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等她进去,旁边视线被遮掩住的树下就走出一个人影来,正是被橘香形容为天下第一毒辣之人江鹤。
画楼原先本还有些担忧,不想碰见他。
现下看到了他,反倒没了此前害怕的情绪。
画楼立稳了身子,她决定不要笑脸相迎,反正也得不到什么好脸。
他已经等候多时,指不定要做什么侮辱她的事。
江鹤冷冷地看着仇人的亲妹妹,心下掀起了微微涟漪,他的声名他自然知晓,不就是什么毒辣阴暗么,最好全天下的人都害怕他。
只是这慕容画楼的反应是不是太平静了些?
他脑海里不由闪过好多年前,与慕容画楼第一次相遇的光景。
当年嫡姐上青云寺求佛,他年少贪玩,缠着要去,嫡姐素来疼爱他,自是答应。
只是他到了寺院,嫡姐与住持相谈甚欢,他自觉被凉一边,就偷偷出去乱窜,爬上了后山上的一颗古树上,能将整个青云寺大片光景都看遍。
他赞叹美丽风景,恨不得昂首吟上几首好诗,不料却被一个呜咽的哭声打断。
真真是扫兴!
他垂下头去欲要怒喝几声,就看见了彼年尚且年幼的慕容画楼,她捂着脸很没形象地哭,身上名贵的衣裳都沾上了泥垢,秀发上也是变得蓬松,显然被人拉扯过的布娃娃。
他就皱着眉头不耐地在树上动了一下。
没想到那女童极为敏感,当下就抬起头看向他。
只那抬头一顾盼,便足以在多年后人人都道毒辣的江鹤梦中频现,那一双热泪盈眶又妩媚初具的大眼睛,以及脏兮兮的带有巴掌的脸,惊吓又防备地盯着他。
江鹤彼时还纯洁善良,不敢大意地抱着树干爬了下去。
他感受到对方松了一口气,大概是他没有修炼资质的缘故。
他看着她那双大眼睛,她也回看他。
直到女童质问:“你是什么人?”
江鹤有些愣头青,他忽然不知道自己从树上下来做什么,他原不是要吟诗作对的么?
他就冷哼一声,挺直了小腰板,道:“你又是谁,不知道青云寺是何等地方么,怎的还到此处来哭哭啼啼,叫人看见了,还以为佛祖欺负你呢!”
女童就抹干了眼泪,哈哈一笑:“你说的不错,就是佛祖欺负的我,那你还让不让我哭?”大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江鹤觉得有些头痛,无奈道:“那你继续哭吧。”
谁知女童怒喝一声:“人家本来哭得正起劲,谁叫你打乱了,现在我哭不出来了,你得赔我!”
江鹤破口大笑,道:“还有你这样的理?”哭不出来就哭不出来吧。
“就有这样的理,碰上我慕容画楼算你倒八辈子血霉,赶紧的,你说赔不赔,不赔的是狗!”话说着,她却已经展开双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江鹤就问:“那你说,要我赔你什么好?”
女童走过来,道:“我瞧着你这衣裳不错,本小姐就收了!”
江鹤后退几步,护着胸口道:“这可不行,本少爷今日出门就带了这一件衣裳,给你了,我穿什么?”
却不料,女童不由分说,强势压了过来,三两下就脱了他的衣裳。
不多时,女童从树后走出来,身上已经披上了原本属于他的衣服,她的身材那么娇小,衣服显得很宽松。
她将她的那身衣服扔在他身上,道:“呐,这是本小姐赏你的,你最好谨记,以后见到女人哭的时候最好绕开,不然倒霉的是你自己,懂了吗?”
