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一夜起起伏伏，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又像是很久之前徒步行了几十公里，浑身累得散了架一样，果然如前所料，再次睁眼依然次日日上三竿。愤愤然转头怒斥昨夜挑起战火的罪魁祸首，顿时愣住。硕大的紫檀木的大床上哪还有殇烨瑾的影子？
泄愤未果的我不甘心地稍稍动动身子就已经如同卡车碾过，又如同早先家中报废的286电脑被拆机重装一样，浑身零件不甚听话，可仔细看看还都是原装配置，就是酸软无力不听使唤。好不容易将溢到口边的呻吟咽回去，我扶着欲断的老腰勉强直起身子，身下顿时涌出一股热流，虽屋里早已只剩我一人，脸还是不自然地红了。
自得知昨日是安全日之后，殇烨瑾更是没了顾忌。身体那些精华更是一点不落地都喂进了我的体内。弄得我整个小腹鼓鼓胀胀疼痛难耐。
未着寸缕的身子上到处布满一夜欢好的痕迹，青青紫紫一路从锁骨处的蝴蝶口蔓延到大腿处，火辣辣的疼像蝎子一般蛰的我龇牙咧嘴。心头绪着火，舌尖滚了几滚硬是将骂他的话悉数吞了下去。
哎，久别胜新婚，这一番也算是证明他没背着我偷腥。
门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依稀伴着婴孩的咿呀学语，正越来越近。我赶紧将身上的锦缎往上扯过肩膀，懒懒地靠在床头等着外面的人推门而入。大概是球球想我，秀儿抱他来与我戏耍了。
扶着腰刚熨帖地倚上绣枕，朱红色的雕花木门就被轻轻推开，秀儿小心地摇晃着怀里咿呀小人，抬头朝我眉开眼笑走过来。
“小世子一早就朝着要来看娘亲呢！”
我失笑：“不过月余的奶娃，哪里会吵着做甚么。”勉强从秀儿手里接过球球，我忍不住闷哼一声。
秀儿立在床边掩口轻笑。“早上秀儿去看小世子，见着并非小姐您，小世子便烦躁地扭动小身子表示不满，直到奴婢抱他来找您，才安稳下来呢！”
我装作没看见，脸上烧得热辣辣的，这回可好脸都丢尽了。昨日一路从大门外被殇烨瑾抱到春雪园，招摇过市的架势怕是不出一炷香功夫，上至管家食客，下到伙房烧柴丫头，无人不知昨儿个他们主子纵情风月放浪形骸了……
“此时甚么时辰了？”我倒换着手，一边摇着拨浪鼓逗着怀里球球嘻嘻笑个不停，看他嘟着肉呼呼地樱桃小口一个劲冲我吹泡泡的模样几乎乐开了花。
“唔，快巳时了。王爷今早吩咐不让奴婢们叫你，说是累急要您好好休息呢！”秀儿没大没小地与我打趣，那幸灾乐祸的神情跟厨房偷吃厨余的小耗子有什么区别？
我白她一眼，忍不住啐道：“你这小蹄子，越来越没大没小，姑娘家家的什么话都没遮没拦，小心以后孔辰修理你！”不过是随口的玩笑话，说完自己先察觉了几分不妥，当下不动声色地用眼角瞟她反应。
还好，没有异常。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类似幸福的笑？
“咳咳，昨日你与孔辰先回王府，不是说好他回来接我么，怎么突然变成王爷了？”我装作不在意地转移话题，却看到她脸上浮现羞赧的粉红色，当下了然。
看来昨日一面，孔辰收获颇丰啊！
“我们回府后发现王爷已经下朝回来，问及你的行踪后，王爷便决定亲自去小院接你，所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后来脑袋几乎抵到胸前，声音更是细若蚊蝇，而那抹红晕早已从脸颊蔓延到耳后，甚是欢乐。
我当下大为宽慰。
“罢了，左右不是什么大事。”眼看肩膀上松松垮垮搭着的锦被就要滑下来，我赶紧用下巴示意远处的衣柜，“你先帮我找件亵衣换了，身上腻的难受，我先洗个澡。”
将球球放置到另一侧空着的床榻上，我将被子又往上拉了几下。今早球球的脸上白里透红，晶莹剔透，丝毫看不出昨日丫头报的哭闹不适的迹象，不禁担忧地又小心地解开他的小花被，查看身上有无可疑痕迹。剥粽子一样将粉雕玉砌的小球球一层层剥开，除了白花花的大腿和莲藕一样的胳膊，没有一丝意外的痕迹，这才放心地又给他重新包裹妥当。
顺带凑到嘴边亲上几口，逗得他又开始咯咯大笑。小孩子的世界真是单纯啊，每天只要吃饱穿暖，别无所求。
“球球昨日为何哭闹？”
秀儿回身捧着几件以前在府上时我习惯穿的改良家居服，走回床边递给我，才回说：“御医来看过，说是晌午睡觉时受了些凉，闹肚子呢。”说完转身走到门边，张罗着丫头们将洗澡水端进了屋里。
