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都未说,喜嬷嬷很不高兴:“老婆子行事,对事不对人。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谨慎些总是好的。早年,便有人在饭菜里下药,害过梦妃的孩子。奉仪,梦妃现在比不得往时,这身边的人,还得心细、把稳些的才好。要是,再出差迟,就算我等百死也能赎过的。”
郭小曼也不反驳,只道:“嬷嬷说得是。可这灵犀阁里,郁兴、梅香、雪影都是咱们府里的人。”
杨婉兮视线一转:“这是什么话?小女与子衿是随梦妃从南边来的,难不成,我与她两个就是外人,就会害梦妃么?若有要害梦妃的心思,又怎会等到现在……”
郭小曼初对杨婉兮的印象不错,可她一说话,一争辩,那份好感就淡了几成,但转而又想,弟弟府里的正室夫人,自当得有些魄力和性子,若是太软,又如何能掌管一府。起身道:“梦妃,府里还有一些琐事要处理,婢妾先带杨婉兮回去了。”
“好,去吧!”
杨婉兮欠了欠身:“见过奉仪!”
郭小曼道:“跟我走吧!”
喜嬷嬷望着她们的背影,絮叨道:“瞧这姑娘那张嘴,老婆子不就是随口说了一句,她就能叫嚷好几句。还真拿自己当主子了,还没嫁给郭大勇呢,若真嫁了,指不定还出怎样的事来……”
夕榕吃着羹汤,用调羹一下又一下的盛放到嘴里,细细地品着味儿,“府里在帝都有四家酒楼,虽说不大,挑出一家来,回头我有用处。”
喜嬷嬷一愣,道:“梦妃的眼光到底不错。郭奉仪比之前那位马承徽沉稳多了。将府中上下诸事打理得很好,银库的银子也没有丁点短缺。上个月,莫名差了二两银子的亏空,她也是拿了自己的例银填补上的。是个中规中矩的得力人,待下人也不错,不像马承徽那么多的心眼、算计。”
“能听喜姨赞人,当真少了。”
喜嬷嬷赔了个笑脸,道:“郭大勇在南边抓住了卫惠帝,这可是大功。郭奉仪领了太子殿下的令,在帝都为郭大勇建了座府邸,刚一建成,那说亲的人,就快把门槛给踏破了。先是之前白府的,说的是白五小姐。之后,又有京官家的小姐。现在,梦妃又说大兴的杨婉兮,唉,到底是个亡国臣子的女儿,哪里比得咱们十足的齐人好……”
夕榕没想喜嬷嬷会与她说这些,心下不由得猜疑起来。“喜姨这是什么话?大兴也好,洛城也罢,现在都是齐国的地方,哪里的人也是齐人,再不分彼此了。早前几年,我也是南卫女子。你是老人了,千万别在旁人面前说这等话,会被人议论的。”
喜嬷嬷只是一时嘴快,又是一笑:“今儿见到你,心里高兴,忘了这岔。”
“喜姨是个沉稳人,向来不大说这些事。你有什么想法,不妨都告诉我?”
喜嬷嬷又笑开了,笑了一阵,才说:“我娘家有个侄女,如今已有十八岁了,一直都未寻得可意的夫家。老婆子觉着,这郭大勇不错,也不望做个正室,只求做个大妾就好。”
原是为这事,难怪她莫名地为郭大勇说起好话来。
“姑姑为侄女说媒,这也在情理之中。你怎不告诉郭奉仪,她是郭大勇的姐姐,郭大勇自然是听她的。”
郭小曼为什么没有应喜嬷嬷说媒的事,怕是有她的原因,夕榕不晓原因,也不便立时就答应下来。
“提过两回了。郭奉仪只说这事儿,得让郭大勇自己拿主意。老奴觉着,若是梦妃开口,郭奉仪和郭大勇都是不便反驳的。这豪门望族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我侄女虽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却也是温柔贤淑。老婆子跟前没甚亲人,就想有个侄女挨着近些,也有个照应的人……”
“你的心思,我明白。这次立功的将士那么多,让你老的侄女给人做妾,确实委屈了一些。不如,就另物色一位有功的将士,让她做正室夫人,这样不是更好。”
郭大勇可不同,好歹还叫太子殿下一声姐夫,又立有军功,他日的荣华富贵可是指日可待。
喜嬷嬷笑了笑,又觉得夕榕的话不错。
“你说的,我记下了。赶巧我还认识几位立了军功,却未成家的有功将士,你回头在他们两个里,挑一个满意的给你侄女,可好?”
“如此就有劳梦妃费心了。”
“与人做妻,总好过给人做妾。可别委屈了你侄女。”
正说着话儿,郁兴来报:“梦妃,陈二夫人、大少夫人过来探望!”
喜嬷嬷道:“梦妃,老奴告退!”
下得阁楼,喜嬷嬷便见院中站着陈二夫人与陈夕松的夫人,两人穿戴隆重,在侍女丫头陪同下已候了一会儿。
郁兴下了阁楼,道:“二位夫人请,梦妃长途跋涉,甚是疲惫,不宜说得太多。请吧!”
