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悄降临,对于我来说似乎没有预见。
“公主,前面便是凤来客栈,我们且住一晚!”声音混厚,底气十足,这便是送嫁的杨复将军,二十年的战场功绩终不敌一道和亲的皇令,一场公主的和亲请来了黑曜国的虎狼之师相助,到底这道皇令是对还是错呢?且看将来吧。
“有劳慕容将军了!”我轻声慢语,尽量优雅地托起绿萼的手起身,盖头依旧顶在头顶,随着黄色的盖头坠子晃个不停,眼前血红亦是起此彼伏。
“公主,慢着!”绿萼小心翼翼地扶我进了房间,帮我掀开盖头,看见盖头上的紫色牡丹,用手轻轻***,眼里尽是赞叹,喃喃道:“这盖头真漂亮,花儿像极了储秀宫里的牡丹!”
我来不及看她的容貌,心里一惊,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有幸进入储秀宫的私院,忙问道:“你此前在哪当差?”
“禀报公主,奴婢以前在浣衣局当差!”我舒了一口气,但心里却是一凉。
低眉忘着她那半蹲的姿态,简单的丫鬟发髻更衬得她纤弱,浅绿简洁的宫女服在她身上看起来煞是好看:“抬起头来。”
绿萼轻抬起头,眼里有一丝的慌乱,不敢看我,但不久便是平静,挺俊俏的一个丫头,我微微一笑,安慰道:“委屈你了!只有你一人服侍我!”见我并无责怪,眼睑上起,可她却竟是一惊,随着便立马低下头,不再动了。
“为何慌张?”我却是不假思索地一问,问了便有些后悔,奴才是不敢平视主子的,现在我才记得姑姑们曾经教给我的礼仪。
“奴婢不敢,只是,只是……”绿萼吞吞吐吐,我有些急,看着她憋着,我也有些不好受,倒真想她要说些什么,我放下音调,柔声道:“莫怕,我不会责怪你便是了!”
“公主是奴婢见到最漂亮地姑娘!”我笑了笑,里面饱含着凄凉我却并无察觉,你是没见过我姐姐吧!。
“没事,你起来吧!”我并没有生气,仍旧是和和气气的。
绿萼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本书来,递与我面前,道:“公主,这是锦嫔娘娘让我给您的。”锦嫔,我思索着,才记得是冷宫里教我弹琴的锦姑姑,她虽没惊人之貌,但琴艺举世无双,但不知为何被父皇打入了冷宫,我怕她伤心,也没问过。
我伸手接过,那是一本琴谱,墨迹是新的,想来我突然被叫去和亲,她昨天才知道,便花了一晚上将这琴谱给写了,心里一酸,原来我的走,还来不及跟她们告别。
“娘娘还说,叫公主保重,她们很好,叫公主放心!”我泪眼朦胧地看着她,眼里尽是感谢,绿萼有些慌了,又道:“还有酥嫔娘娘,她要给你带丝帕,良才人要给你带桂花糕,封妃要给你带桂花酒……”,我没听下去,便打断了她,冷宫本就食物缺乏,那些东西也只是过年过节,公公们才给她们送一点去,平常都是馊菜馊饭,所以平常姑姑们都做些针线活要一些好心肠的公公帮卖了赚点钱来添补一些家用,现在却是要送与我,叫我良心何安。
“颜姑姑怎样了?”我急问道。
“公主说的可是颜贵人?”绿萼顿了顿,问道,我点了点头。
“颜贵人我看到了,只是远远地。”颜姑姑从四年前进了冷宫便是疯的,大家照顾她,现在好了些,虽然时疯时好,但终究是好了很多。
我放下心来,大家都好便好了,便不再言语。
“公主,奴婢原来是伺候锦嫔娘娘的,自从锦嫔娘娘进了冷宫,奴婢便被分到了浣衣局,临走时,娘娘叫我要好生照顾你。”绿萼说到这,我似乎理解了一些,一个浣衣局的宫女怎么可能去过储秀宫的牡丹园,一个浣衣局的宫女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名字。
“锦姑姑原本就住在储秀宫的?”绿萼点头,便又跪下了。
“锦嫔娘娘对奴婢有救命之恩,以后,奴婢这条命便是公主的了!”绿萼匍匐着,小脑袋贴在地上,我不忍,扶她起来,两眼柔和地看着眼前的绿萼,“绿萼,命是自己的,不是别人的,我是随意之人,并没有太多要求,到时去了府里,做好本份就行了。”
“是,公主!”绿萼起身便开始为我换衣裳。
冷宫消息闭塞,加之我又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即使有时去藏书阁走走,到太医院学医,但与外人并无多交往,所以对于和亲之事,之前,我们都是不知晓的。
“我嫁的是黑曜国的谁,应该不会是皇帝吧,他已经很大年纪了!”我拢起眉头推断。
“公主,奴婢听说是八皇子。”绿萼规矩地立于一侧,脸上的担忧弥漫。
“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听说,八皇子长得很美,和陆公子有得一拼!”听到陆公子,心里又是一酸。
“但八皇子生性风liu,府中姬妾如云,青楼亦有许多红颜知己,数都数不过来,所以,公主,你可苦了!”绿萼目中含泪,悲怆不言而喻。
“不打紧,我们不去理他便是了!”对于对方是这样的人,我并无太多的悲伤,从来没有希望过,从来没有想像过,何来失望,何来悲痛呢?
