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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初识血声心寂死

长袖善舞挽清香 吃青梅酱呀 5535 2021-04-02 20:45

  李源将我带到了一个陌生的院落。风过,树影稀疏。刺了眼。凉了心。

  我直冲而入,我只觉头痛欲裂,除了想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早已看不清周围的其他一些什么了。

  隐约有灯火散散地入了眸子,我足下的步子显得零碎,眼里落入屋里直掠起的剑光,顿时感觉到周身一凉,全身的血液在一霎那停滞,茫茫然只留下一声的凄然——“不要!”

  看着他锐利的神色陡然一颤,看着他面前的人险险只划破了衣袖,看着他背后平空添出的金属光色,从他的背脊深长地划下,猩红瞬间漫了开去,迷朦了视线。

  我脚下的步子乱地不成章法,跌跌撞撞地到了门槛,我才发现自己的全身都在抖,禁不住地颤抖。

  他伤了,他在流血,为什么他总是这般不懂得爱惜自己,又为什么,我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朕早说过,你不该背叛朕。”玄烨的声音微带颤动,似是在竭力掩盖着什么情绪。

  但我没看他,我的眼中此时只有柳品笙,他的血似是滴在我的心上,溅开一片晕红。

  浅浅地,我冲他扬起了一抹笑,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的笑。

  我缓缓地走过去,每一步都似铅链拖足,沉重异常。

  到了勉强用剑支撑着身子的柳品笙面前,我的声音低若虫鸣:“对不起。”

  或许都是注定,我不想让他伤害玄烨,就必须对不起他;而即使玄烨在我面前,我也无法不担心他,又注定要“背叛”那个帝王……

  一切在冥冥之中已经注定,不论如何我都是个罪人。

  柳品笙没有说话,只是冲我微地勾了勾嘴角。清冷的神色因这样的笑带上了丝丝的温和,很舒缓,很平和。

  这是我第一次见柳品笙这样的笑。

  第一次,又是否会是,最后一次……

  旁边的剑光多少有些刺眼,我抬头,平静地看向用剑抵在柳品笙脖边的曹寅,冷道:“把剑拿开。”

  故意无视他苍白的脸色,我的语气冰冷而清晰。

  那把剑一颤,光色随之一同移了开去。

  “李源,你出去。”玄烨低沉的声音荡开,余光中,我看到门口的那条影子退了出去。

  门关上,四面一片沉寂。

  我回头,这时才留意玄烨。

  皇袍的衬托下,他深不见底的眼恰若地府修罗,声音荡开字字清晰无比:“背叛者死。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回朕的身边,或是——继续待在那里,陪他去死!”

  心里很疼,我感到呼吸也有些困难,但身子因酥麻而分毫无法动弹。

  我感到柳品笙抓着我的手闻言霍然一松,我刹那仿佛下了决心,坚定地一把将他隐约收回的手抓住。

  屋里的光低低暗暗,交错的线条间,那个身着皇袍的男子手中忽然剑光闪起。

  那张脸撕破了平日平静的面具,眼中狠绝的光一闪,更多的却是悲楚和怨痛。

  太过熟悉的画面,回想昨夜的梦,我手心的已是汗液涔涔。

  一把死命地按住有了异动的柳品笙,我一字一句道:“我不要你以命换命!”

  他因剑伤而面色略有苍白,在我的压制下,终是没有起身。

  我听到耳边一阵轻鸣,有道剑气滑过,生生切断了几缕发线,周围霍然一静。

  我抬头看去,只见一身轻衣挡在我的面前。他的手紧握剑尖,血自掌心流出,触目惊心。

  曹寅背对着我,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有声音低淡地听不出一丝情绪地扩了开去:“皇上,这是宜贵人!”

  剑柄一颤,玄烨仿佛刹那间回神,刺耳的声音,只见寒光四闪的剑已轰然坠地。

  风过,却吹不散四周凝肃的血色。

  有一股力将我拉了过去,原本和柳品笙相握的手生生被分开,另一只手却如上了把锁,握得那么紧,疼地眼角溢了几滴泪。

  我抬眼瞪去,但和玄烨的视线一触,心下颤起竟是再也强硬不起来了。

  原来他也会有这种神色,这种,受伤的神色。

  我的霍然唇被覆上,却是无情而毫无温度。

  这样冰冷而干燥的吻,连血液也一点点冻结了起来,我看到柳品笙骤然收缩的瞳孔,看着他拔剑而起,满是怒气地直袭而来。曹寅却是站在一旁,更显苍白的脸色,依旧没有一丝神情。

  玄烨近在咫尺的眸里忽地透出一抹狡黠的笑意,诡异而透着一种妖逸的气息,他不知自哪取出的这把剑,挑开了柳品笙早已握不稳的剑尖,直刺而去。

  一刹那仿佛心脏的跳动停止了,所有的一切都凝固在利器直穿胸膛的瞬间,全身麻木。

  “不——!”

