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小院空无一人,南怀秀推开院门进来时,院子里根本连一个鬼影都没有,丫鬟妈妈们想来是趁着今日喜庆跑到哪去蹭酒喝了。
上房屋门被从外头用门栓锁住,南怀秀将门条抽开,“吱呀”一声推开走入,阳光照出空气中一片雾蒙蒙的灰尘。
门厅十分简陋,桌上连个花瓶都没有,所有的琉璃瓷器打碎的被打碎,撤走的被撤走。再往里屋走,紫檀大床的床头拖着一根锁链,另一头绑在一个人的脚腕上。
这被锁住的人蓬头垢面,也不知道是多少天没有洗头洗澡了,满头黏腻的白发活像个疯子。也许,她就是个疯子。
看见南怀秀进来,这人却只是瞥她一眼,又抱着怀里的枕头哼哼唧唧哼起童谣。
“芦苇最知风儿暴,芦苇最知雨儿狂。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当年放牛郎……”
“姨母。”南怀秀喊了她一声,谨慎地站在门口没有贸然靠近。自从表少爷周少游死后,姨太太的精神就一日比一日差。
可是无论她如果解释哀求,二房都不肯再为她和周少游的事同长房过不去。姨太太丧子之痛无法宣泄,渐渐精神就有些不正常了。
一开始是说晚上看见少游站在院子里;后来大白天也说听见少游喊她;再后来就动手推人入水强迫丫鬟去救自己的儿子,最后是几个大力的婆子上去合力将她拉回院子。
自此之后,她夜夜鬼哭狼嚎抱着枕头当孩子哄,二太太请了几位大夫都治不好她的疯病,又怕她再跑出来伤人,更皆二老爷的嫌弃,无奈之下只好将妹妹锁在屋子里。
不见人,不吃药,姨太太的病一日比一日厉害,连带着身体也虚耗了不少,黑发变成了白发,两只手就跟鸡爪一样又干又瘦。
“姨母。”南怀秀又试探着喊了一声:“你还认得我吗?”姨太太没有搭理他,仍旧哼着童谣抱着枕头晃阿晃的。“姨母,我是少游的表妹呀。”
听到儿子的名字,姨太太的眼球终于转了一转:“少游……”
“是啊,我是——”
“是南怀珂!”姨太太忽然目露凶光向前猛的一扑。
南怀秀大惊失色,向后慌忙一退跌在地上,痛得屁股都快摔裂了,姨太太那双形容枯槁的手近在咫尺,好在床头的链子狠狠绊住了她。
她趴在地上抬起头,忽然惊慌失措地爬到角落捡起枕头,口中呢喃“少游摔疼了,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真没用”。
南怀秀吓得花容失色同时在心里暗骂,不死也没用的废物。眼看对方又沉浸到神志不清的状态中,她试探着问:“你还记得南怀珂的是不是?”
“南怀珂……我记得她……”姨太太大声道:“贱人,她派你来杀我是不是!那个心狠手辣的贱人,她还活着是不是?!”
南怀秀一骨碌爬起来问:“是,你还记得?”
“贱人……贱人!她杀了我的少游!”
“是,就是她杀了你儿子。姨母,少游在池塘里冻了整整一晚上你记得的吗?他冷得不得了,一直在喊你、喊救命。南怀珂把他泡在荷花池活活淹死了他!”
儿子是被从冰下捞起来的,一想起儿子死去时的惨状,姨太太浑身都哆嗦,抱着枕头又哭又喊。
南怀秀愈发刺激她道:“少游死得太惨了,我常常看见他,他说他冷。”
“你也看见他了?”像是终于见了知己,姨太太露出期盼的眼神说:“他们都说没看见,可是我明明看见,你也看见他了是不是?”
“是呀,我也看见了,他说是南怀珂杀了他,他喊你替他报仇呢。”
“少游我的孩子啊。”姨太太将枕头紧紧捂在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南怀秀见她只顾着哭,干脆上手用力扯出枕头说:“这不是你的孩子,周少游死了你光知道哭有什么用?你该替他报仇,否则你有什么脸自称是他的娘亲?”
“报仇……”
“南怀珂杀了你的儿子,可她还过的好好的。你知道外头来了多少达官贵人吗?他们都是来恭贺她的,她的娘只是个郡主,太后却把她当公主一样宠。不止如此,她还勾搭了五皇子,将来她还要做王妃,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少游呢?南怀珂说了,她还要把少游扒出来挫骨扬灰!”
“她敢!”姨太太大吼一声,口水喷了出来,南怀秀这才注意到她的两颗门牙也掉了。
“你十月怀胎的儿子被她杀了,你什么都没有了,连父亲母亲都不帮他,少游只有你这个娘了。”
“她是杀人凶手,她杀了我的儿子!”姨太太恶狠狠地嚷起来:“她要有报应的,她该死,她该死!”
“只有你知道她是杀人凶手有什么用?你要让别人知道,要告诉所有人,要当众撕破她的脸皮,让人看看她是怎样一副蛇蝎心肠。”
“她在哪?!”
“她就在花园里呢,她在花园里寻欢作乐,你就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被人像狗一样锁起来发烂发臭。”
姨太太的目光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憎恨,咬牙切齿要南怀秀带她去找仇人。
“我带你去找她,你当众揭穿她好不好。”
“好,好,杀人凶手,我不会放过她!”
南怀秀掏出偷来的钥匙替她将锁链打开,给她指明方向后,姨太太跌跌撞撞扶着墙往外去。在昏暗的屋子里被关了太久,阳光刺得她一时睁不开眼,走到台阶边脚下一空竟摔了下去。
钻心的疼痛自脚下传来。
南怀秀赶出来看见她摔得又肿又红的脚腕,看着在地上呻吟的姨母进一步激怒她道:“真是无能,这点疼算什么,你想想少游死得时候有多痛苦,你还要让南怀珂继续害人吗?”
“不会,她得意不了多久了。少游,娘去给你报仇。”
儿子的惨死是姨太太毕生最大的痛苦,她本来就已经神志不清,根本经不起南怀秀的一再挑唆。于是红着眼咬牙爬起来,忍着巨大的痛苦一瘸一拐向花园走去。
南怀秀嘴角边是幸灾乐祸的兴奋笑意。
今日宴席来了这么多人,当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个贱人的真面目,她倒要看看,她还怎么在京城立足,谁还敢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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