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完朝,云文便被朝中的官员请到府上去做客。谁都知道她是朝中新贵,身后有清宁公主、静优公主和太子撑腰,前途不可限量,全都争相巴结。云文几翻推辞,但最后还是没有推掉,刚从丞相府出来,又被接进了太子宫,然后又被一个王爷请去,直到半夜才喝得醉熏熏地从王府中出来,结果刚踏入王府大门就“咚”地一头栽在地上爬不起来。
马夫立即把云文扶起来,掺上马车。这天色已晚,城门已经关闭,要到明日早上才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了想,还是送到公主府上去吧,自己是静优公主派来侍候他的,静优公主又那么在意这位未来的驸马爷,让他在公主府上过一夜应该没有什么。
静优坐在窗前,仍未入睡。脑海中思绪万千,浮现的全是云文的影子。经过一日的考虑,她发现自己真的很爱云文,她的身分对自己来说倒是其次,但她很不能接受云文对雪儿还有感觉,雪儿已经变成了狐狸,她对她仍旧那么地依恋。重重地叹口气,她很想将雪儿赶走,现在就算是一个凡人也能一棍子将雪儿打死,只是她却下不了那个狠心。看得出云文对雪儿还有感情,她不想让云文伤心。同时,也觉得雪儿可怜。他们两个真心相爱,是自己作为第三者插足于他们的爱情之中,拆散她们的。爱情是自私的,她不觉得自己有错,雪儿也就更没有错了。如果说真有错,那就是世界上为什么只有一个云逸显。
她很犹豫,是让云文继续搂着那只狐狸活在雪儿的影子中还是果断干脆地将雪儿彻底抹除?她不敢去问清宁公主,若是别的事情,她去找清宁公主,一定替她办得妥妥当当的。可这事情她不能,因为她知道若是让清宁公主来处理这件事情,一定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雪儿除去。以前雪儿能够化身为人,姐姐还想着利用她来讨父皇欢心,现在的雪儿已经失去这利用价值。
正在犹豫不决之时,家丁来报说云文的车夫将酒醉的云文送到公主府来了。静优公主立即奔到前厅去,只见云文烂醉地倒在客厅的椅子上,喃喃地细念着什么。
她皱着眉头,低声喝问那车夫,“怎么醉成这样?”
“云大人今天去了丞相府、太子府和端王府赴宴。”马夫答道。
静优公主的眉头拢得更紧,要知道这三人都是朝中有名的酒国英雄,一坛烈酒下肚不倒,也难怪云文醉成这样。吩咐自己的贴身宫女将云文扶进客房,同时吩咐下去不准他们惊动清宁公主。
让宫女关上房门,身边只留下自己的两个心腹宫女。
望着倒在软榻上的云文,静优深吸口气,走上前去解开云文的衣服。
“公主,不可,你们还没有成亲……”
“闭嘴。”静优公主厉声喝道。从未见过公主用如此骇人的声音说话,两名宫女吓得不敢再出声。
虽然静优公主已经接受云文是女儿身的事实,但还存在着那么丝侥幸心理,一件件脱下云文的衣服,见到一块紧束在胸前的布。这布已经将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静优公主闭上眼睛,稳定下情绪,才一手将云文束于胸前的布全部解开。女性特征赫然印于眼前,那两名宫女惊得一下子捂住嘴巴,她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当朝状元公,未来驸马爷居然会是个女的。
静优公主很快稳定下情绪,将云文的衣裤脱得精光,然后将她扶入浴桶中,为她洗着身子。
“公主。”一名宫女怯怯地走到静优公主面前,“驸马爷……”
静优说道,“这件事情只能是我们三人知道,如果谁把这件事情传出去,就别怪我不念我们十几年的主仆情分。”
“是。”两位宫女慌忙应声,侍候公主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她此刻骇人的模样。当初她杀那调戏她的将军时的表情都没有这么恐怖。
替云文洗去身上的酒味,为她换上身干净清爽的衣服,再将她扶到床上。
“雪儿。”云文睁开迷朦的双眼,朦胧中似乎看见一抹白色的倩影,朦胧而飘渺。“雪儿。”喃喃地念着这名字,心是那么的痛,那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淡淡的透心刻骨。“雪儿。”她到底是谁?她半睁着眼睛,努力地想看清那抹身影,可是无论她怎么看,她都是那么淡然的一团白雾。滴下两行眼泪,她为何总是看不清她。
静优公主咬牙立于床前,她就真的这么爱她吗?她堂堂一个公主,居然就真的比不过一只白狐狸吗?
