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坐定,白涧便头也不回道:“寒絮,还不过来给霍大人赔罪。”茗韵愣了一下,才知道是在喊自己,不过,她并没有过去,只是在白涧身后抬起头瞪着霍归,丝毫没有悔过之意。白涧回头,冷冷瞥她一眼,淡淡道:“怎么,还想再关一天一夜?”霍归也不说话,只是看好戏的表情盯着茗韵。“关就关,那么大个官,跟我一小姑娘计较,也不害臊。”茗韵头一偏,嘴巴一撅,一副誓死不妥协的样子。白涧看了霍归一眼,又回头看着茗韵,淡淡地笑了,自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嘲弄与冷酷,“你果真以为病了两日,我就舍不得再关你?霍大人堂堂从一品官员,岂能容你白白顶撞?”白涧又看着霍归似笑非笑道:“霍兄若相信白某呢,顶多怪白某教女无方,若心思偏差,怕要疑心白某故意为之,引起朝廷大员之间的猜忌,这个罪名你担当得起吗?”霍归一直静静盯着茗韵,直到此时,才无所谓的笑了笑道:“白兄说哪里话,是你自己多心了,我就没这么想。”顿了顿,又问:“白兄方才说教女无方,不记得白兄几时有女儿了?”白涧看茗韵一眼笑道:“这丫头无意间收在府上的,因贱内膝下无子,又见她确实聪明可爱,十分喜欢,便收作义女,聊以慰藉。”霍归略显意外,笑道:“果真如此,倒是恭喜白兄了。”白涧摆摆手也笑道:“让霍兄见笑了。”又回头轻斥茗韵:“我与霍兄素来交好,你也是无心,过来认了错,霍兄必不会怪你,你这孩子倔什么?”茗韵看看白涧,不情愿的上前一步,却仍旧低着头不说话。“白兄这就见外了,孩子们小不懂事,难道我这做叔叔的还与她一般见识?”霍归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才爽朗道:“白兄定逼着孩子认错,岂不是看轻了你我情谊。”白涧哈哈一笑道:“即如此,此事就揭过不提了,免得伤了你我兄弟情分。”“如此最好。来,干!”霍归又举起酒杯,白涧也举杯,两人同干了。
茗韵看看两人很不屑的撇撇嘴,又去看陆雪铭,却是一脸淡然,彷佛他真的只是个无关重要的随从。这时,店小二进来,问还要点什么,白涧看看已经摆了一桌的饭菜,笑道:“不要菜了,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陈酿上一坛子。”店小二笑着应了声“是。”便要出去,茗韵却叫道:“等等。”店小二停下看着茗韵,屋子里的人也都看向她。茗韵很无辜的扫一眼大家,小声道:“我只是有个问题不明白,想问问他。”说着便伸手指了指小二。白涧面无表情的垂了眸,霍归却看着茗韵笑。“这位小公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小二知道这屋都不是好惹的人,忙向茗韵笑着点头道。小公子?茗韵郁闷道:“我明明是个书童,怎么叫我小公子呢?”小二点头哈腰道:“这位公子气宇不凡,虽只是书童,但有白大人熏陶,不知道比多少一般的公子强多少。”茗韵暗暗叫好,这小二还真是八面玲珑,不仅化解了她的问题,又同时讨好了她和白涧。茗韵眼珠子一转,狡黠的笑道:“你怎知我是白大人熏陶出来的,难道就不许我自己修养好?更何况,我也是今日才跟在白大人身边。”那小二果然被难住了,尴尬的看看白涧又看看茗韵,不知道说什么。“有什么问题快问,捉弄一个老实人做什么。”白涧带着笑意道,回头看她一眼故作生气道,“又调皮。”茗韵撇撇嘴,又伸伸舌头笑了,小二这才知道茗韵在开他玩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方才进来,见你们外面的柱子上挂了扁,却为何是空的?”茗韵收起嬉笑表情,疑惑的看着店小二问。
