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女官抱着收了画卷的长盒出来时,南怀珂正隔着屏风对着画师手下的画出神,她上前才一说话就听南怀珂问:“这画中人是谁?”
曹女官疑惑,上前两步看了脸色一沉,尘埃般细小的迟疑和不快被南怀珂敏锐地捕捉在眼中。但她到底是太后身边的人,面色很快恢复如常:“不过是一卷仕女图罢了,左不过是哪个宫女做的参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南怀珂微笑说:“画中女子花容月貌遍身绫罗,似乎并不是普通的宫女呢。咦,这画上好像提着词,似乎是关于这女子的。”
她说着这话,作势就要凑近细看,曹女官赶忙伸出一手轻轻搭住她的手臂笑道:“哎呀呀二小姐,这边走这边走。”一边说一边就将她往画院外带。
南怀珂便知这女子果然是有来头,父亲认识,宫中又有她的画像,莫不是哪位公主郡主?只是为何还要做她的画像呢?
她若活着就不会留下那样一根簪子和遗言,她若死了更无必要再作她的画像。莫非是自己猜错了,她并不是陈峰的母亲。
南怀珂跟着曹女官出了画院,边走边做出无意的样子聊说:“这样漂亮的女子真是令人过目难忘,不知是哪一位娘娘或是公主,竟然在京中的宴会上从来也没有见过,下回我可要问一问太后。”
曹女官眉尾一跳忙说:“二小姐可千万别在太后面前提起,太后会不高兴的。”
这话一出口就已落入圈套,要在往常她断不会如此大意,可是太后极端厌恶那名女子也不喜欢旁人提到,她自然是事事以太后为重。
南怀珂引得她说出这句,心里立刻否定了自己方才的想法。曹女官对这女子这样讳莫如深,父亲也是,太后亦然,也许真有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在里头,也许真的和陈峰也有关。
她继续不动神色地问:“不知是何方神圣,竟然连太后都要避讳?”
曹女官想到那女子的容貌,当年第一次见到时确实惊为天人。那样的国色天香,比之面前这位明艳逼人的少女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罕见的美貌亦是祸水,这是宫中的一段陈年往事。想到皇帝当年的滔天怒火她就不寒而栗,再看南怀珂的反映,看来南家也的确守口如瓶。
曹女官心中权衡片刻有了主意,她叹了口气说:“那是从前宫中的一位娘娘,二小姐也瞧见了她的容貌,这般美丽无双,皇上素来爱惜不已。可惜自古红颜薄命,娘娘生产时血崩而亡,皇上悲痛欲绝大病一场断断续续治了许久。因此太后嫌弃晦气也怕引得皇上伤心,再不许宫中有人提起这位妃子。”
“那方才画师……”
“那是宫中的老画师了,当年曾为娘娘画过画像。皇上思念娘娘,每年都会让画师作一幅娘娘的画像。太后虽然不喜欢,可也拗不过皇上。”
南怀珂听出蹊跷,含笑问:“女官口口声声喊她娘娘,想来是位分极高的一位主子。”
“其实倒也不是,只是当年皇上本预备她生下皇子就立为贵妃,想不到天不遂人愿,但皇上还是以贵妃之准将她下葬,所以奴婢才称呼她为娘娘。”
“不知这位娘娘出身何门?”
曹女官的喉头梗了片刻说:“她……她家世普通,只是容貌倾国能歌善舞,因此扶摇直上。”
南怀珂微微蹙眉,贵妃为众妃之首,地位仅次于皇后。皇帝要封那女子为贵妃,这么多年贵妃之位又一直空悬,可见她当年承宠后必定是万千宠爱于一身,时至今日都令皇帝念念不忘。
但有一点说不通,即使是皇帝疼爱,家世不够显赫也是坐不到这个位置上的,且看宫中三妃显赫的家世就可想而知。
皇帝是个十分精明的人,皇后家世普通,这就是他当年为杜绝将来被外戚挟持的先见之明;三妃家世显赫,这又是他用来拉拢臣子的手段,这样的头脑不可能不明白贵妃之位的意义。
只有一个解释,那名女子不止冠绝六宫,而且出身名门。
可是曹女官为何要撒谎呢?
而且贵妃……从来不曾听闻宫中有这样一位娘娘。如此绰约多姿又得皇帝心爱,更兼带出了皇帝情深义重的美名,这段故事早该扬名在外,回京这么久却从来也没有听人提过。
曹女官不愿再提,南怀珂也不好过多追问,携了崇礼到内宫和外宫交界处别过也就走了。
沿着红墙一路向前,须臾就到了正阳门口,日常他们这些人入宫请安走的都是此门。
一行人往红漆金钉的右门过去做了记录,再旁边挨着的稍间处就是正阳门的值班房。门口站着一人,南怀珂瞥了一眼认出他来,原来是顺天侯的庶子——职守禁军十六卫的柏炎。
这人敏锐得很,立刻侧头看向视线投来的方向,一双眼睛带着煞气、如鹰似犬,更兼他体量魁梧愈加骇人。南怀珂只觉这人戾气甚重,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那边职守的禁军护卫已经做好记录,一行人便出了宫门。上了马车南怀珂突然想起,十六卫官署在皇宫之南,柏炎怎么跑到正阳门来了?看他的样子倒像是借着公务之便再此等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十六卫巡警京师、卫戍皇宫,居中御外各有兼顾,柏炎也许是职责所需寻常跑一趟罢了。南怀珂便不做他想。
知夏又问她是不是还在疑心那张仕女图的事情,南怀珂点了点头将自己的疑惑说了,知夏便道:“我早说了不如问一问德水叔,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南怀珂摇摇头说:“如果父亲决定绝口不提此事,他必然一早就关照了李德水。且李德水跟随祖父、父亲多年,披肝沥胆矢忠不二,我们贸然去问只能空手而回。”
的确如此,知夏泄气地靠在一旁,半晌突然又问:“太后给小姐的是什么画?”
是了,曹女官也没说,南怀珂回了一句:“打开瞧瞧。”
知夏便兴冲冲取过长盒打开,拿出卷轴,和南怀珂一人托着一边缓缓展开。
“咦,原来是画师才作的,也不是什么名贵的画呀。”知夏看了一下就说。
南怀珂看了半晌,已然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喜欢长女威武请大家收藏:(321553.xyz)长女威武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