紧扣住云文的肩膀,将她拉起来,咬牙切齿地说道:“云逸显,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爱上我的。总有一天。”说完,静优公主转身往外走去。她不去对付雪儿,但她也不会让雪儿与云文再见面。她会让云文这段时间都很忙,她会把云母接到公主府来,她会在城中另购一栋宅子,她会让她们不再回到那个有雪儿的地方。
云文白天忙公务,晚上忙着应付朝中官员的请宴,每天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她很想回去看看那狐狸,但没有一丝空隙。
从马车上下来,抬头看见驸马府的牌匾,又是夜深了。
推门而入,见到云母还在院子中。
“娘,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睡啊?”
“娘睡不着。”云母说道。
“怎么了?”云文关切地问。
“怎么了?”云文关切地问。
“文儿啊,你天天这样子早出晚归,娘担心你的身体。”
“娘,不碍事的,等过了这阵子就好了。孩儿刚上任,又遇到与公主大婚,这应酬自然多,过一阵子就好了。”
“嗯。”云母应了一声,又显得有点心不在嫣。
“娘,在想什么呢?”
“呃,没什么,夜深了,快些回去睡吧。”
“娘。”云文拉住云母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有什么话还不能对孩儿说吗?”
云母重重地呼出口气,说道,“就是放心不下家里,不放心把雪儿一只狐狸留 在那里。”
“那我们把它接来吧。”云文忙说,这事情她想了很久了。
“清宁公主不同意,静优公主好像也有点不乐意。”
云文一阵沉默,她和母亲都很喜欢雪儿,可是不知道为何,静优对雪儿总是没有好感,甚至有点排斥。没有雪儿在身边,她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仿佛少了丝什么。
“文儿。”云母爱怜地抚着云文的头,自从中举之后,这孩子的眉宇之间就多了股忧郁和失落,少了以前的那种淡然幽雅。
“娘,夜深了,该回去休息了。”云文起身将云母扶着往房里走去。
“唉!你也早些休息吧。”云母说道。
雪儿立于屋顶上,遥望着城内,十天了,整整十天没有见到云文的身影。后天就是她成亲的日子,而自己的功力还没有恢复一半,无法化身成人形。跃下屋顶,窜入神房中,就用这三天时间好好地修炼 一下,希望可以尽快修成人形。
大婚之日
驸马府人来人往,人声鼎沸。今日静优公主与驸马爷大婚,由皇帝要自主婚,这可是朝中的大事。
喜堂上
云文一身喜服,手中握着大红绸带,另一端牵着静优公主。皇帝与皇后高坐于高堂之上,云母坐于侧端首位,乐呵呵地闭不拢嘴。她的孩子长大了,有出息了,还娶了公主为妻。她的女儿比别人儿子还有出息。
“一拜天地”
对着天空俯身一拜,脑海中迅速地闪过一抹白色倩影,响起一个声音,“文,我爱你。”
“二拜高堂”
又是那抹白色身影,那饱含深情的目光,那如天籁般的声音“我要与你生生世世在一起”“我也要与你生生世世在一起,永远不也分开。”
“夫妻对拜”
“除了你我不会娶任何人。”脑海中响起的声音令云文觉得极度的难受,她僵在那里,定定地望着静优公主,她不是她心里的那个人。她曾经跟另一个人许下过诺言,她说过要与她生生世世在一起,说过除了她不娶别人的。
“夫妻对拜”司仪再一次高叫。
众人面面相觑,搞不懂这新郎官为什么突然发呆。
“云大人。”司仪轻声叫道。
静优公主也抬起头,透着罩在头上的红色薄纱看向云文,她怎么了?
