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嫦衣怕刘娥难舒心结, 忙开解道:“姑娘并没有严惩柳依, 只是将她赶了出去,这已经是心善了。而且,你不也还放了葛娘子一把, 没有深究她的罪责吗?”
刘娥叹了口气:“我并非对她手下留情, 只是, 她现在怀有身孕。即使犯了再大的错,也轮不到我来处置。且万一她腹中孩儿出了什么差错, 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只怕那杜娟也是这么想的, 渔翁得利!指不定巴巴在一旁看着等着抓我把柄呢!”
除此之外, 还有另一层原因, 她虽然不确定,却心中总是有些疑惑,怀疑这背后不是这么简单。
青婵一向爱憎分明,想起今日的风险,胸中的怨气到了此刻仍是无法平息:“话虽如此没错,可那葛娘子欺人太甚, 竟然撺掇着柳依做出这等下作之事。要不是姑娘聪明, 还不知给她们害成什么样子呢!”
刘娥伸手过去, 握住了青婵温热的手掌:“还好都化险为夷了呀!而且, 经过这次, 想必那两边近期都不会有什么动静了!”
青婵又不解道, “对了, 姑娘, 你一早看见那个男子身影的时候,就想到了让嫦衣先回来守住主屋,彻查一番。可是,你怎么就知道是柳依呢,竟然还能想到把搜出来的东西重新放到柳依的床上去?”
刘娥静静一笑:“府中新人只有她们几个。有好几次,龚美哥哥前脚刚来,葛娘子后脚就到,我那时就猜到是碎玉阁里有人给通风报信了。可是,有好些次,思烟与云馨都给你抓去外边做苦力了!便只剩了柳依。但这也不一定准确,所以,今日我也只是赌了一把!”
嫦衣接话道:“是啊,反正脱不了她们三人,只要是在她们三个房里找到的便可。就算不是柳依,也大可以说成是思烟或云馨为了保险,栽赃到柳依身上的。只依照具体情势变化来应对便是了!”
青婵恍然大悟,问:“那,姑娘,这葛娘子,以后要如何相处呢!”
刘娥眼中寒光一闪,不假思索道:“不用相处了!明日给碎玉阁的人都传话下去,不得以碎玉阁的名义给葛娘子送任何东西,尤其是吃食!她现在怀着孕,想要借此害人或是别人想借刀杀人,都是防不胜防的!大家都要小心些,还有,特别叮嘱守院的护卫,以后若是葛娘子来拜访,一概不见,就说我今晚受了惊,身子虚弱养病,不适宜见客!”
嫦衣扑哧一笑:“姑娘今日那气势,估计是让好多人都受了惊呢!那葛娘子啊,为了表示自己心中无鬼,肯定会来拜访。不过姑娘不见她,她也心中有数,定是不会造次的!”
刘娥默默阖上眼眸,只希望接下来是一段平静的时光!
许是真的累了,刘娥第二日睡到巳时近午时才醒。
嫦衣侍候完刘娥穿衣洗漱后,青婵端来了热气腾腾的梅花香露粥,送到刘娥面前,然后一屁股坐在圆桌对面,很是执着地盯着刘娥吃着。
刘娥细细打量了她一眼:“你这坏丫头,又在想什么?”
青婵只笑不语,默默看着刘娥吃了一大半,才放心道:“因为那柳依一大早的就在外面等着要见姑娘,我怕姑娘顾着见她,连早饭都不吃!”
刘娥轻笑着瞪了她一眼,再吃了一口,才问:“她来干什么?”
青婵道:“她说要和姑娘道个别。我看她是想来求情的,在门口等了一个半时辰了,也不知演这苦情戏给谁看!”
刘娥拿帕子擦了擦嘴唇,道:“你们先下去吧,叫她进来,我有些话要跟她说!”
青婵收拾好了瓷碗汤勺,同嫦衣一同出去了。
刘娥起身坐到了暖炕上,侧头一看,只见窗户纸外一片玉白朦胧,不禁伸手去碰,一阵薄薄的凉意顺着指尖直抵心里。
犹自失神之际,身后传来柳依有些嘶哑的声音:“柳依给主子请安!”
刘娥回过头去,窗外的天光在她灵秀的侧脸上打下一道静谧的阴影,半明半暗,似暖似冰。
柳依有一瞬间没看清楚她长长睫羽下黑玉一般的眼眸,只觉莫名地心慌,却不知为何。
刘娥平静无波地看向她:“你等着要见我,是为何事?”
柳依有模有样地福了福身子:“奴婢过来是为给主子告别,一并谢恩!”
刘娥似乎仍有些乏,只懒懒道:“道完了别,就先下去吧!”
柳依始料未及,愣怔半晌,不自然地揉了揉双手,轻声道:“主子难道不想知道,究竟是谁指使我做这些事的?”
