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也是随口一说,但宇文昊当了真,一个时辰后,就有马车从外面带来刚生过孩子的女人,统统都被带去了泠雪苑,在府里住上一夜就又离去。
府里添了三位小主子,突地热闹了许多,连宫娥、内侍走路也是赶趟似的小跑,尤其是太子府的厨房里,总是人满为患。
“我说,你倒是快点!给梦妃的参汤熬好了没有?”
“梅香姑娘,灶上正熬着呢。泠雪苑那边,还等着给乳母们煲汤。”
“咱们府的厨房够大了,怎的还没好?我可不想跑第三回了。”
“马上就好!”
这边的事儿,还没了,那边又有内侍过来。
“小王子乳娘的药熬好了没?景太医吩咐过了,一日三次,一次也不能少。”
“小公公再等等,一会儿就好。”
“我说你们厨房是怎么干事的,磨磨叽叽,不是告诉过你们,到了时辰,咱家就要过来取东西的吗?”
这里取汤,那里拿药,一边又有来催着太子晚膳的,厨房里近二十个人,可还是不够用,忙忙碌碌,所有的大锅小灶,都占用完了。
梅香取了参汤,急急地往昭正殿去,却见太子府门前吵吵嚷嚷,桃红柳绿的,好不热闹。定睛一瞧,却是璃王带着那十二名被送走的美女又回来了。
梅香进了大殿,只拿坐在殿上的宇文昊当透明,如今在这昭正殿进进出出,她和子衿也不常施礼、招呼了。
哈庆进了大殿:“殿下,璃王来了。”
“去!把景太医给本殿熬的药取来!”
哈庆愣了一下,过了会儿才回过神来:“哦,那个药,奴才想起来了,怕是弄混了,搁在灵犀阁里熬着呢。这就去取!”
离了昭正殿,哈庆思着,这不是那个事儿,药是熬好了,可是大管家吩咐了,如果殿下要喝,得先告诉大管家一声。哈庆正愁找谁去通禀一声,赶巧迎面看到郁兴,扯住他道:“郁兴,你去告诉大管家一声,就说殿下要喝那药了?”
“药?什么药?”
“先别问,马上去禀报大管家吧,他知道的。”
郁兴似懂非懂,去找大管家。
宇文旻带着十二名美女,进了昭正殿。
“是三弟来了。”宇文昊放下手里的书,负手而行,长身在他面前立住。
有宫娥进了大殿,奉上茶点。
宇文旻指了指后面的美女:“太子送我十二名美女,本王原封不动地给你送回来了。就算天下美人千万,也抵过一个夕榕对本王重要。”
“重要?”宇文昊沉吟一声,“你知她对你重要,她何尝对我不重要?三弟,什么事不要做过太过分?”他抬了抬手,有服侍茶点的内侍对众美女道:“退出大殿,到殿外候着!”
宇文昊压低嗓门,将声儿压得极低,低到唯有宇文旻一人可以听见:“楼三是你的人,给榕儿下毒的人是楼三?如果不是榕儿身中‘毒寡妇’,她怎有这场劫难?宇文旻,当年在张王县,你派楼三去刺杀榕儿,本殿可以放你一马;在白龙县一役,射箭的人是老五,可与你也脱不干系,要不是你藏着掖着,怎会被人钻了空子,害我们夫妻饱受两年的分离之苦……”
“宇文旻,你知不知道,太医们是怎么说的?他们告诉本殿,榕儿此番劫难,已伤母体,以后再不能孕育孩子了!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拜你所赐。你还脸面跟本殿提你多爱榕儿,而榕儿呢?”
再也不能怀孩子!
不能了。
这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都是莫大的打击。
他也不想的。
“宇文昊,如果不是你推了夕榕,她怎么可能动了胎气?”
“‘毒寡妇’之毒对于正常女人而言,服过解药,便能清除干净。可是榕儿是在怀上孩子时中的毒,所以余毒很难清除干净。太医说了,就算是十月临盆,也有此劫!”
是楼三下的毒。
楼三只是想让夕榕不能与宇文昊清静,借此来分开宇文昊。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那时候的夕榕肚子已经怀上了孩子。
宇文旻对夕榕是一直有愧,有愧于因为自己,而累及她吃苦受累。有愧于,自己一度误会,一错再错。
宇文昊道:“她心里有多苦,生怕自己会死,让我们兄弟反目成仇,更怕本殿有朝一日会为难于你……”
宇文旻道:“就算是她临终所求,可你也不想答应?”
“那是本殿不想她死!要她记住,在这世上,她有太多放不开的东西。要是她的要求本殿都答应了,你以为,她能强撑着平安生下孩子?本殿就是要她有太多的牵绊,只有这样,她才会坚持。”
居然是这样?
宇文昊不答应,居然是为了让夕榕可以坚持下来。
宇文旻的身子不由得微微一颤。
哈庆捧着药汁,还冒着热气:“殿下,你的药来了。”
一股浓浓的药味充斥在空气里,宇文旻问:“你……病了?”
宇文昊从哈庆的手里接过药碗,眸子里掠过一丝狠绝,另一边,大管家得了信儿,一路飞奔,近了大殿:“殿下,且慢!不能喝!”