“沐浴的水是一早就准备好的，您一直没起身，就放在炉子上温着，刚刚秀儿进来时，吩咐她们重新热的。”她将一应物件全都给我摆好，回来服侍我起身。
这时门外再次传来丫鬟的询问声：“禀王妃，城里的云锦坊送来一批新衣，说是王爷吩咐送过来的。请您去看看样子花式可还和您心意？”
我怔住，这会儿又不逢年过节的，殇烨瑾好端端送我衣服作甚么。“知道了，你去跟他们说我一会儿就过去。”说罢抬头跟秀儿吩咐，“你先替我看看穿不穿得着，若等会我还没到，就直接拿主意吧。”
她点头，退了出去。
等我沐浴更衣收拾妥当，来到前厅时，云锦坊的老板还恭敬地等在那里，这倒让我很是吃惊。我这一番收拾着实费了不少时辰，原以为秀儿早早替我打发了，没成想这位和善的掌柜竟还没离开。
“给王妃请安了。”看我进来，那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佝偻着身躯忙不迭地行礼。
我抬手止住，转头看向一旁摆放地整整齐齐地一溜锦衣华服。“不知王爷以什么名目让苏掌柜送这些衣服过来？”
“小的也不甚知情，今日一早王爷大驾光临小店，吩咐小的将店里最华美的嫁衣悉数送来王府，请王妃甄选。小的不敢怠慢，马不停蹄赶紧将衣服送来。王妃请过目，可否满意？”
我被他口中的“嫁衣”吓到，这怎么了，王府里是谁要出嫁吗？可是惊动王爷亲自买嫁衣的，能有谁？我皱眉思量，烨王府目前只我一位女主子，其他全都是丫鬟嬷嬷，粗使奴婢，难不成他要从这些丫头里纳妾？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踉跄一步险些没站住。
这个男人确实有本事将我从高不可及的云端直接踹入黄泉地底，以前无数次不都是这样么……
秀儿体贴地站在我身后，险险地扶住我，小声提醒着：“小姐，您要冷静。”
我冷笑，这种时候我还怎么冷静？前一晚还与我共赴云雨做着情人间最亲密的事，后一刻便迫不及待地在我胸口捅上一刀，仿佛晚一刻看我鲜血淋漓都万般不愿。
殇烨瑾啊，你到底有多恨我呢？
不过或许还是秀儿的劝阻有了效果，我强压住胸口那份腥甜，淡然地走到一溜的大红喜服面前，伸手轻轻地从丝滑的衣料上一一拂过，这些都是今年最时新的嫁衣吗？
“苏老板，你先回去，待我看好之后，会派人去店里告知的。秀儿，带苏老板去账房领银子吧。”我头也没回，胀得发涩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满目的血红之色，慢慢氤氲了满面。
“是，苏老板请随我来。”
记不得自己到底站了多长时间，脑子里乱得一锅浆糊，手指也只能无意识地婆娑手底的布料，有一瞬间我甚至企图将它们悉数撕碎，管他什么劳什子迎娶婚嫁，为了球球日后的生活，不管他看上了谁，我都该将这场婚礼彻底破坏掉。
仿佛又想起很久之前，殇烨瑾惊动整个京城迎娶踏歌那日。那么明目张胆吹吹打打便欢天喜地将一介戏子八抬大轿请进了王府，现在想想当初他竟一分我的面子都不顾，如今是想再重来一次么？
男人果真是没有不偷腥的么？
“来人，拿剪刀过来！”打定主意，我厉声喝道。我管你如何位高权重不容抗拒，今儿这嫁衣我剪定了！别以为我还是曾经那个窝囊委屈自己的方颜，敢找我的晦气，我让你也没有好日子过！
久久等不到回音，我着急了，气急败坏地转身准备抓个丫头去帮我把剪刀找来。谁知耳边传来戏谑地男声：“娘子要剪刀寓意何为啊？”
我吃了一惊，殇烨瑾什么时候回来了？
转身躲过他欲抱我入怀的双臂，我冷笑着仰头望他：“自然是为王爷作嫁衣了！”
他面容一滞，侧头看到我身后一溜的大红，不觉竟笑开：“这么快就送来了，不错。”
我当下火气，怒哼一声：“王爷动了春心，百姓哪敢弗您心意？不知王爷这次又看上哪家的小姐，可否告知臣妾一二，也好为王爷排忧解难，先行打探也好。”
他看着我躲过他的亲近，脸上挂着不明所以地表情，不过等我说完竟哈哈大笑起来，完全不顾及自身形象，甚至还如纨绔子弟那般轻浮地掠过一缕垂在胸前的头发，怡然自得地接口：“本王看上的可是一位悍妇，她醋性极大，心眼甚小，从不善解人意也不会小鸟依人，最最可恨的她还不把本王的一片真心看在眼里，实在是让本王很是忧愁。不知夫人可有办法？”说完冲我眨眨眼睛。
我忍着心头的酸疼，抑制着不让自己落下泪来，堪堪转身才缓缓问出：“不知此女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臣妾愿为王爷先行试探一番这女子的心意，能让王爷这般牵肠挂肚的定然不是寻常女子。”能这样说他该是真爱了吧。
