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怀珂得到了她意料之中却又让她失望至极的答案,潘家的镇军大将军又被调去了西北,皇帝的秘使已连夜带着圣旨入京。
抑制不住的失望如潮水般袭来,心和肝都在发颤,她开始猛烈剧咳,只觉得肺里快要炸开。
萧砚急道:“知夏,快倒茶。”
知夏手忙搅乱打开来皮囊送到她嘴边,她大口大口饮下茶水,又咳几声才逐渐恢复气息,此刻,心里只有四个字——功败垂成!
“知道了,你去跟上哥哥罢,好好跟随他左右。”
“是。”穆白欠了欠身打马疾驰离开。
萧砚骑在马上认真看着她,朝霞在她精致的侧颜上染上一层如幻的光晕,然而她眸中疲惫,态生两靥之愁,无端端令人心疼不舍。
那回架空潘家的事他就陪在她的身边,她是把自己豁出去了当做诱饵才促成此事,现在一夜之间风云突变,他当然理解她的灰心。他关切说:“事已至此多思无意,暂且养好身体要紧。”
南怀珂无精打采根本不想说话,默然点点头放下帘子,萧砚打马回到队伍前头下令开拔,车轮滚起。车厢内,知夏扶着自家小姐担忧不已。
从去年秋天起小姐的风寒断断续续就没好利索过,每回都是刚好了就又病了,眼见小姐越来越畏寒,万一落下病根可怎么得了。
说来说去还是怪二太太,若不是她那回使了那么阴毒的法子,小姐也不至于亏了身子。
“小姐别想那些烦心事了,还是养好自己的身子要紧,朝政的事也不是咱们这些人可以干预的,一切有老爷在呢。”
话虽是这么说,南怀珂却不能什么都不做,她若是真什么都不做,此刻只怕就要被牺牲准备嫁去渤海了。
“知夏,你说皇上他是不是……”她的声音很轻很弱。
“小姐说什么?”
“皇上他,其实心里比谁都明白。”
她早该想到的,皇帝虽然暂时架空了潘家在西北的兵权,但是并没有完全摧毁潘家。北安伯一家镇守西北多年,威震边陲,一旦将镇军大将军召回京城,戎狄很有可能突然发难。
皇帝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南潘两家的矛盾不过是他的一个借口,为的就是试试看如果没有北安伯府,究竟会对西北造成多大的影响。
这次行猎皇帝将他们留在京城并不为了别的,只为了以防万一,这万一就是西北戎狄。
现在皇帝试出来了,西北不能没有潘家,经历这次的边乱,潘家军功显赫,北安伯在朝中的声望只会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可惜啊可惜,想要扳倒潘家看来必须使出更加雷霆的手段。
南怀珂反复呼吸几次,情绪逐渐平稳。往好的方面想,上一回的事情并不是全无收获,至少她确认了一件事,皇帝是有心收拾潘家的,但是后路还没有铺平。
皇帝到底是皇帝,别看他年老多病,其实那双深邃的眼睛早将精明沉在眼底。他无时无刻不在窥探这天下的一举一动,一招一式无一不精心安排,连她也成了那半老皇帝的一颗棋子。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萧凌、萧砚甚至萧弥,扮傻做戏算计筹谋,皇帝的这些儿子和他如出一辙。
车队一路疾驰,只在中途短暂休息做过一次补给。
南怀珂一直在发低烧,更兼潘家的事情挫了她的心情,因而几乎昏昏沉沉睡了一路。直到中间唯一一次补给,知夏替她掀了帘子,她才靠在门边透了一会儿气。
萧砚见她醒了,问她有没有觉得身上痛快一些。
她缓缓摇摇头,眼瞧着那两辆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马车,琢磨半天大概猜到里面坐着什么人了,或者是说——关着什么人。
“皇上是吩咐王爷将谷氏母子押回京城吗?”她有气无力地问。
萧砚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那里面的确是他们两个。我现在才明白,许是那天晚上父皇得知了西北的事心中有气,更加厌烦谷氏母子告饶求见的请求,所以才着我把这二人押回去。
另一方面,谷氏的罪名是罄竹难书,但是萧弥那里,父皇还没有得到行刺的口供,所以他将这项事宜交给了我。因为是诏命,这里人多口杂不方便多说,我本来打算之后再告诉你,并不是有意要瞒你。”
南怀珂盯着萧砚,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殿下,谷氏母子落到你手上还有可能活着见到皇上吗?”
萧砚像个少年般轻巧地跃上马车,坐在车板上垂下腿毫不在意地说:“父皇早就厌弃他们,他要的是口供,我只保证给他弄到口供就是了。”
他的语调非常轻松,南怀珂逆光看着他,觉得他和阳光融为一体。她提醒他:“王爷想过没有,这事皇上为什么偏偏交给了你?皇上不会做无缘无故的决定。”
萧砚原以为这是皇帝给他的奖励,听她突然有此一问不觉愣住片刻,很快悟出了关窍:“原来如此……父皇是想看我面对仇人会怎么做。”
这不是奖励,而是测试。
面对不共戴天的仇敌,大部分的人都会意气用事。如果萧弥死了,那么在皇帝眼中萧砚的路也就到此为止了,将来不堪大用。
但是这对母子是一定要死的,正如郝晓东也要死,否则留着将来翻供就是祸患。不止他们,整个谷氏也要一起陪葬。
“你放心,不用我杀他们,要让他们死,办法多的是。”说完,萧砚眸光微转,忽然换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挨近她问:“怀珂,你会觉得这样的我很讨厌吗?”
南怀珂本来是靠在车门上,见他挨近,下意识直起身躲远一些,萧砚因而更加委屈,一双魅惑的桃花眼里简直能滴出水来。
方才还是冷冽的睿亲王,这会儿突然又变作从前那个少年,她忍不住觉得好笑。笑过之后,眼底却透着不符合年纪的决然:“你不害人,他们却不会放过你,人活一世难道要任人宰割?殿下做的一点也没错。”
这话,世上只有她会对他说了。他知道她一定会这么说,可是他就是喜欢听她亲口说出来。
萧砚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眼中是无限的依恋和爱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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