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哥哥、硕哥哥！你在绑什么啊？”藕荷色衣裙的小丫头梳着俏皮的羊角辫，身量看着不过七八岁的样子，跟在一个修长身影的男孩子身后，仰着一张稚嫩中透着可爱的绯红小脸，眼里闪着耀眼的火焰，一跳一跳。她那肉肉的小手不甘心地扯着男孩子的衣摆，不停地问这问那。

　　男孩子被她央的紧了也不恼，只是停下手里的动作，回过神耐着性子蹲下身，伸手摸摸她光滑的俏脸，满眼疼爱地向她仔细解释着：“哥哥在给小颜颜搭秋千啊，等咱们搭好秋千哥哥将你荡得高高的，使劲看看外面的景色好不好？”说完他不忘亲亲小颜颜诱人的脸蛋，再意犹未尽地捏几下。

　　小丫头被弄得有些凌乱，不适地扭着身子，偏头想了想后认真地问前面的大哥哥：“可是颜颜想跟沁哥哥一起玩，怎么办？”

　　被她叫做“硕哥哥”的大男孩有一瞬间地失神，不过马上掩饰过去，对她继续笑着安抚道：“哥哥先推着你玩不好吗？等你沁哥哥来了，你俩再玩好不好？”

　　颜颜“很认真”地又想了半晌，终于歪头对他扬起一个大大的迷人小脸，露出自己空空的牙床。她正处于掉牙期，正当中的门牙赫然少了一颗，说话时偶尔还会出现滑稽的“漏风”现象。平时小丫头很注意，吃饭说话都会小心翼翼地捂着小小的嘴巴，淑女的很。

　　估计心里高兴至极，顾不得这许多。只见她异常热情地搂上方硕的脖子，对着他已显露轮廓的侧脸“吧嗒”一口啃了下去，连带着还免费奉送了一大滩口水。然后扬起童真无邪的笑脸，说：“颜颜谢谢硕哥哥。”

　　方颜糯糯软软的嘴唇贴上方硕侧脸时，他的心不经意就颤了一下，被她亲过的地方更是柔软到心坎里。方硕表情略微不自然地站起身，抹一把脸上莫须有的汗水，转身又开始给心爱的妹妹扎起小巧又坚固的秋千。他喜欢看她站在秋千上笑容洋溢张扬的模样。

　　好像全天下的万物只要入得她眼，他都想为她捧来。只是，她眼里只有自己的沁哥哥。

　　“硕哥哥，再推高一些，再高一些。颜颜就要看到墙外的爬山虎了！硕哥哥，使劲！”秋千扎好，方颜抓着两边的蔓藤，不停地回头催促着下面给她推助的哥哥。她要看的更多看的更远。

　　秋千两边的绳索被方硕用粗大的蔓藤缠绕着，上面插满了在花园里采来的姹紫嫣红的花朵，小心地为她剃掉可能扎手的木刺，甚至还缠上了她喜欢的蒲藤。如今她站在上面，仿佛公主一样，光芒四射。

　　“颜颜，若有一天硕哥哥离开你，会想我吗？”方硕站在她身后，喃喃地倾吐着心底的酸涩，他多想这么可爱的妹妹永远只属于他。

　　“硕哥哥，你在说什么呀？颜颜听不到，你大点声，好不好？”方颜两只漂亮的琥珀般的眼珠紧紧地眺望着墙外的景致，根本未曾察觉身后方硕的异常。

　　方硕又一次使劲将她荡到最高点，然后大呼出声：“你要一直记得我，知道吗？”

　　一直记得我！一直记得我！一直记得我！

　　“哥！”我如噩梦一般弹起来，心口堵得更厉害了，心跳的频率快得甚至让我担心会突然窜出我胸口。

　　我捂着心口仓皇四望，是我的房间，屋里没人只燃着一只半长的蜡烛，桌上放着一份饭食，我不定地向外望着，有些黑，难道已经傍晚时分，我昏睡了近一天吗？

　　狠狠地吐出一口浊气，我的心稍稍放稳了些，慢慢躺下去。心里不安越来越明显，怎么会突然梦到方硕呢，而且还是他与方颜小的时候。

　　没等我想明白怎么回事，门就被人猛地推开。我惊愕，转头看去，只见沈悠、司徒加洛还有……龙信相继破门而入。

　　“颜颜！你有没有感觉好一点？”沈悠满脸焦急地冲到床前，抓起我双手放到脸颊处不停地摩挲着，眼圈红红的，一看就知道刚才哭过了。

　　我虚弱地冲她笑笑，“怎么哭了，我很好。”

　　司徒加洛与龙信彼此对望一眼，然后上前一步搭在沈悠肩膀上，安慰道：“既然方姑娘醒了，就没大碍的，别担心了。我跟龙公子先出去，你与方姑娘呆一会儿吧，有事叫我们，就在隔壁。”