刘娥丝毫没兴趣:“不想!”
柳依又是一愣,有些慌乱,却依旧执着道:“主子以为知道了幕后主使,所以才说不想。可有些事情并非如主子料想的。”
刘娥觉得有些好笑,歪头看她:“哦?那,你给我这些消息,是想从我这里得些什么好处呢?”
柳依脸微微红了红:“我,我想......”终于咬唇细声道,“我想服侍少爷!”
刘娥并不觉得意外,也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为什么?”
柳依没有准备,慌乱道:“因为,因为少爷,少爷心地善良,风采翩翩,我,我对少爷,有,爱慕之心。”
刘娥努着嘴,缓缓摇了摇头:“不见得吧!”
柳依一惊,疑惑地看住刘娥。
刘娥细细盯住她的眼睛,似乎要看进她的心里:“你说的只是次要,重要的是少爷大有才练,精通商道,家底极为殷实。你即使做了妾侍,也从此富贵荣华,享之不尽。而且,龚家独门独户,除得几个叔婶,家中可以说没有长辈,加之正主不受宠爱。你只需抓住少爷的心,再设计钻营,过些年协管庶务与后院财政,都不是不可能的!”
柳依哑口无言,没想到刘娥竟会把她的心思猜得一清二楚,柳依有些羞惭,红了脸,却很快又调整了心绪,直言道:“对!我便是这么想的!我不想再做下人了,天天给人奴役的日子我是一日也受不了了。我这么想又有什么错?”
刘娥蹙眉道:“自然是没错的!只是,你喜欢在大户人家里争宠斗气吗?若是嫁得平凡人家做正妻,夫妻和睦,岂不是更好?”
柳依猛地摇头,声音都有些激烈:“不好,平凡人家整日地要为生计劳苦。还不是终日做苦工的命,我不想过苦日子,我宁愿在有钱人家的内宅中争斗,起码衣食无忧,享尽荣华!”
刘娥默默无言,好一会儿才轻叹了一声:“真傻!”
柳依一时没能明白她的意思,也就站在原地没有吭声,只等着刘娥的决定。
刘娥沉吟片刻,道:“你走吧!”
柳依慌了,急忙上前一步,嘶哑着声音问:“为何?我可以告诉......”
“我都知道!”刘娥有些不耐地打断了她的话。
柳依突然一笑,笑得有些扭曲:“奴婢倒不这么认为!”
“哦?是吗?”刘娥斜眼睨着她,倏然展露笑颜,却透着纯真之气,“我猜,指使你的人,除了葛娘子,还有杜少夫人吧!”
柳依以为刘娥是想套她的话,强撑道:“你,不可能,你不可能会知道!”
刘娥扭过头去望向窗外,再次留给柳依一个半阴半晴的绝美侧脸:“杜少夫人之所以送你过来我这儿,一是看你颇为貌美,且眉眼之间与我有一两分相似,想借你笼络少爷吧,二是因你本来就不够忠心,见利眼开。虽不适合放在身边,到挺适合放在敌人身边的!我说的可有半分不对?”
柳依脑中一片发热,刚才在门外等了一个半时辰的寒冷全叫这几句话给驱散了。
那细软却又尖刻的声音停了片刻,再次传过来:“葛娘子很清楚你的个性,所以并不顾忌你曾是少夫人身边的人,拿些银钱收买了你,叫你待到少爷来碎玉阁中的时候,便去雪鸢楼中通风报信。一来二次,葛鸢见你拿钱办事十分痛快,便问你有没有什么好的主意来对付我!但,我想,在派你过来之前,杜少夫人定是吩咐过你的,如果碎玉阁或雪鸢楼有了什么动静,你都可回报了领赏!”
柳依冒汗的手心松了松,双手缓缓攥住衣衫。
刘娥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葛鸢的心思被你传给了杜少夫人,少夫人便想来个借刀杀人。她想出了这一招,却只叫你告诉葛娘子。后边的事,她全装作不知,只在适当的时候推波助澜即可。毕竟,这计划的每一步都是葛鸢与你想出来的。出了事,她也没有干系!要么事情成了,扳倒我;事情不成,扳倒葛娘子。昨日少夫人没有深究,也不过是因为葛娘子怀有身孕,她怕惹祸上身罢了。”
“让我彻查这件事最好,既处罚了葛娘子,又可以让葛娘子出个好歹,让我脱不了干系。一石二鸟。可是,我没有彻查这件事,叫少夫人失望了吧!”
柳依头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她用绢子擦了擦额头,苍白着脸颊道:“我自问做事从不露马脚,不知道主子是如何知道这其中内情的?”
刘娥稍稍扬起如黛细眉,款款道:“因为昨日你揭发葛娘子之时,说她答应你事成之后在少爷面前说你好话,纳你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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