“公主,以后他便是您的夫君啊!”熟络起来,绿萼便撒起娇来,我微微一笑,柔声问道:“绿萼可会梳这芙蓉髻?”
“会,浣衣局只有我一人会梳这头,所以奴婢便被叫来服侍公主的。”放下了心,端坐在梳妆台旁的圆凳上,取下头上凤钗,叹了口气,低声吩咐道:“将头发拆了吧!”言罢便闭上双目养神。
洪瑞二十年十月初十,即辰域三十九年,送嫁车队到了瑞国与黑曜国边界,护卫换成了黑曜国的士兵,慕容复将军依旧送行。
辰域三十九年十一月初十,车队进了黑曜国的都城——新绛城,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旅途终归结束。
车队缓缓穿过了新绛城城门,行了一些时间,只听得锣鼓掀天,一片喜气洋洋,绿萼凑近道:“这定是八皇子来迎接公主了。”
我淡淡一笑,红盖头仍旧遮面,端坐着道:“听杨将军说,六皇子迎取昭化国的昭和公主,昭化第一美人,与八皇子一天成亲,你说这锣鼓说不定是六皇子那头的。”
“公主莫要多心,肯定是八皇子的!”如此爱美人的八皇子,娶的不是瑞国第一美人,心中必然气愤难平,哪有大张喧耀的道理。
锣鼓声擦肩而过,不曾停留,仍旧欢天喜地,绿萼突地大哭起来:“公主,对不起,是奴婢错了。”我没有吭声,早就料到了,那是六皇子的迎亲队伍吧,在这新绛城绕行一周,以示自己的荣耀。
静静地等待着,等待那新郎将我迎下这华丽的马车。
前后一阵荡动,不及思考,马车已经停了来,闻得:“八皇子府到了,请公主下马车。”
我扶起绿萼的手轻脚下来,随着红盖头的荡漾,见着一金丝蟒龙靴立在门口,接着便消失了,嬷嬷忙牵起我的手,笑着道:“王爷等公主许久了,快,去里面拜堂。”说完便被牵进了屋内,浑浑噩噩地拜完,只听得一软软的声音响起:“带王妃去倚梅轩偏院!”我一愣,便随之而去,正妃,去了偏院,我自嘲一笑,看来以后也没有好日子过。
远远传来那软软的声音:“王爷,青儿说的好不好。”之后,便没了声音。
跟着嬷嬷,扶着绿萼绕了很久,才进了屋,嬷嬷便吩咐:“王爷吩咐,王妃莫要到处乱走,这不比瑞国皇宫的。”
嬷嬷刚走,绿萼哗地哭了起来:“公主,这哪是人住的地方。”
掀起半帘盖头,侧头看去,果真破败不堪:两个矮墩的漆色斑驳,已经辨不出他们原本的颜色,平处坑坑洼洼,桌子似是朱红色,可那色却去了大半,少了一条腿,只留得三只脚撑着,颤颤巍巍,一时斜着一时直着;窗户纸随着细风飘着;再看看这张坐下的床;还好,不算破,抬头看看床顶,却是空空是也,低头看了看脚上的盘凤绣花鞋,已然成了黑色。
掀起盖头,我冷冷一笑,出了冷宫,又进了另一座冷宫。
外面似有响声,绿萼忙出去看看,我也跟上,已经没了人影,只见一个箱子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周围花草残败,只留得野草丛生,及到人腰,轻风吹过,草儿随风荡漾,那箱子说有多凄凉便有多凄凉。
“坚强,坚强地活下去。”我对自己说。
这是冷宫里大姑姑教我的。她刚到冷宫时,冷宫是萧索寂廖,疯了的娘娘不少,但她不,她整理冷宫居所,当两年过去后,疯了的娘娘都已经去了,新来的娘娘在她的指导下,安静生活,才有了现在冷宫的温情脉脉。
想到了那位老姑姑,我见到她时,她已经五十多岁了,虽然病体横生,脸上却挂着笑容,她是权势之后,只因为家族遭逢剧变,唯一的儿子染病身亡,便进了冷宫,却仍旧坚强的活着,为什么我不能,我不能自力更生?
我对自己笑笑,也对绿萼笑笑,柔声道:“绿萼,你跟着我,以后定不好过,你现在可以离开,我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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