　　我感激地对他点点头，然后被沈悠按倒床上躺好。

　　“悠悠，我怎么了？”早上那一阵吐让我感觉很不好，一股不祥的预感总是在我脑中挥之不去，我故作镇定地握住她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出来。

　　沈悠的脸色在我问出这句话时突然变得很难看，她为难地看着我虚弱的神色欲言又止。

　　我更加着急，好像如此反应更加笃定了我自己的猜测。上天不会这般开我玩笑吧？

　　“你说啊，究竟怎么回事？”我瞪大眼睛摇着她，胸口胀得几乎要将我炸掉，我急切地催促导致自己呼吸急促，猛咳半晌几乎要将心肺都震出来。

　　“你别急，我说我说！”她慌乱地安抚我，然后低下头不敢看我，好像在斟酌究竟该如何告诉我真相。

　　我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脸上任何一处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异常。

　　“你怀孕了。”终于她抬头朱唇轻启，向我宣告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我颓然地倒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盯着床顶的帷幔，仿佛被宣告死刑的犯人，脑中一片空白，我张开双手想要抓住却不知该抓住些什么。

　　“这个孩子……”她握住我在空中虚无伸展的手指，口气酸涩欲言又止。

　　“多久了？”我依旧瞪着床顶，脑子里回旋的是那个唯一的夜晚，殇烨瑾带给我的甜蜜和充盈，手指轻轻挣脱她的，缓缓覆上还是一片平坦的小腹，这里居然正在孕育一个小生命，一个将我与他紧密连接的生命。

　　“大夫说，快两个月了。”

　　是了，我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大夫说……”她为难地低头，努力搜刮着合适的词句，我不解地转头，看向烛光下沈悠柔和的倩影，用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你还记不记得佛国寺大师的话？他曾经预言你身体里的血蛊一个月之内必定发作，且让你生不如死，可是如今你安然无恙，颜颜，你有没有想过是为什么？”她提起血蛊，提起一个月的期限，是为什么？

　　我突然睁大眼睛，手死死地护在腹部，说：“你是说，孩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上天不会这般待我！

　　可是沈悠仿佛听懂了我的胡言乱语，她默默地擦去眼角的泪痕，拂上我慌乱的脸颊，不断地安抚着：“不要急，不要急。或者使我们杞人忧天罢了。”

　　我抓住她的手，像抱住救命浮木一般，死死地抱紧，慌乱地问道：“大夫怎么说，大夫怎么说？悠悠你告诉我，快！”

　　“大夫说，你肩上的痣痕已经淡得看不出痕迹，说明血蛊在你身体里已经几乎不再存在，当然不排除下蛊之人放弃的可能。还有一种可能便是，这血蛊带来的灾难悉数转嫁到了孩子的体内。所以大夫给的建议是，”她为难地顿一下，表情酸涩地转过头不看我，“将孩子打掉，引出蛊毒。”

　　“不要，不要……”我颓然放开抓紧的双手，终于被判了死刑，这个孩子还未来到人间，就要面临被母亲遗弃的命运，殇烨瑾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伤到的是自己的孩子？

　　你要我如何原谅你，又如何面对我的孩子？

　　“颜颜你不要激动，大夫说你最近身体很虚弱，要好好休息保持心情舒畅，不然对孩子很不好。也许这些都不过是我们自己吓自己，先不要绝望，总会有办法的。对不对？”沈悠仿佛哄孩子一般，轻声细语地安抚着脆弱的我，我勾出惨淡的笑容，点头然后拉上被子闭眼睡觉。

　　我的孩子，我该如何保住你……

　　身边一直没有动静，我知道沈悠会一直守着我，一直守着。

　　“悠悠，大夫有没有说，如果我要这个孩子，会不会有事？我是说孩子有没有事？”

　　“若蛊毒真的转移到了孩子体内，即使生下他也许也会是死胎。不过若没有，他便会健健康看地来到这个世上，可是颜颜，你也许就会有生命危险。”

　　一半一半么？好，那就让我赌一次吧，总之我要这个孩子平平安安地来到这个世界上，即使最后的代价是我的离开，也无所谓。

　　也许这就是母爱吧，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也会拥有至高无上的勇气。

　　“悠悠，我要这个孩子，无论如何。既然是我与殇烨瑾的恩怨，就让我赌一次，他要的究竟是我的命还是孩子的命吧！”吐出一口浊气，心也随之平静许多。

　　打定注意，孩子在我在。

　　“好，我会陪着你。”她帮我掖掖被角，然后吹灭了一旁岌岌可危的蜡烛。我挣开眼睛瞪着这一室的黑暗，思绪却空白一片。

　　手依旧覆在平坦如初的小腹上，滑腻的触感、手心的热度还有心底浅浅的欣喜此刻再黑暗中我毫不掩饰地将所有放大，他应该是个可爱又坚强的孩子吧？

　　宝宝，你要坚强，陪妈妈一起赢下这场生死的较量，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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