亏他昨日还在情浓时说什么爱我，原来都不过是逢场作戏。男人在床上的任何宣告都不能有半句当真，真真诚不欺我。
腰上突然覆上一双温暖的大手，没等我挣扎已被箍得死紧，然后整个人靠进一处温热的怀抱，耳根处被他喷出的热气烤的火热，我不耐地挣脱着身子，他都已经爱上别人了，还来招惹我作甚么。
“我爱上的这位女子，姓方名颜，乃京城人士。家乃朝柳巷方震将军府。我为她茶不思放不想，日日挂念夜夜思量，恨不能与她生同寝死同穴，不知娘子可否帮我一问？”他低沉的声音久久萦绕在耳畔，可是我早已不知该作何反应。从不知冰冷严肃的他有朝一日能说出这番惹我眼泪的情话。
我错愕地转头，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字，已被他低头吻住。细密的吻惹的我喘不过气，可是这一刻我却从未有过的幸福。只想就这么与他到天荒地老。
堪堪分开，我臊红着脸贴紧他的胸膛，那里有一颗心正在为我蓬勃的跳动，仿佛在向我宣告刚才他说的所有的话都是真实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假和编篡。
“可不生气了？”他低头浅啄我的鼻尖，额头抵上我的额头，灿若星辰的眸子里闪着光。
我扭捏的垂下眼帘，想起自己那番胡思乱想又一阵委屈，不觉便盈满眼眶，“谁让你总是欺负我。”
他叹息着，捧起我的脸颊，迫使我直视他。那张熟悉的俊颜上从未有过的认真。眼角不经意地滑下一抹酸涩的泪，他低头无声地允去，半晌才悠悠地开口：“我方才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不曾有丝毫欺骗。颜颜，我爱你，比你想的要多的多。今生，只你一人再无其他。”
还能说什么呢，这个男人纵使有那么多缺点，即使他曾经狠狠地伤了我的心，可是上天将我不远千年送到她身边，如今感受着他这份浓郁的爱，我心里早已膨胀的如同秋天的麦穗，颗颗饱满。
我吸吸鼻子，使劲点头：“好，这辈子我们不离不弃。还有球球，我们一家人幸福美满的一直过下去！”
终于他对我笑了，真诚地满足地犹如孩童的笑了。
“那你现在能跟我说这些华美非凡的嫁衣是做什么了吧？”我用两手夹着他的脸颊，转向一旁被冷落许久的婚服上，口气依然很冲。
谁让它们惹我不痛快了！
他眨眨眼，再眨眨眼，终于忍不住破功了。“你以为我要娶别人，所以跟我闹别扭？”
我无语，闹了半天您老人家刚发现么……
“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不服气地昂头怒视他。
“我还道让你想起不愉快的回忆了，赶紧撇清来着。”他一副亏了的样子，恨得我牙痒痒。“别转移话题，老实交代！”
“这些衣服不是给你准备的。”他淡淡地看我一眼，我翻白眼，废话！我儿子都满月了，当然知道不是给我准备的。
“是给你哪个小老婆准备的吧？”
他惩罚地捏我鼻子，一直到我快不能呼吸才放开。“方才的话你当耳旁风么？”
我撇嘴。
“是给沈悠准备的。”他终于狠狠叹了口气，捏着额角很是惆怅，“你忘了么，沈悠下个月回府，她还未正式嫁与司徒，自然得回来举行仪式。这些婚服就是给她准备的，我不过是让你帮她挑选一番，怎的闹出这么一出幺蛾子。”
我惊讶地瞪大双眼，不敢相信地看着殇烨瑾，沈悠要回来了！她竟然要回来了！太好了，我都要想死她了！
等等……“我记得她上次来信说早就怀孕了啊。”
殇烨瑾点头：“有什么疑问么？”
我俩大眼瞪小眼半天，我才恍然大悟，嗷地叫了起来：“闹了半天未婚先孕啊！”这女人也太后现代了吧……
带球结婚这事，在现代也就罢了，毕竟大家都这样，也无可厚非了。可是出现在民风如此纯良的古代，不可谓不勇敢啊。
果然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误会解除，我颠颠地开始忙活起来。殇烨瑾说了，王府作为她的娘家，要从这里迎娶的。
算算日子，这女人也快怀孕三个月了，大概是过了头三个月的危险期就上路了。
美美地荡起一抹微笑，终于要见着悠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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