  我看着那柄剑自他的身体中抽出,看着原本清冷的脸惨白一片毫无血色,看着他失去了焦点的眼透过一丝的歉意,看着那身躯缓缓滑落……纵使改变了过程,依旧,无法改变结果。

  身体内似有什么涌动了下,然后一种剧烈的反胃感觉溢了上来。

  我一俯身,猛地吐了一地,头里的钻痛一下子爆发了出来,那样的剧烈,只觉眼前骤然一黑,意识在瞬间消散。

  恍惚中只觉身体被抱了起来,虚脱般的,我便昏了过去。

  一直是沉沉而不知时间地睡着,朦胧中不时可闻小桃她们担心的呼喊声,玄烨的影子来了又去,也只是在旁边静站,无语地以这种姿势凝视许久,才无奈离去。

  额间有清凉的湿巾吸着热气,潜意识中,我却一直不想睁眼看看一切。

  等再次接受阳光时,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支了下身子才发现全身无力,只得有瘫回了床上,视线向四周掠过,看清桌边托头浅眠的女子,我的唇微微一颤,迟疑的出声:“明如?”

  虽是这样低的音调,明如已回神看我,轻地一笑道:“宛文你总算是醒了,都已昏睡了三天,若是再不醒的话,皇上怕是该火烧太医院了。”

  微微低首,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原来自己竟然睡了那么久,难怪会全身无力。

  看明如的样子,显然玄烨并没有将我的事给宣扬出去,可他明明说过背叛者死,又为何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了我?

  抬眸看去,我问:“明如,你可知我为何会昏倒?”

  “允玉格格的生日那晚,宫里入了刺客。”明如看向我,若有所思,“刘大人拼死护驾以身殉职。宛文你该是受了惊吓,再加上本来就染了风寒,所以才会晕了过去。”

  “皇上是这样说的?”我冷笑道,“明如你信吗?”

  看向我,她的神色平静:“若是信了有利无害,但信一次又有何妨?此后明如即是澹烟宫里的宫女了,皇上已将我从浣衣局里调来了这里。既然醒了,我去给你备膳。”

  我的心颤了下,看着她的影子没在门畔,默默出神。

  玄烨早已开始派人监视我了吧,不然,以我和明如屈指可数的会面次数,他又怎知我想让她待到身边的想法?还真是没想到,这澹烟宫之内,竟然还有着他的人。如果是这样的话,会不会也有其他宫的人混入?

  恍惚间,柳品笙缓然坠地的神色自脑海中一闪,心中又无端地一痛,以前的种种忽如电影快映,有什么在那瞬间突然明晰。

  我嘴角的冷笑愈发浓郁了,原来,我竟然早已在了玄烨布置的局里。

  最早时故意透露到后宫的关于他和李源之间的对话,说是对我的信任,却是为了放松我的警惕吧?那日戏毕他独自一人醉卧高台便是一场测试。若我确是刺客内应,若我当日举剑想要诛杀他,那么恐怕早已成了隐藏在周围的那些个御林军的众矢之的了,所以,曹寅在见玄烨带我回宫时才会有释然的神色。

  之后,园中我同柳品笙相会的情景他应已亲眼看到,却是在我回宫后尾随而至,旁敲侧击地探视我的态度。

  再后来便是允玉格格庆生宴前晚丢下的那句引人联想的话语,在那夜特意重力布置御林军守卫,特意当着众将士的面单独召了柳品笙一人前去。若我对笙确有情,那我必会竭力地赶去相救,而我也是真的去了……

  多好的一个局,诱敌深入,环环相扣,只是布局的人偏偏是他,为什么会是他?他可知现下一切看清之后,才是真正让人心寒。

  玄烨,我以前确是低估了他,但这才是一个帝王所该有的城府。

  自那日后我的心反倒是静下来了,而同时降下热度的则是身体的温度。

  不知为什么,即使将自己包裹地再严实,我也再也感受不到温暖的感觉了。手一直是冰冷的,脸色也是白地有些吓人,太医说是惊吓过度所造成的,这让小桃她们更加战战兢兢地服侍着,一心想找回那个脸色红润的我。

