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一过完,日子就如指缝中溜掉的沙子,匆匆而过。天气转暖,阳春三月,春风习习,院里的皑皑白雪正悄然融化。
肚中的宝宝已是近九个月,每日闹腾我的时候几乎不曾间断,越发使我信了是位小世子。记得现代时陪着嫂嫂产检时,大夫叮嘱过一定要多多走动,生产时才不至于过于辛苦。于是纵使身上拖着上百斤的重量,我还是咬牙坚持在逼仄的小院里一圈又一圈的踱着步。
低头摸着滚圆的肚子,念及这个时代简陋粗糙的接生技术,一定会很痛吧……
“宝宝,你长这么大,妈妈很辛苦的。”勾起唇角朝着阳光照射的温暖处走去,小家伙像是听到我与他的呢喃一般,心有灵犀地挥动他短胳膊短腿儿一阵欢腾。我将手贴到他踢动的位置,感受着阵阵触动,一时怔在那里。
“妈妈跟你说好哦,等你出生的时候,一定要快些出来,让妈妈早点看到你,好不好?嗯?”我继续与他小声商量着,轻柔的声线漂浮在初春和煦的空气里,染上微醺的沉醉。
“小姐,你就放心好了。小世子一直如此听话,一定不舍得你受罪,到时候肯定迫不及待要出来见见娘亲呢!”秀儿轻轻地扶着我,继续迈着小步缓慢地前行。
“呵呵,说的也是。璟儿一定是最听话的。”我抬头对秀儿笑起来。除去头两个月妊娠反应,越往后宝宝真的很是听话,甚至每顿浓香清郁的十全炖补汤他都全数接收,从未闹过脾气。这个孩子真的很体贴。
越是临近临盆,我的全身倒是越浮肿了起来。每日清晨起床我已经不敢揽镜自照,生怕映出一张肿得异常难看的扭曲面庞。所幸这桌上铜镜照的不甚真切,若是现代恐怕连妊娠斑都要被我看得一清二楚了。再看身上的其他地方也一样浮肿的厉害,尤其是脚,先前的绣花鞋早已穿不进去,多数时候也只能伸进去半只脚拖沓着。秀儿临时帮我纳了几双棉鞋,肥大的样子每次都让我想起橱窗里瞻仰过的篮球明星的船鞋。
孕妇果然是悲剧的。
即使这样每日的膳食却一点都不曾马虎,顿顿餐桌上那堪比满汉全席的菜式,还有殇烨瑾专程从王府带来的师傅每晚为我炖制的十全大补汤,简直要了我的命。每每吃饭看着碗里堆得如同小山一般的食物,我的胃就痉挛地径直往上冒酸水。
于是端着那碗汤,脑子里一遍一遍念叨着“这是宝宝喝的这是宝宝喝的”一百遍,然后提气闭眼咬牙使劲灌下去。上面瞟着的那层厚厚的油就算只是看着也实在让我欲罢不能啊!!
“上次嘱咐你做的那个东西,弄好了吗?”走了大概半个时辰,额头隐隐出了汗,我扶着她的手靠到一旁的八卦镇邪榻上,半倚着任由她为我捏着腿上的浮肿。这据说能除妖降魔的软榻如今已经被铺上了厚厚的一层裘皮毛毯,倚在上面软弱无骨,越发懒得不想动弹。
“是那个叫拨浪鼓的物件吧?”秀儿手上不停,对我笑着,“小姐想的真是周到,那样的物件小世子以后定是喜欢的紧。秀儿已经将鼓皮缝好,龙公子说找到合适的好木料,就差不多了。”
我一愣:“他要找什么好木料?”一个拨浪鼓而已,院里不是有好些树木,就着那几棵古杨随便折上一根够粗实的,不就好了。
“龙公子说了,小世子的玩物自然要金贵些,普通木头哪能随便用。我听侍卫们说,他看中了北城夏家祖屋那棵百年老树,说是要去求些为小世子多做几面。”秀儿说的轻巧,却把我惊得冷汗淋淋,这龙信疯了么?不过是只玩物,哪里用得着什么千年古树。
“为宝宝准备的沐浴盆子,怎么也没见到?”我不再纠结拨浪鼓,那个人愿意折腾就由着他去吧,左右也是他的本事,不过若是人家知道他求了不过是给孩子做那鼓柄,不知该作何反应。
“呃,原本已经差人去集市买了来。可是不知怎的被王爷看到了,冷下脸说如此粗鄙的物件怎么能给小世子用,简直是侮辱了天家颜面。于是就直接下令扔了出去,后来小海子过来说,王爷亲自去了宫中,向皇上求了东夷进贡来的鎏金碧玉盏,说是过上几日就能送来了。”秀儿说这些时,语气异常正常,正常到我甚至感觉颇为不正常。
“鎏金碧玉盏,那是什么?”怎么听着这么像酒杯呢……给璟儿洗澡还是灌酒?
秀儿拿手比划着:“唔,听小海子说,是东夷宝物。驱邪庇佑之灵物,最神奇的是盏顶上还镶嵌着一只鹅蛋大小的夜明珠呢!等以后小世子沐浴还能照得屋里敞亮如白日,真真是个宝贝!”
