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仪的宫中,一跨入正殿门槛就能闻到氤氲的香气,殿内,雕镂装饰的博山炉里燃着芸香,云气瑞雾。
“南二小姐请稍等。”宫女领人进入正殿就放下往内室走去,几声低语过后门上帷幔被撩动,又走出两名宫女欠身立在两侧伺候。
随后一抹琥珀色闪现,更加浓郁的香气随之袭来,琥珀色的裙摆下微微露出云头锦履,色彩鲜明富丽、纹样生动灵活。莲步款款中,走出一名锦衣丝履的中年美妇——叶昭仪。
娥眉青黛玉指素臂,走到正殿之上朱唇微启,叶昭仪问:“你就是岐国公的女儿?”
妃嫔不比帝后,见到妃嫔是不用下跪的,南怀珂低头垂首恭敬道:“臣女南怀珂,见过昭仪娘娘。”
叶昭仪的微笑像晚秋的芙蓉一样明媚艳丽,她向宫女示意赐座,宫女搬来一张小凳子,南怀珂谢恩坐下一半。
“一向听闻你得太后喜欢,又恩准你时时入宫陪伴,本宫也一直很想见一见你。不必这样拘谨,抬起头来说话。”
南怀珂抬起头看向叶昭仪,见她端庄而亲和,秀发如云,风姿很是出众。
叶昭仪也细看她几眼,见她年纪岁虽不甚大,却形容妩媚自有一段风流,心道难怪凌儿这样的见识都对她迷恋不已,禁不住眉眼含笑说:“本宫虽是第一回见你,可瞧着很是喜欢。”
“娘娘厚爱,臣女惶恐。”
“你不用谦虚。”叶昭仪笑着说了,一边递了眼色给身旁女官。
门外进来一溜宫女,端着装了点心的高脚盘放在南怀珂身侧的小桌上,又奉了茶才退下。叶昭仪说:“初次见面也不知道你的口味,本宫便命人一样备了点,你自在用便是。”
“多谢娘娘。”南怀珂端过茶盏象征性的喝了一口。
“听说你秋时得了一场大病,如今可大好?”
“多谢娘娘关心,差不多好了,如今只是调理。”南怀珂正视她回答,心里却是防备的,然而仔细观察叶昭仪的神色,那关切和真诚的样子又不像是装的。
叶昭仪笑道:“这还是听我们老五说的,他那时很是挂念你,还遣人送了药材。常日里也时常向我提及,我还从来没见过他对哪家姑娘这么上心。”
她说完这话期待着对方的反应,却见南怀珂只是一笑置之,遂自笑一声说:“孩子大了心思多,我们老五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前几日皇后还提及此事,说是成了婚便定了心。可是本宫想,儿女的婚事终是要顾及孩子们的心意,将来夫妻才能和睦。
本宫以为盲婚哑嫁无多大意思,女子最重要的是夫君的宠爱。本宫也希望他将来夫妻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想着挑一个他喜欢的,将来那女子在府里也能过得如意。”
南怀珂只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叶昭仪顺势问:“你今年多大了?”
“回娘娘的话,臣女今年秋刚满十五。”
“正是舞象之年,家中可曾为你议婚?”
“臣女家父不在身边,且以臣女的年纪,父亲并不急于让臣女出嫁。”
叶昭仪听了笑道:“这就是胡话了,古语有说,男二十而娶,女十五而嫁。男子二十不娶,那就是我们这些做父母的不是了。”
“可臣女听闻,京城百姓间二十多岁出嫁的女子比比皆是。”
“那是他们的不是,钟鸣鼎盛之家婚姻是大事,开枝散叶更是第一要紧大事,该依着古训才对。”
南怀珂笑盈盈说:“娘娘说的极是。可是儒家圣贤也曾云,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而大古又有五十而室,三十而嫁之说。可见婚嫁年纪并无定数,世间姻缘自有天定。”
叶昭仪见她对答如流毫无畏缩,心想百闻不如一见,都说此女在海疆时就有名师教导,果然辩口利舌玲珑剔透。她掩口而笑道:“果然是了得,难怪太后喜爱。你既不急于出嫁,想必是还没有中意的男子咯?只是这样要蹉跎到何年月?”
“比翼双飞自然是人间美事,可是臣女想不遇天人不目成,独行自在也能逍遥。”
“京中这么多王侯将相之后,难道就没有你青睐的,可是觉得门第配不上你?”
“臣女不敢在门第上比较,公爵之上还有异姓王和各王爷。何况上有天子之威下有百官之督,臣女父亲只是人臣,食天子俸禄不敢自命不凡。”
叶昭仪见她见识很是谨慎得体,不禁慈笑说:“你说话也不必这样小心翼翼,难怪京中公子都说你难以亲近拒人千里。”
“旁人错爱臣女不敢承受,臣女既是无意,自然不好给人以错觉。”
“可我听说,你和八皇子多有交集?”
南怀珂一笑,这话其实不用萧凌格外去提,她和八皇子都常在太后跟前侍奉,旁人会这样传也不奇怪。
“泛泛之交,八皇子常去向太后请安,所以臣女常与之遇到。”
“那么老五呢?你和他前阵子似乎也走的很近。”
正题终于来了,她不想给昭仪错误的信号,因此直接了当表示,自己和五皇子只是有过几面之缘,谈不上近。也许她应该说的更断然一些,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叶昭仪这样和善,她也只好客气相与。
不过这么说,显然叶昭仪并没有领悟到她的意思,因为她又问:“若是只有几面之缘,你又怎么会告诉他梁宽的事情?又怎么会替他筹谋那个位置?”
南怀珂没想到萧凌将二人私下的谈话告诉了他母妃,可见叶昭仪对儿子的野心知道的一清二楚。能向自己的母妃提及这些谋划,这样的母妃一定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既然是个聪明人,就不需要再向她客气敷衍,她当下断然说道:“既然娘娘已经知晓想必也会明白,这不是交好只是交易。不过目前臣女与五殿下已经两清,以后不会再有往来。”
“交易?你又为什么要交易和筹谋这些事?”
“什么?”
“一个姑娘家对权谋兴致勃勃,难道不是眼热权势富贵?”
叶昭仪很好奇,在她平生所见的人中,如此汲汲营营者无外乎是求取名利。南怀珂要名利却不要她的儿子,那么她必然是要通过别人去达到她的目的了,她不希望她和别人搅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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