几人拾阶而上,夕榕知二娘和嫂嫂来见,早早儿地候在门口,见了二人,正在见礼,却被陈二夫人一把给搀住了:“你重孕在身,又贵为太子妃,我们如何担得。”
拉了大少夫人,一同给夕榕施礼。
她们见了礼,夕榕也按规矩还了礼。
这才各自坐下。
再相见,恍若隔世,这是她嫁入卫宫后几年,第一次见到二娘、嫂嫂,岁月让二娘的眼角有了细纹,也嫂嫂的眼睛下面出现了略显瘀青的眼带。
任是贩夫走卒,还是皇帝百姓,都逃不过岁月的流逝,总会在人的身上留下些什么。
大少夫人细细地打量着夕榕:“我们一入太子府,就得府中上下敬重、照应,你哥哥的伤病亦才好转得这么快。就连太子殿下相救我们一家,也皆是因为你的缘故。许多人因为无法保全一家上下的性命,而我们一家……到底算是周全了……”
大少夫人不由忆起了自己娘家父母、诸位兄弟姐妹来,如今大卫亡了,也不知他们的下落如何。
陈二夫人道:“可不就是,我们一家,到底是因为夕榕才得以保全性命。只是大公子的身子算是毁了,真没想到,康王和卫帝居然那样对待他,将他关入地牢,还对他用刑……”
大少夫人秀眸一垂:“不知妹妹可曾想过,往后替你哥哥如何打算?”
这才是纠结在他们一家人心头的难题?
朝代更迭,有多少亡国权贵们一时无法面对这种改变,面对新朝,也产生了迷茫与困惑。一方面对故国抱有太深的情感,一方面又期盼能在新朝里有一方保家立足之地。
“嫂嫂可知哥哥的打算?”
陈二夫人立马笑道:“杉儿还小,他的一切,自来是听哥哥姐姐们的话。前几日,大公子又说起杉儿的将来。他是没有心思管了,整日喝的药比那那饭还要多,我呀,也只望着你管管杉儿。虽说这几年,你不在身边,杉儿可是处处念叨着你的,在他心里,你可是像仙女一样的人物。”
虽说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可到底都是姓陈的,是夕榕的弟弟。
夕榕微笑:“二娘放心,杉儿的事,我是会管的。”
陈二夫人这才舒了口气,“你现下怀了身孕,听郁兴说,你一直吃不好。二娘最知道你的口味了,不如我搬来灵犀阁,照顾你的起居饮食,到底是看你长大的,二娘照顾你,总比那些个年轻不懂事的丫头强。”
在这个时候,谁还管什么颜面、尊严,重要的是保住荣华富贵。
陈二夫人一到太子府就弄明白了,府中上下将他们一家照顾得妥贴,皆是因为夕榕的缘故。什么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算是看清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夕杉,将来如何,还得看夕榕的态度。
丈夫去了,她也只有多留份心思,为她们母子俩打算几分。
大少夫人听陈二夫人一说,面露窘意:“难得二娘有这份心思。长嫂如母,按理我也该来的。可你是知道的,你哥现在身子不好,又有三个孩子需要我照顾。着实走不开呀!”
“嫂嫂不必介怀,夕榕明白。你们能来看我,我很欢喜。”她轻叹一声,“我近来身子不适,待得了空,就去睦元堂探望你们。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下人。”
屋子里,唯有子衿、梅香侍候在侧。
夕榕道:“二娘和嫂嫂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都不是外人。”
大少夫人面露难色:“我们……”停了一下,“我和孩子倒也好说,可是你哥总是不习惯这里的生活,想要早些回江南去。你是知道,咱们祖上在姑苏,虽说他是在大兴长大的,可对姑苏的感情最深……”
夕榕明白,这是陈夕松故国情怀作崇,多年以来,得已故卫太后照拂,他不愿背叛卫国。
大少夫人话题一转,“不回江南也行,让他回大兴也成啊。他身子不好,加上心重,虽有齐宫的太医给他诊治,伤是好了,可病一直不见好转。”
夕榕迟疑着,“天下尚未大定,你们这个时候要走,我着实不放心。”
原是打算迟两日再去见陈夕松,以叙兄妹之情,今儿听大少夫人这么一说,也不能拖得太久了。
陈二夫人道:“我与杉儿就听你的,你说我们在哪儿,我们母子就留在哪儿。只是大公子身子不好,心事又重,到了帝都恐不适应这里的水土,所以这病才不见好转。”
什么水土不适,不过都是藉口罢了。
说到底,陈夕松还是不想被齐国朝廷所用。
面对天下大势,各人有各人的打算罢了。
郁兴进了内闱,低头道:“禀梦妃,宫里来请平安脉的太医到了。”
“好。”夕榕望着二娘与嫂嫂,她们站起身来,夕榕令子衿将她们二位送走,心下也繁复起来。
从宫里来的是三位太医,一一给夕榕诊了脉,两个人挤在一起低声议论了一阵。
梅香反倒急了,颇不耐烦地道:“你们三个,说什么呢?是让你们来请平安脉的,瞧仔细了就告诉我们。”
其中一名太医抱了抱拳:“一切甚好,只是瞧梦妃的脉像,有些气血不足,下官这便开几剂补血养气的方子,好好的调养半月,许能好转。”
郁兴满是好奇地道:“都说梦妃这回怀的是孪生子,你们说说,她肚里的是郡主还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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