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重重跪地,对着宇文旻一磕:“贱婢磕谢璃王殿下大恩!结草衔环,贱婢也报答不尽。”
“你莫谢本王,要谢就谢梦妃罢。往后在她跟前小心服侍!”
少女对夕榕又几个响头:“贱婢多谢梦妃!”
“好了,你且起来!”夕榕将少女扶起,握着她的手,只觉一阵冰凉刺刺骨,亦比她矮上大半个头,道:“随我回城罢!”
夕榕回到官衙,令哈庆备了热水,让少女沐浴更衣。内室里,唯夕榕与少女二人,借着灯光,但见少女身上遍体鳞伤,男子留下的齿痕印,用火烛烫过的伤痕,遍布其间。
她,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而已。
夕榕柔柔一问:“还疼么?”
少女数日来的煎熬、痛苦顿时溃堤,那眼泪化成断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流淌着,低垂着头:“奴婢……只是贱命一条,哪里值得梦妃如此关切。呜呜……”
夕榕拾着浴桶中的帕子,为她小心地擦洗着:“你是怎的流落到军营的?”
“不瞒梦妃,奴婢家中有姐妹二人。奴婢五岁时,爹爹便病故了,母亲为了养活我们姐妹,易嫁给了同村的屠夫。这屠夫好生凶残,整**我娘给他生儿子,三年前,我娘因难产而亡。我娘死后,他又与青楼里一个年岁大的女人好上了,没钱替她赎身,便听了那女人的话,用我与妹妹二换那女一人。老鸨整**我接客,我拼死不从,那日听说齐营老鸨带着几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换会服侍男人的女子,老鸨便将我与另两名年老的女子换到了营中……”
夕榕的手指落在她后背的伤上,问:“这些都是军中之人给你留下的?”
“奴婢不从,他们便绑了奴婢,强行欺凌……一个又一个……”
夕榕不敢细想,一把抱住了她的脑袋,满是心疼的道:“好妹妹,到了我这儿,你只管安心住下,从今往后,再没人敢欺负你。战事纷争,吃苦受累的是百姓,亦是像你这样的弱女子。”
自打亲娘过世,姐妹二人便过活在地狱之中。突遇夕榕,给她沐浴,还真心关切她,她再也控抑不住,失声痛苦起来。
夕榕拿了兰香留下的衣袍给她换上,显得有宽大,夕榕瞧罢:“待天亮之后,我便带你去城里的布庄另做两身。”
外屋睡着哈庆,夕榕便拉了她与自己同睡。
“梦妃尊贵,贱婢不敢污了梦妃的绣榻。”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这里的榻本就不多,与我同睡,我又不会吃了你,睡吧。待天亮之后,我再令人给你另外置备。”夕榕顿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大花,我的妹妹叫做小花。”
夕榕将锦衾给她盖好,看她一动不动地躺着,就在一个多时辰前,她还被军中男子欺辱,转眼间,就成为梦妃的侍女。
大花微微侧眸,却见夕榕已经闭阖双眼。这是她见过最美的女子,整个人都似从画里走出的一般。
大花小心翼翼地下了榻,赤足走到窗前,望着月亮,跪下身子,双手合十地问:“娘,是你在天有灵在保护大花吗?呜呜,娘是你在保佑我么?大花遇上贵人了,再也不用留在那种地方受苦。你能保佑大花,也要保佑小花不被人欺负……”
过了许久,大花近了榻前,不敢上榻睡,主仆有别,以前在青楼里,她也不能和那些姑娘一起睡在床上,她和妹妹只能睡在青楼的杂物房里,只一床破被,一堆杂草,姐妹二人蜷缩在一处。
她离开青楼亦有数日了,也不知小花怎样?
她不能再回那样像地狱地方,她得把梦妃侍候好了。
天刚亮,大花就出了内室,去准备早食、打热水,就连哈庆的那份都齐齐准备好了。
哈庆刚睁眼,便见门虚掩中,一个梳着丫鬟髻的小姑娘从屋外进来,昨晚瞧得不真切,今儿一瞧,这姑娘虽算不是好看,倒还生得眉眼端正。手里正捧着铜盆,欠了下腰:“哈公公,热水都已经备好了,可以洗漱了。”大花捧着铜盆,将热水放在案上。
哈庆见她是个勤快的姑娘,道:“叫什么名字?”
“奴婢大花。”
哈庆一愣,“怎的取了条与太子府狗儿一样的名字。”
大花低声道:“还请哈公公给奴婢另赐一个名儿。”
“太子殿下、梦妃都是饱读诗书的人,就算赐名,也轮不上奴才。”正说话,听到内室的声响,大花进了内室,问:“梦妃醒了?”
夕榕伸着懒腰:“你昨儿未睡好,怎不多睡会儿?”
“奴婢向来都起得早。”大花说着,便要拾衣服给夕榕穿上,夕榕摆了摆手,道:“把衣厨打开,另给我挑一件。”
开得衣厨,大花被满满一厨的衣衫都给怔住了,她们姐妹二人的衣服都是一起穿的,就算青楼姑娘的衣服多,可也没梦妃的多。
夕榕见大花发呆,穿上绣鞋走到厨前,取了粉色的中衣。大花只觉自己太笨,似做错了多大的事,低垂着头:“奴婢是不是太笨了?”