云文回过神来,看向司仪。
“夫妻对拜。”司仪又一声高呼。
云文仍旧僵在那里,她看向静优公主,心里有一个声音对她说不能拜。
场中所有人的笑脸皆沉了下来,不解地看向云文。
清宁公主的脸色一沉,对身后的一个道士说道,“你帮他拜一下堂。”
那道士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挪到云文的身后,掌运玄功,将一股力量击向云文。
僵直站立的云文突然之间感觉有一个无形的人将自己的腰压下,向着静优公主俯下身子行了一礼。
“礼成,送新郎新娘入洞房。”随着司仪的一声高喝,门外随即响起了鞭炮声,笑容又回到人们的脸上,婚礼现场又变得热闹非凡。
云文的眼角滑下两行眼泪,她失言了。木然地牵着静优公主往洞房中走去,脑海中满是一道白色的影像,看不清,摸不着。
神房内
白狐正慢慢地变成人,变成一个美华绝代的女子。她缓缓走到门前,轻轻拉开房门,阳光直泄而下,洒落在身上,为白衣渡上一层太阳光泽。抬头望向天空,她们已经结成夫妻,她迟了一步。走入云文的房中,桌上放着那只玉笛。她们常常在月下一人吹笛,一人跳舞。
走到湖边,坐在亭内,杨柳树旁,握着笛子吹出往日那动人的旋律。物是人非,笛声仍旧,人却不在。一曲又一曲,曲曲皆是离人泪。她成亲了,她该走了吗?她不舍,真的不舍。她舍不得放开云文,云文也舍不得放开她。忘情草,云文服下了忘情草却仍旧没有忘掉她们的情分。她喂云文服下了忘情草,却又向她种下了一滴心底血。心底之血,包含了她那浓浓的爱,深刻的情,还有她的忧伤与心碎。
抬头望天,已是月上树梢时。
握着玉笛,雪儿缓缓起身,身子凌空飘起,向城中飞去。飘然的身影,衣袂飞舞,如同仙宫天女。神念在空中扫了一遍,很快便找到云文的驸马府。落于院中的树上,她看见云文正醉熏熏地推开掺扶她的人往新房方向走来。
云文突然奔到走廊边上,扶住柱子大口吐出,伴随着呕吐,眼泪狂涌而出。
雪儿心疼地望着她,她怎么能够如此折腾自己。多日不见,人更消瘦。飘到院子中,落在云文的身边,拿出手绢,轻轻的、温柔地擦去她嘴角的污渍。
云文回过头呆呆地看着雪儿,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可以真切地感觉到面前站的这个人便是她梦里的那个人。那熟悉的气息,那紧扣心弦的深情目光,她就是她心底遗落的那抹身影。
原以为她不存在,原以为她只是她的幻想,可是她却出现了,清清楚楚地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伸手抹去阻挡住视线的眼泪,想将她看得很清,记得更牢,但眼泪总是不听使唤地不住流出,擦不完、止不住。用手抹得更快,眼泪流得更快。
雪儿的眼中也流有泪,她清楚地感觉到云文没有忘记她,她知道云文还爱她,还记得她。那忘情草没有效,她们的深情是忘情草也忘不掉的。
将玉笛放于嘴角,吹出那熟悉的旋律。
熟悉的旋律的耳边回响,声音一点一滴地渗入心底,遥远记忆从脑海中浮现。月光下,她看见一个绝美的仙子在杨柳树旁跳舞。凉亭中,她看见她美丽的笑脸,那温柔饱含深情的目光一直看到她的灵魂深处。
“雪儿。”云文向面前的人伸出手,想将她抱在怀中。
手抱了个空,只抓住一支洁白晶莹透彻的玉笛,握着玉笛,人已经不知去向。
“雪儿。”云文对着天空高声喊道,佳人已无影踪,空中飘来一个淡然的声音,“杨子花香,春回绿湖,缘灭缘生再见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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