“还真没想到,她的胆子居然小成这样。”
宇文昊道:“要么便是些不知轻重死活的,要么就是胆小如鼠的。”
瞧来看去,还是夕榕把握得很好,张驰有度。
二人吃罢晚膳,正要说会儿话,宇文昊颇是心烦地道:“父皇近来圣躬欠安,宫里积压了不少的奏疏,今儿入宫朝会,便着我处理。我人虽在帝都,竟比在军中还要忙上一些。本来想把朝里的事处理完,怕你在府里等我用晚膳,这才提前回来的。我已经宫中侍卫把那些未处理的奏疏带到昭正殿了,得去那边处理。今儿,你且先歇下吧!”
夕榕笑道:“你这么忙,我也帮不上什么。不如我陪你。”
宇文昊微微一笑,伸出手来,两手相握,往昭正殿方向去。
近了昭正殿,宇文昊只觉热血沸腾,再难控抑,抱了夕榕回到内殿牙床。
他低头,唇瓣如鹅毛点水般落在她的眼皮,点过眉心,滑过眼角,顺着泪流的方向,一寸一寸的轻移。掠过她的脸颊,一直寻至唇间。
轻吻细密,仿佛是点在心头的火,飞上一团火焰,抛下一团柴禾,看火苗一点点地燃烧起来。以为尝遍苦楚,生活自然会甘。原来生活,其实亦是甘苦参半。所有的磨难,亦自有存在的意义。
她以为,面对宇文昊,不可言爱,不可信他,便是保护好自己,可此时此刻,在他的面前她却再也疑心不起,她选择了最大程度地信他,亦他的一片真情而再度沦陷。
“榕儿,今生我只要你一人,你要信我。”
泪流不可抑制,夺眶决堤,步步崩塌,苦愿为他抛开所有的理智与心事,只想与他一起沉陷。他深情地捧住她的脸,低首相近,如此怜爱、热情又不失温柔地贴上她的唇畔,辗转、啃噬、吸吮,眨眼间从星星之火化成熊熊燎原烈火,几欲将她吞没。
可他并不满足,似乎攻城略地一般,步步逼入,仿若要从中吸走她魂魄精气,再将他的气息,顺着她的身体脉络、四肢百骸埋进她身体各处,让她永生永世都不得忘记,曾有一个人,融入她血肉,刻进她骨髓一般的深刻过、销魂过。
她睁眼望着他覆过来的身体,只觉得似乎沉到一面深而寂的静潭之中,幽幽下坠着,却不知究竟何时才能落底。
情爱便是如此,疼过了,便更深一分,倘若爱,就可奋不顾身,他可为她陷入不可救药的地步。而她,也只有这样一副身子可给得起,比起宝贵生命而言,着实轻了太多。比起相守一生的承诺,又显得缥缈而不可握。但她,心甘情愿,就在这一刻同他共醉,一起沦陷,无论将来是执手偕老,亦或分离天涯,她都无怨无悔。
“宁可万死损双翼,不使云地两分离。”
他要炽烈,她就做那助火的柴禾。
他若是损了飞翼的雁,她就折损羽翼,陪他一世呆在地上,或藏草丛,或于荆棘为家,也是心甘情愿。
这便是爱,天堂地狱也只一次。
“榕儿,榕儿……”他的唤声轻浅细碎,唇炙热烫人,从她唇畔,一路往下,灼疼她每一寸肌肤,让她整个人似乎沐在火烧之中,情不由己,醉不由己,胸口间只余满溢的踏实感。
他有着最有力的双臂,最健壮的身板,衣衫尽褪,裸露光华,如石雕,似木刻,偏生又有着人的热度。与他紧紧贴在一起,便是这世间最近的距离。她闭着眼,环臂抱紧他的腰身,随着他的急促喘息无所想,也不愿再作任何的想法,只有顺从与配合。
想到这时,夕榕心头一沉。
她以为自己不是一个容易沉陷欲望间的女子,可到时为他入了魔。
吻密如雨,灼烈如骄阳。
一时间,道不出的炽烈情深。
锦帐开始轻摇起来,透过纱帐能瞧见一对男女痴缠的身影,仿似一人,却又分明是两人,那牙床也开始吱吱扭扭地唱起声来,仿佛是一支舞,也似一支曲。
她的浅吟,他急促的喘息声,还有那牙床发现的声响,这是一支多么暧昧,又如何让人浮想联翩的曲调。而那舞,是他们的舞,是锦帐之舞,亦是深夜之舞。
云雨调和,一室旖色。
她似累了,宇文昊方起身回到大殿。
见他离开,她也整衣移到大殿。
“怎不多睡会儿?”
“我陪你。”笑容浅浅。
蛟龙案上整齐摆放着几撂奏疏,他认真的样子,是她从不曾见过的模样,就像一个严谨的长者,又像是一个庙里的菩萨,可以久久不动,一手握笔,一手捧着奏疏,一字一字地细细览过。
太子批阅奏章,用帝王御用的朱批,改用蓝批。
夕榕也顾自坐在一边,手里捧了本书,认真地看着,每看一眼,便望他一眼。他亦如此,每阅完一本奏疏,便又看夕榕一眼。
哈庆和郁兴二人,小心地在一边服侍,或换上热茶,或蓄水满杯,这样好的夫妻,怕是在皇子里也是少见的。
三更天,更深夜浓。
倏地,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躁动声,夕榕放下手中的书,宇文昊搁下手中的蓝笔,厉喝:“出了何事?”
哈庆飞一般地奔离昭正殿。
外面,如潮的喧哗声,如潮水般袭来,气势汹汹,势不可挡,夕榕侧耳聆听,隐约之间,听到有人在大呼:“走水了!银库走水了!”
郁兴急道:“梦妃……”
夕榕抬手,示意道:“殿下正阅办奏章呢,打扰不得。小心服侍就是了!”
目光相遇,是他的赞赏,是她颇有意味的点头、心安。
宇文昊道:“你倒一点不惧?”
她缓缓道来:“银库那边极是潮湿,听闻早前那里是个荷花池,曾淹死过几人。后来皇上令工部敕造成太子府,殿下才令人改建成银库。周围虽是空旷地带,却有河渠、溪流,按理是最不易起火之处。就算有人故意放火,也会发现及时。”
宇文昊又是微微一笑,她所说的话不无道理,在潮显的银库居然会起火,着实让人意外。
哈庆推开殿门,气喘吁吁地道:“殿下,有人故意放火,好在那边把守森严,被看守的护卫、太监给发现了,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又扑灭了。”
宇文昊道:“胆子不小,居然敢在我太子府放火!看来,不揪出这放火之人,很难平息了!告诉大管家,查,给我细细地查!”
夜,又归于宁静。
白奉仪刚睡下不久,突地听到喧闹声,坐起身来,问:“出了什么事?”
太监答:“说府里何处走水了。”
“走水了?”白奉仪不待细想,“快给我整衣,一会儿去灵犀阁瞧瞧。”
难得夕榕拿她当姐妹、朋友,又随和亲切,又体贴关爱,白奉仪心生感激,觉得谁都不担心,却一定要挂着些夕榕。
待她整好衣衫,出了宜雨轩,还依昔能听到吵嚷声,站在后花园里张望一阵,也没瞧出究竟是哪儿走水了。
黑夜里,有两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奔行在后花园中。
“怎么办?大小姐吩咐我们的事没办成?”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钱都花去了大半,可事儿还没办成。
黑影乙道:“还能如何?接下来,我们就按第二个计划行事。”
“你是说……劫梦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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