宇文昊不管不顾,闭阖双眸,一饮而尽,大管家奔近大殿,急呼道:“太子殿下,你怎可以这样?来人,来人啊!快去请景太医来。”
听到外面的声音,梅香和子衿都移到帘门前,两人静默地看着外面的人,大管家慌张失神,正冲着门外大叫。
宇文旻不知道他喝的是什么药,但看大管家那紧张的样子,应该是什么不好的药:“那到底是什么药?是什么药?”
“绝嗣汤!”
“你……”宇文旻瞪大眼睛,没想到宇文昊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太医说榕儿再也不能怀孕了,那么,本殿就陪她一起。‘宁可万死损双翼,不使云地两分离。’我不会让榕儿不能生养的事,成为别人逼我要其他女人的藉口。”
宇文旻不可思议地看着宇文昊:“你……你为了她,居然不想再有孩子了!”
“此次榕儿为我九生一死,我宇文昊此生定不负她。三弟,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为难你。你是榕儿今生最在意的人,她疼惜你,珍视你,扬州时的玉无垢一直是她心里最美好的男子。那次洛城一役,你被围困,我火速派兵增援;离开军营,你和老五迟迟不动身,我便已经猜到一些……”
因他是夕榕在意的人,他对宇文旻总有些不同,即便给过他难堪,只瞧着夕榕的情分上,他也会放他一马。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和老五都有自己的打算,为什么不动手?”
“因为父皇。父皇想要在退位之前,把不二之心的人都清除干净,要为我留一个清明、干净的朝堂。三弟,你别再执意不悟了。”
这才是最骇人的真相!
齐元帝居然要的是这个结果,在他退位前,要清除不二之心的皇子。这么说,老五虽关押在天牢,恐怕再难有翻身之日。
“三弟不觉得一直以来,这一切很奇怪?你没有手握兵符,为什么卫戍军就到了你的手里。三军的兵符,一直都在父皇手里,三弟如果再不将兵撤离帝都,到时候,恐怕是我想救你,也不能了。我不想你死!在所有兄弟里,你是最真最纯的一个,在你的眼里,没有权势,没有荣华富贵,有的从来都是你对榕儿的一片深情……”
宇文旻此刻恍然大悟。
他以为,自己才是对夕榕爱得最深的那个。
其实,并不是的。
并不是这样的。
宇文昊忍住腹痛,走到殿门前,对着殿外的十二美女吼道:“本殿已服绝嗣汤,你们中还有想做本殿女人的吗?本殿告诉你们,你们跟了本殿,年轻貌美时也许有三两年的恩宠,一旦宠绝,你们连下半身的依靠都没有!”
十二美女议论起来:“绝嗣汤?什么是绝嗣汤!”
谁也没有听过名字?
景太医从一边走了出来,“青楼女子,为断绝做母亲的权力,老鸨便会逼他们喝下绝孕汤,一碗下肚,这一生都休想做母亲。而太子殿下所饮的绝嗣汤,便是断绝子嗣之意。但凡往后,他所宠幸的女子,就没一个会怀孕的。换句话说,即便怀孕,那肯定不是太子殿下的骨血……”
大管家冲上前来,拽住景太医,抬手就是一拳:“你这个妖人,居然敢给殿下配这种毒药。”
宇文昊捧着腹部:“别怪景太医,是本殿逼他配的药。本殿主意已定,任何人更改不得!而你们,本殿对你们没兴趣。”
大管家道:“给殿下解毒!我要你给殿下解毒。”
不等景太医说话,宇文昊朗声道:“此毒无解……”
大管家一脸惊愕,实在不明白宇文昊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这皇子,开枝散叶,添丁加口自来都被视为责任。可宇文昊居然走出了这一步棋,要为梦妃饮下绝嗣汤。
宇文旻步步后退,嘴里反复地沉吟着:“既然你一早都知道一切,为什么还任由夕榕和我在一起?”
“因为我不想榕儿一直觉着她欠了你,更不想你一直难以放手。三弟,放手吧!我会给榕儿幸福!你能给她的唯一,我亦能做到。而我,亦能给她你给不起的东西。”
果决地陪她,她若不能生,他也可以不再生,让那些妄想跟他的女子断了念想。
宇文旻以为自己赢了,因为终于可以夕榕在一起了,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个局,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梦罢了。
他输了!
输得这样的彻底。
宇文昊对夕榕的情,在他之上,爱得那样的疯狂而炽烈。居然会为了夕榕,甘愿饮下绝嗣汤。
没有生养之力的男人,等同是半个男人,会被人嘲笑的,哪怕这样,他还是愿意承认。只因为,他不愿意给旁人逼他要其他女人的藉口,不想负了夕榕。
“是因为夕榕给你生了三个孩子,所以你才这么果决?”
“不,如果榕儿一个也没生,知晓她不能生后,我还是会这么做。”
在皇家,最在乎的就是后继子嗣。
宇文旻突地忆起,三个孩子又如何?一胎三个,可想这三个孩子的身子得有多孱弱,明知可能难养活,宇文旻还是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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