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妃听到他的哭腔,扭过头来,却见八皇子像个孩子般在那儿哭。秀眉一挑,当即就怒了:“你……瞧瞧你的样子,哪里还像个男人了。为了旁人的事,居然还哭成这样?成个什么样子?梦妃是死是活,都要看天意。前几日,你不是还口口声声地怨她、恨她,说她给你大哥带来了痛苦,让你大哥颜面尽失,这回子,倒为她哭起来了。”
“我是怨她行事古怪,惹大哥生气。可是……她到底是我皇嫂,又怀着大哥的孩子。再怎么的,她和孩子也得平平安安的吧。那个代文林,我知道,他就是你的人。你让他去给梦妃请脉,你哪有那么好心,就想知道她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如果是男孩,你就要下手。我……我告诉你,是我逼代文林向你禀报,说梦妃怀的是女孩。”
慧妃一听,急得跳了起来,走了过来,用手一凿,稳稳击在八皇子额头上:“还真是个冤家!怎的半分都不争气,太子若有了儿子,你想当皇帝,你儿子能当皇帝吗?为娘步步为你打算,可你倒好,就会给我拆台。宇文晃啊宇文晃,你什么时候还能长点心眼!打小就这样,没心没肺没心眼,多少年了,都当几个孩子的爹了,还是这样……”
“当皇帝有什么好的?大哥一直信任我,对我最好,就是南方打了胜仗,得了好东西,也总有一份……”
“瞧瞧,就他给你一丁点的好处,你就对他死心塌地,那是他的计策……”
“我就知道在兄弟姐妹里,大哥待我最好的。梦妃嫂嫂待杜妃也好,她还给我孩子做小衣服,就凭她这份心,也是旁人比不是的。”
慧妃气得直吐大气:“本宫这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我不管,今儿你非得答应,这一回,不许算计他们,不许你的人伤害梦妃!”
“是不是本宫不答应,今儿你就不走了?”
“是!”
和她扛上了。
慧妃道:“好!好!你今儿不走,那你就在雍仪宫里呆着吧!这样一来,本宫下手,也更容易一些。”
八皇子听她一说,急急站起身来:“你……”
不走是吗?
那他就呆着呀,就会和她闹,在皇上、太子那儿,乖的跟什么似的。
慧妃真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个一个儿子。
“我这就去太子府,死死地盯着代文林,他要是敢伤害梦妃,我……我饶不了他!”
八皇子扭头就走。
原本的大好心情,因为八皇子这么一闹,全都没了。
慧妃气哼哼地坐在妆台前,看了眼手里漂亮的金镶玉步摇,重重抛摔在妆台上,也不顾是否会碎。
八皇子到时,宇文昊正冲着内殿的门大叫:“陈夕榕,你要么带孩子一起走,要么就生下孩子,别说剖腹取水的混话!生,自己生!旁人都能生下来,你为什么不能?”
“宇文旻,我生不了,我生不了……两天了,我真的生不了。让太医剖腹吧!让他们剖吧!我好累,我好痛,浑身都痛,我的心,我的魂都是痛的……宇文昊,我知道你恨我,你要恨就恨吧。我为什么那么难?怎么做都不对,怎么做都不对……”
宇文昊听到这儿,便要进去,不想雪影却伸臂将他给拦住:“殿下不能进去,太晦气了!”
“滚开!”宇文昊掀开雪影,大踏步进了内殿。
夕榕被这一宿的疼痛,折腾得没了半分血气,疲惫、憔悴。
“榕儿,你可以的!你可以平安生下他们。”
夕榕摇着头,喘着粗气:“我……真的生不了。齐昊,你猜得都没错,我是想帮你。可是,你就要做皇帝了。我放手,是想成全你……”
“我懂,我都懂。”
宇文昊看着她额上密密的汗珠,从梅香手里接过,为她拭去汗。
“我要你好好的!你要好好的……呜……啊!”她痛苦的挺了挺身。
接生嬷嬷道:“殿下还是出去吧!你进来,也帮不上忙的。”
血,那么多的血!
宇文昊便见一名嬷嬷手捧的铜盆里,都是一片通红。
那些血,都是夕榕的。
这一回,他害苦了她。
宇文昊站起身,身子一摇,昏死过去。
“殿下!殿下!”
夕榕看着:“他……是太累了吧!”
却不晓,宇文昊是心疼她,更是愧疚。
梅香急急扶住:“殿下昏倒了,快来人啊!”
雪影与另一名侍女进入,扶了宇文昊到大殿。
太医掐中人中,宇文昊悠悠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的人,很快回过神来,衣袖一挥:“本殿告诉你们,要是梦妃有事,本殿就让你们所有人赔葬!为什么会出那么多血,你们这些太医都是废物?连血都止不住……”
他以为都是夕榕的血,不晓得只是嬷嬷从她身上擦下的血,洗落在盆里,那里面大部分都是水,是清水。而他居然以为是一盆血,还被吓得昏了过去。
爱之深,关之切。
太医院首扫过一殿的太医,道:“叫一名嬷嬷出来,说说里面的情况。”
雪影进入。
一名接生嬷嬷出来,太医院首也妇产千金科的主事太医走近。
嬷嬷低声道:“胎儿被我们给挤压入盆了,可是这宫口总是打不开,孩子生不下来呀,不敢再挤了,这一挤就出血……”
主事太医道:“不是催生的药汁都已喝下去了吗?怎么不管用?”