小二愣了一下,笑道:“公子有所不知道,我们东家是个极文雅的人,那两个扁原是为了写一副对子,谁知宴请了不知道多少名人雅士,都没有作出满意的,便一直空到如今。”“哦,是这样。”茗韵了悟的点点头,又道:“为何定要对子,难道好些的诗词,写两句经典的上去不好?文雅也不该如此局限,有些偏于故作文雅了。”小二一愣,似乎在消化她的观点,却很快笑道:“也不是不好,只是东家说那些诗词都是别人用滥的,不愿用。”茗韵点点头道:“这倒是可以理解,看来你们东家也是个清高卷狂之人,不错。”说到这高与狂,茗韵倒是想起李白来,怕是没有几人比他更高更狂,又是一生嗜酒,心思一转,茗韵开心的笑了,看着那小二道:“我送你们东家两句独一无二的如何?”小二自然是欣喜道:“那真是求之不得了。”茗韵低头略一沉思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你去问问是否入了你们东家的眼。”小二虽不太懂这些,不过李白是何等人物,他的名句单是读起来就朗朗上口,非同凡响,这小二隐约也知道这是句极好的,忙道:“姑娘稍等,待小的去问问掌柜的。”茗韵挥挥手,小二便退了出去。
茗韵心想,懂点文墨的人,都得拍案叫好,咱千古一大诗仙还搞不定你个小东家?茗韵正得意的笑着,余光却瞥见屋子里的人都神色复杂的盯着她,忙强收住笑,低下头。“想不到贤侄竟是个身负绝世才华的人,难怪入了白大人和嫂夫人的眼。”霍归赞许道,眉目间却有些冷肃。白涧淡淡一笑,回过头继续喝酒,也不说什么。茗韵瞥两人一眼,心道,随你们怎么想呢,我自己如意就好了。眼睛又忍不住去望陆雪铭,只见他此时正定定望着她,满目惊艳,总算不是那副自进来后就一直不变的淡然。浅浅一笑,茗韵也低了头。
过了片刻,小二又进来,向茗韵点头笑道:“我们掌柜的说,东家如今不在,姑娘的话先记着了,是极好的,想必东家定会喜欢,再就是,西楼是我们东家专门免费接待有特殊才能的异士,也烦请姑娘赏赐两句。”茗韵挑挑眉,免费接待异士?那不是招揽人才么?这个东家看来不会是个简单人物。不动声色的看了白涧和霍归一眼,见他们都是满脸平静无波,便淡淡一笑道:“不过随口浑说一句,难得你们掌柜竟看得起,即如此,容我略想一想。”茗韵故作沉思状,又揉了揉头,片刻后,眼睛一亮,道:“有了,只是有些白话了,不知你们东家是否嫌弃。”“姑娘谦虚了,但说无妨。”小二笑道。“恩,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茗韵犹豫着说了出来。几个人自然又是一惊,只是片刻这丫头竟然想出这样非凡的句子来,虽说直白了些,但是细细读来,却是狂放不羁,自信洒脱至极的,这番情怀,只怕一个大男人也难想出来,这么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却随口拈来,由不得人不另眼相看。
小二忙道:“记下了,小的这就去告诉掌柜的,别等会儿又给忘了。”说完,便迫不及待的出去。
白涧握着酒杯的手略晃了晃,一口饮了,回头看着茗韵问:“寒絮,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自然是喽。”茗韵不假思索道,要说别处看来的,肯定得露馅,这么好的句子,但凡有人看见,必定会传唱开的,她从哪儿找典故去?还不如自己认了省事。“娇娇女儿家,却有我大丈夫情怀,好好!”霍归也忍不住大声称赞,又意味深长的看着茗韵道:“如此好的义女怎么就没让我碰上?”茗韵淡淡一笑低了头,心里却知道,自己锋芒太露了,只怕这霍归又要打什么歪主意。白涧看茗韵一眼,斥道:“小孩子家,在长辈面怎可如此不知深浅,不怕被人笑话,还不给我老实待着,莫再丢人现眼。”茗韵顺势后退一步,果真不再说话。
白涧又看着霍归道:“给这孩子搅和的,把正事给忘了,霍兄,我们来说说这皇子戴天南巡之事。”霍归一笑,颇有些调侃的意味,却也道:“正是呢,险些把正事忘了。”想了想,又道:“虽说你我这些年,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偷懒,但毕竟时间长了,江南又地处广阔,难免有照顾不到的,我们应当细心商酌,找出问题,也好及时修补。”白涧也点点头,表示赞同。却并不急着说正事,只是看着身后自己的随从道:“我与霍大人谈些事情,你们都去门外守着,不许一个人进来。”“是。”几个人应声出去,茗韵极其郁闷,好容易跟来了,竟然把她赶出去,但看白涧已是满脸严肃,知道肯定留不下来,只得先出去,再想办法。霍归也回头对自己的人道:“你们也出去,屋子前前后后都给我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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