  见她们那副样子,我也索性随她们去了。受惊过度?这话说到底倒也不算下错了定论,兴许唯一错的只有他们眼中所认为的让我受惊了的人罢了。

  我清醒之后玄烨就再也没在“白日”里出现过。

  之所以说是“白日”,那是因有几晚我每每因噩梦连连惊出一身虚汗的时候,朦胧回神总会感到有人轻拭额前的汗液,有一声低叹随之飘渺地散去。我从不曾睁眼,总是只作不知地继续睡去,等第二日早晨醒来,屋里又早已没了多余的人影。

  原来他也是会怕的吧?怕我不恳原谅他,怕我会用看仇人的神色去注视他……但我知道,自己并不会那样的恼怒。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恍惚间发觉这张脸上早已没了原先的随和,而是一脸的清冷。

  有时也曾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柳品笙的灵魂附到了我的身上,但再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样的神色其实过分熟悉。那是穿越之前那个还生活在孤儿院时的我所有着的神色,那时的我是不懂得如何去戴面具的,而现在的我却是潜意识地排斥去戴上那虚假的玩意儿。

  整个澹烟宫都似因为我的反常而突然沉默了下来,所有人都只低头敛眉地做自己分内的事,惟恐一不小心会出什么岔子。连素来胡闹惯了的小桃也不敢再拿我打趣。

  也许这些人里看得最透的就要数明如了。

  那日她静静地坐在一边看我擦拭了近半个时辰的玉箫,缓声道:“最近外面流言四起,说是宛文你用了什么妖术,让皇上天天来这儿过夜。也有人说你自恃娇纵,只被吓了次就借机装病,迫皇上强留身边。”

  闻言我淡声回道:“她们爱嚼舌根就让她们去嚼好了。”

  这是几天来难得一句说出口的话,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

  明如低叹了口气,便是起身出了去。

  近几日也不知为何,听到的叹气声就够抵我之前所有活过的年头了。

  其实明如来我身边后,宫里的消息就灵通了很多。

  她的确比我深谙这宫中之道,想是已经在宫内各处布置了眼线,自然的,我的一举一动想来也有落入别人的眼里。

  我近日里古怪的举动想必早已让有心人留了心眼,所以看似荒谬的“妖术”论倒也不是空穴来风。只不过我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些好事者也无法将我给怎么样,毕竟最近皇上很”宠”我,她们有再大的胆子也不至于来我的地盘上闹事。倒是贺顾那小子曾来我这哭诉过,说是外头的人总要欺负他们。我虽是淡淡地让他们退下了,但那些奴才们的主子是谁我都记在了心上。现在没有替自己人出气的兴致,并不代表将来也不会有。

  每日照例擦拭着玉箫,看着上面的”柳”字思绪一荡,又扩了开去。

  茫茫然眼前似又有了那双清冷的眸子,久久互视无言,如是,我忽觉自己若亦随他去也就罢了。颊边一凉,似自眼角滑下几多的液流,涩入了心。

  也许,活着的人未必就是快乐的。

  柳品笙,你何其狠心,口口声声说可将命都交予我,可我要了你的命,又有何用?

  门被推开,光线投入我却浑然不知。

  “主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小桃惊地带着哭腔的声音惶恐地响起,我才茫茫然回神。从不曾想过自己也会有失态至此的时候,双眼空洞,神色迷离,一脸湿了肌肤的泪,嘴角却扬着一抹诡异的笑。但似已掏空了心,又让我情何以堪。理了下情绪,我不由自嘲地一笑,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小桃这才反应过来,但眼中依旧留有担心的神色:“有几位贵人来看望主子,现在厅中等着。”

  我应了声“知道了”,便随意地掩盖了一下自己失态的样子,同她一道出去了。

  回澹烟宫后我就没有再踏出过房门,这时阳光笼在身上,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到了厅堂才发现竟然是来了这么多人,见我进来,视线就都落在了我的身上,各自又态度不一。

  雅薇的眼中满是担心,柳敏因惊讶而张着嘴久久未有合上,良慈只是轻轻瞟过后继续饮她的茶,黎明直视我的眼一脸的若有所思,而化繁则是轻呼了口气,再次吐出时只是不屑地轻“哼”了声。

  自己确是变了很多,也难怪她们会这样态度,若说以前的宛文是平易静人的荷花,那么此时的宛文无疑是临风独立的寒梅。

  之后众人只是无关痛痒地聊了会,等时候不早了,她们也就起身告辞了。

  黎晨似是故意地走在了最后,又与其他人又拉了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走到门槛时她忽地淡声道:“宛文,你变了很多。”

  我没有回应她,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离开。

  良久,她走地稍远了,才隐约飘来话语:“你会习惯宫里的生活的。”

  低低的声音,隐约似有些期待,黎晨的眼很清晰,仿佛她的面前所有的事都一目了然。可是,她究竟知道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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