嬷嬷道:“那宫口确实没打开呀?老婆子我做了一辈子的接生嬷嬷,这个还是认得准的,再说里面那位嬷嬷,可是接了数位皇子、公主的老嬷嬷了。”
太医院首拧着眉头:“真是奇了,按理说,我们太医院开的方子,应该没问题,怎么会失了功效?”
八皇子静默地坐在一边,只盯着代文林,仿佛要在他身上盯着洞来,代文林也只被瞧得坐立不安,额上都是密密的汗珠。
太医院首转过身来,唤了另两名医术高超的太医,开始小声的嘀咕起来。
一边坐着个年轻的太医,他一直没说话,也没进去过,却陪着众人在这儿呆了一整宿。他突地抱拳道:“敢问一下,梦妃在这之前都吃过什么?”
雪影道:“听说肚疼之后,因为之前不能及时请到太医,喝了五碗华家医馆郎中开的催产汤。回府之后,也只喝了参汤和太医们开的汤药。”
华家一族,是北齐最出名的太医世家,已经是两代上任太院院首。
年轻太医道:“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产妇之前中过‘毒寡妇’之毒。还有,就是之前吃过与产子相抵的药。妇人产子,就算是动了胎气早产,一旦连服大量顺产汤,都会打开……”
雪影听到这儿,面露感激地看着年轻太医:“梦妃确实中过‘毒寡妇’之毒。”
一刹那,所有太医的眼睛都落在那个年轻太医的身上。
其他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这可怎么办?”
太医院首道:“你既知道,可会下方?”
年轻太医眼眸一垂:“比较棘手,下官……”
宇文昊大声道:“你若能保梦妃顺利产子,本殿重重有赏,给你加官三级。”
那不是成了太医院首了。
太医抱了抱拳:“让下官试试看。下官需得先诊脉才能下方。”
八皇子坐在那儿,好好儿的,怎的中了这种毒。
心里暗想:莫不是此事也是他母妃干的?
年轻太医进了内殿,夕榕已是昏昏欲睡,诊完了脉,退出内殿,挥笔下了方子。
太医院首看罢,不由得支吾起来:“这……这……你这样下方,是要闹出人命的。”
年轻太医道:“敢问院首大人,除了这样下方,可以攻克‘毒寡妇’的余毒,你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吗?寻常药物是根本起不了作用的。”
妇产主管太医道:“这样下方,也就是说只能保孩子,可是殿下要的可是母子皆安……”
几个人嘀嘀咕咕,宇文昊朗声道:“你们在那儿说什么,倒是快抓药。”
院首道:“殿下,这个方子有问题。”
年轻太医道:“既然大家都知道这汤药下去产生的后果,可以再下止血的良药。”
“这可不行,万一止不住血,那梦妃可就保不住了?”
“如果孩子还不能出生,恐怕到时候母子都保不住!”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句,好不紧张,没说几句,个个都是冷汗直冒。
院首道:“要不,把止血的良药也一起加进去。”
年轻太医道:“这可不行,如果加进去了,可能就起不了作用。”
宇文昊再无耐心了,就看他们三个在那儿小声议论,抬起手臂,厉喝一声:“磨磨蹭蹭的做什么,不是让你们抓药吗?”
几个人推攘一番,都不愿去说,年轻太医撞着胆子,走近宇文昊道:“殿下,除了这个方子能起作用外,再无他法。但是这个方子,亦有缺陷。”
年轻太医谨小慎微的,语调很低。他伸手摸了把额上的冷汗,继续道:“宫口大开,孩子出世,极有可能令产妇大出血,要是止不住血,就……”
宇文昊厉喝:“你是告诉本殿,你自作主张,保孩子而不保大人了?”
“可是殿下,下官刚才已经替梦妃诊过脉,要是在两个时辰内,孩子再生不下来,恐怕母子难保……”
“大胆!”宇文昊伸腿就是一脚,年轻太医重重地跌摔在地上,有太医开始暗自欢喜起来,让他做那出头鸟。
年轻太医咬着唇:“殿下,下官既敢下方子,便能止住她的血。只是……亦有后遗症。”
宇文昊瞪眼,年轻太医却一副信心在握的模样,快把他给急死了:“下次有话,最好一次说完。”
“是!”年轻太医应声,从地上站起来,恭恭敬敬地道:“下官能下止血的良药,只是如此一来,梦妃宫床受损,余生都不能再孕育胎儿。”
大殿一片静寂。
年轻太医道:“一切都凭殿下做主。救,如何救?若是殿下用下官的方子,下官立马就配制止血的良药,只是梦妃此次难产,已伤根本,就算不用在下的止血良药,这余生再也不能怀孕了……”
难道,这便是天意么?
夕榕为他,受过那么多的苦,如今还有这一遭。
宇文昊有种想哭的冲动,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修长的指甲陷入掌心,一阵钻心的痛:“就依你之言下方救人!你若保梦妃母子皆安,本殿晋你三级,另赐良田千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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