说完她就离去了,留下江鹤咬着衣裳久久无语,直到女童消失了他才哈哈一笑,从储物袋中掏出衣裳,换了一身回到嫡姐身边。
嫡姐还问他怎么出门一会子就换了衣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随便一句谎话就扯了过去,眼前却划过她那双含泪的大眼睛。
越想忘记的事情越发清晰,他猛地咬了一下舌头,吞了血味,苍白的脸上就出现了讽刺的冷笑:“慕容画楼,多年不见,看来你日子过得十分舒畅啊。”
画楼微微愣怔,很快释然,江鹤想来曾经是来找过她算账,不过她没有那份记忆,如今也不知和他说什么好,就道:“还行。”又仿佛脑袋短路地冒出一句,“你呢?”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抬头望去,果然就看到一抹错愕和凌厉在江鹤眼中一闪而过。
她才明了这时候多说多错,就不再多言了。
江鹤深吸一口气,半饷才道:“慕容画云害死我嫡姐的事情,原本我不该算到你的头上,可惜他至今下落不明,而你居然没有半点良心不安,既然如此,也该到你赔我的时候了。”
也就是说,还是要找她麻烦啊,画楼心里暗暗叫苦,面色不变,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也说了画云下落不明,也许他也死在那里,下场可能比你姐姐还惨,当初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出了事,也怨不得人。”
“你在装傻!”江鹤的声音刹那间变得有些尖锐,他极度压低声音,但愤怒的情绪很清晰就传了过来,“你别想装傻,当年的事情全世界都不知道,你会不知道?我姐姐怎么可能和慕容画云一个区区庶子之前互通情意,慕容世家别说区区庶子,就是旁系的嫡子也配不得我姐姐,分明是你哥哥下套,引我姐姐前去,使她白白丢了性命!”
画楼猛然抬起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心里却掀起千万层涟漪,所有人讨论的都是谁先勾引的谁和最后慕容画云到底有没有逃跑,这说明他们私相授受是确凿的事实,而江鹤却告诉她,那两人不是情人关系?
她嘴唇有些发白,到底哪个是真相?:“你是说,慕容画云与马贼暗中勾结,取你嫡姐性命?”她欺上前几步,几乎就要与江鹤贴在一起,压低声音道:“若你没有证据,最好不好胡说的好。”
其实她心里已有动摇,只是如今的她已经换了一个灵魂,那些与原主之间的牵扯就不要拉上她了吧。
话音刚落,忽然一个大力撞上她,猛然缠住她的脖颈,使她背撞在围墙上,而脚已经微微离地。
咳咳--她恐惧地打着那双要命的手。
江鹤掐住了她的脖子,恶狠狠地道:“慕容画楼,你们慕容家尽是些贱胚子,你也是!”
画楼呼吸越来越困难,她的眼前忽然一阵恍惚,仿佛记忆中的一角被打开--当年夏意正浓,青云寺的后山,以及在树上往下俯看的像仙童一般好看的少年……
她隐约想起了什么,属于她又不真切的,令她屡屡想起就眼鼻发酸,又心情明朗的往事。
她忽然无声地哭出来,眼泪簌簌直下。
江鹤看她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因恐惧而落下泪来,记忆中那双大眼睛又再次浮现,与此事景象不谋而合,他的心亦是仿佛被撞得一时失神。
一阵脚步声传来,接着身侧一个大力撞过来,他的身子猛然倒地,他忽然感受到一丝解脱,若不是此,他会不会把画楼掐死?
画楼顺着墙滑了下来,跌落在地上,将脸蜷缩在膝盖上,不至使人看清她的模样。
过来的人是慕容宸欢。
和画楼一般的年纪,他已经是炼气六层,若是真用力,江鹤早就一命呜呼了。
他皱着眉头道:“江鹤,是你,你怎么在慕容府上惹事?”在别的地方也就算了,这里是江家依附的慕容世家,可不是能让你横行霸道的小地方。
江鹤瞥了他一眼,想起来来者是慕容世家长房的嫡子,就没说什么,犹自站起来,对着仍旧抱膝掩面的画楼道:“江家很快就会向慕容家主下聘。”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画楼因窒息意识还有些恍惚,刚缓过来一些就听到他的话,身体不由一僵。
江家要向慕容府下聘娶她?
原先她仗着自己对老夫人还有些用处,可有胜算慕容府不会轻易嫁了她,可是老夫人如今是这样暧昧不明的态度,暂不能成为她的靠山。
说不得慕容家主还真的会把她嫁过去,以平息江家在画云那件事上的怒火……
慕容宸欢看着她这么可怜,叹了口气,当年画云大哥对他也是多加照拂,也有些交情,当他知道发生那样的事情时还道“不可能”了半日。
“你回去收拾下吧,这样衣裳不整的,莫要坏了慕容府的清誉!”还有,“你要相信你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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