她说的意犹未尽,我却听得胆战心惊。这殇烨瑾也疯了么?连皇上的东西也敢觊觎,实在也太大胆了……
宝宝啊,你还没出世就让大家如此折腾,可怎么办才好啊!
罪过罪过。
我翻个白眼,这两人看来已经病入膏肓,估摸着管也是无济于事,索性当个甩手掌柜,任由他们折腾吧。
话说自从殇烨瑾搬到隔壁房子,当下便差人将两个院子相邻的墙壁打通,还堂而皇之地添了一扇侧门。仿佛只是睡了一夜,第二日清晨我盯着凭空冒出的侧门时,惊诧地连话都说不出。
我指着明显加固的院墙和玲珑小门时,抖着嘴唇问龙信:“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他无所谓地耸肩,不分季节地挥着他硕大的玉骨扇面,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是与季节相称应的苍白色,配上他面上不冷不淡的表情,足够激起我的鸡皮疙瘩:“自然是知道的。懒得过问而已。”
我无语,这龙信就没有被侵犯的意识吗?那玲珑门可是开在他住的偏厅旁边啊!
没等我再问,他就已经鄙视地说:“堂堂殇月国王爷喜欢偷窥别人的闺房之乐,龙某当然荣幸之至。颜颜,我们定不能让王爷失望了才是。”变脸似的挂起一张谄媚的嘴脸。
我翻着白眼扭身离开,这厮一样魔怔了。
于是从那以后,本来十分安分守己的龙信突然变身八爪鱼,不管我走到哪里他都要跟在一旁。但凡有个什么话,也不再好生地坐在一旁说与我听,反而要整个人欺上来,混热的气流喷在我的脸颊或者脖颈之上,故意弄得暧昧至极,不将我惹的面红耳赤绝不善罢甘休。为此没少挨我的教训,却依旧屡教不改,甚至还有变本加厉之态。
开始时我甚是不自然,总觉得是不是春天来了,万物复苏的好时节,这厮就开始发春了?可是后来几次发现每当他要与我有过分举动时,殇烨瑾的魔音便会很及时地穿墙而过,清晰地如同近在咫尺。惊得我四下查看却一无所获,不过次数多了我才知道,那殇烨瑾原来也有偷窥的怪癖,整日闲闲不可终日窝在四方天里,尽盯着我俩了。
再往后,家里的嵌玉虎纹桌被换成了现如今能坐下八人之多的八宝呈祥紫檀桌,我倒是无所谓,盯着满桌子的生猛鱼肉一样的视死如归。倒是旁边多出来的那个男人让我原本没大有的胃口更加惨淡下来。
我们三人如同近代史课本上那副三巨头塑像一样,霸占着庞大桌子的渺小角落,看着左右护法一样黑着脸的两个男人,我眼观鼻鼻观饭碗,坚决不多说一个字。体会着气流中噼里啪啦的电光火石,怎么想都觉得他俩之间无比和谐,或者两人若有些龙阳之癖,我便可以高枕无忧做快乐孕妇。
偶尔拨着桌上的饭菜,我仍旧会纳闷,我们这算怎么回事啊!不过倒也一直相安无事,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晒过太阳之后,开始每日固定的胎教时间。曾经一位伟人说过,教育要从娃娃抓起。虽然我的孩子出生便比别的孩子在身份上高一等,但启蒙教育绝对不能落下。即便日后请了师傅传道授业,也要让师傅明白咱的娃比别人只好不差!
我挑着秀儿拿给我的几个话本子,为难地摸摸肚子:“宝宝,今日咱们听什么故事呢?三国演义好不好?”
小家伙没动静。
我又换了一本继续问:“西游记呢?一个男人与三只禽兽的故事,要不要听?”
宝宝还是没反应。
我再接再厉,又拿过一本:“要不咱今日换个口味,妈妈给你讲三个和尚没水吃的故事吧?咱们国家博大精深的国粹文化可是需要从小培养的哟!”
话音刚落,小家伙就在肚子里一阵翻腾。恩,我的孩子果然还是童趣多一些!是个正常的孩子!
满意地命秀儿将所有话本都收起来,我懒洋洋地盯着初春的云朵蓝天,开始讲那三个和尚没水吃。
时不时砸吧着嘴,享受难得的平静。
“从前呀,在很高很高的山上住着一个和尚,这和尚住哪呀,当然是住寺院里……”好好的一个故事,秀儿陪在一旁不是嘴角抽搐,我装作看不见地抚着肚子讲得抑扬顿挫。
难得龙信与殇烨瑾都不在身边烦我,享受着难得的安宁和童趣,我眯缝着眼睛笑弯了眉眼。就在我昏昏欲睡靠在软榻上即将失了神智时,胳膊被人使劲摇着,耳边间或传来秀儿焦急的喊声,我蹙眉,不过须臾光景,难不成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颇有些不耐烦地睁眼欲询,冷不丁望见了身前不远处静立的人影。瞬间瞪大眼眸,赶紧手忙脚乱地顺着秀儿的胳膊站起来,颤巍巍地就要跪下去。
这一身金黄色锦衣、头戴黄金桂冠周身散发着强大气场的威严男子,不是皇上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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