“没关系,慢慢儿就会好的。”
大花重重跪下,道:“哈公公说奴婢的名字像狗名,还请梦妃给奴婢另赐个名字。”
哈庆在外面听见大花的话,心下一愣,当真是个不长心眼的,居然将他的话都告诉梦妃。进了内室,笑道:“奴才就是与她打趣。”
夕榕想了一阵,着好中衣,坐我铜镜前,拿着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一头长发,“就叫采纹吧。”
“奴婢多谢梦妃赐名!往后奴婢就叫采纹了。”
“起来罢!”
采纹走到夕榕身后,接过梳子,开始用心地为夕榕梳起长发,哈庆见她笨手笨脚的模样,不由啐骂一声:“这丫头什么也不会。”
“不碍事,她还小,学学就会了。”夕榕淡然一笑。
采纹心下很紧张,若是梦妃当真不要她,她又去往何处,现下她除了那个还在青楼打杂受苦的妹妹,便再无其他亲人了。
用罢了早食,夕榕领了采纹去街上,特意在布庄里给她做了两身衣裳。又领她去了药铺,令郎中给采纹诊脉下药。
哈庆依是被夕榕支开去采买别的东西。
“还与上回一样,劳郎中给我抓两服保胎药。”
采纹心下一愣,问:“梦妃有喜了?”
“嘘——”夕榕示意她小声些,望着外面,道:“莫要张扬出去,这事儿我暂时不想旁人知晓。”
“奴婢明白!”
主仆二人拣了药,离了药铺,一出来便见哈庆已经采办归来,正候在外面,哈庆好奇地问:“梦妃怎的又进药铺了?”
“顺道给采纹瞧瞧病。采纹身子有些不适,近日得小心调理。”
夕榕不再出屋,整日陪在身侧的是哈庆和采纹,有时候听采纹说些关于她家中的诸事,什么与妹妹一起去晒场收麦,什么下地干活,样样听来都觉得新鲜。
白日的采纹倒也正常,只是到了夜间,时常被恶梦惊醒,总吓得冷汗淋漓,夕榕知晓,定是那些受辱的过往化成了记忆深处的恶梦,让她难得自由。每次采纹醒来,夕榕便低声安慰几句,将她哄得平静了,这才回去睡下。
夕榕想:一切都会过去!
转眼又过了几日,这期间,宇文旻未来,就连宇文昊也未出现过。
这日,领了采纹去布庄取做好的衣袍,主仆二人站在门口,却传来一个带着金城口音的小女娃声音:“姐姐!姐姐……姐姐……”
采纹寻声望去,却见在离她们不远处,立着一个衣着单薄,一脸菜青色的小姑娘,约莫十一二岁的模样,呆呆地望着她们,在她的旁边,跟着一位胖妇人,伸手拽了过来,重重拧在她的胳膊:“臭丫头,乱叫什么?你姐姐早去了军营,现下是死是活还不知呢?”
“妈妈,那个是我姐姐!她真是我姐姐!”
采纹瞧到此情,那眼泪早已流了下来,不顾一切地奔了过去,拉住小花的手,细细地瞧着:“小花,这些日子你还好吗?”
小花瞧着采纹身上的衣衫,虽不合身,却也是楼里姑娘们才能穿的绫罗绸缎,虽是丫头装扮,但现下想必日子也过得不错。
夕榕也瞧见一幕,对哈庆道:“想办法把小花带回来见我!”
哈庆应声。
夕榕轻咳一声,未说多的话语,采纹道:“小花,我现在跟着梦妃娘娘,她待我很好。你不用挂念我,梦妃娘娘要回府了,我得回去。”
小花不愿放开采纹的手,姐妹二人又哭了一场,终是采纹狠开剥开小花的手,转身追上了夕榕,抹去眼泪,生怕夕榕生气一般,低声道:“梦妃,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没做错什么,我也没生气。”夕榕浅淡笑了一下,往官衙走去。
午膳时分,哈庆便领了小花回来,姐妹二人相见,又是欢喜,又是大哭。
夕榕便令采纹分了些饭菜去偏房吃,也让她们说说话。
哈庆道:“一个采纹便是笨手笨脚的,梦妃真要留她们俩。”
“不过是多个人吃饭罢了。待过些日子有人回帝都,带上她们去代芹那儿吧,代芹会安顿好她们俩。”
哈庆笑道:“梦妃是个心善的女子。”
忆起避暑行宫中的事,夕榕道:“我亦杀过人的。”
不过一年多的时间,竟似过了大半辈子。
晚上,夕榕决定弄清那一幕“相拥”的实情,令采纹、采绢(小花)姐妹站在那晚她与宇文旻所站的方位。
自己与哈庆站在院里,这么一瞧,两个人还真似相拥。
二人进了屋里,不过是错身而站,但站在一条直线的两侧,一个近窗,一个在里,虽相隔五六步,依然如相拥在一起。
哈庆道:“竟是这样……”颇有些恍然大悟之意。
哈庆知晓真相,就如同宇文昊知晓一切。
次日中午。
哈庆问:“今晨瞧见采纹在厨房熬药,说是梦妃您的,梦妃哪里不适……”
“不碍事,只是些保养的寻常药方。吃上两剂就好了。”夕榕说着,“府里有采纹姐妹陪着,你可以去殿下那里服侍。”
“今上午,奴才去过军营。瞧过太子殿下,他很记挂梦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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