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灯火阑珊处

　　“偌大的宫殿，不属于我的所在！”天宽地广，在这寂寂之中，萧瑶一句恍惚之言，顿觉无限悲凉。

　　“偌大的宫殿，不属于你的所在，但有其心之人，岂会非你所托？”一句温润之言，带着无限春暖之意顿时从萧瑶的身后响起，致使得萧瑶错愕的怔了一下，在回首之时，却见身后那灯火阑珊之处，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前来。

　　“是你！”萧瑶在那宫殿前辉映的灯火之下，望着卫胄的身影阑珊，心中不觉一暖，轻轻的挑下头上的那帽子，笑问卫胄：“你怎么会来的？”

　　卫胄一身披风随风飘扬，颈边墨发伴随着夜风无限的飞扬，铁甲冰寒，也有这一刻风华。

　　“我到冷宫之后，珍儿向我哭诉，说没有拦住乳娘，让她把你带走了，所以我就赶紧跟了过来！”卫胄走近萧瑶的身边，伸出手替她将领边系得有些仓促的结打理好，在这之后，便与萧瑶一道朝前而走。“幸好薛美人这一次没有刁难你，否则在此时与她起冲突，是绝对不利的！”

　　“卫胄，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吗？”萧瑶垂着首，淡淡的问。卫胄却愕然，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萧瑶问的什么。萧瑶侧首望着卫胄，神色之中依旧是淡然，没有责怨，“你前日所说的，要薛美人死于大王之手，今日薛美人受得这样的重伤，这一切是你安排的吗？”

　　卫胄原本请便的神色在这一刻停顿了下来，他看着萧瑶，突然心中有种莫名的悲怆，“萧瑶，难道我在你心中，就当真除了杀戮的残忍，就没有让你留下其他的印象吗？”

　　听着卫胄此刻略显悲怆的言语，萧瑶却也质疑着自己，在心总所浮现的是那晚卫胄让她出宫的情形，“宁可让你安然的活在宫外，也不要你死在这里面！”这是卫胄当时对萧瑶说的话，也是在那一刻，让萧瑶觉得这个男人是个真正的男儿。

　　萧瑶有些歉然，垂着头道歉，“对不起，我只是，……”

　　“我知道！”卫胄打断了萧瑶的话，并没有怪责萧瑶刚才说的那些话，“这阵子发生的太多了，而我做的一切也全都让你亲呀目睹，下次不会了！”卫胄将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又回复了平常的刚毅之色。“我没得选择，我是大王的臣子，他的守卫将军，一个军人所能拥有的使命，便是王室的安危，天下的安危，一生为此而战，绝不能有自己的思想。如若有，那么也是离死不远，更加是离王室覆灭不远。”

　　萧瑶第一次听到卫胄这样坦然的说话，她也从没想到他一个将军所背负的会是这么多。

　　“大王之所以这么信任我，也就是看穿了我有这一点觉悟！”卫胄感慨着，抬首朝上而望，难得的繁星璨斗，犹如整个朝堂，各自争辉，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这所有的璀璨当中，所占据的是哪一个位置，他只知道，他具备有自己的使命就行。

　　“这样的大王，也值得你这样吗？”萧瑶沉默了许久，问出了这一句话。

　　“臣子尽忠，是为了天下苍生，整个朝廷的安危，大王如何，那是身为臣子所不能管的！”卫胄轻轻的扬唇一笑，回想着之前与萧瑶的那番争执。“或者，当你将大王诊治好了之后，我帮大王将江山巩固，可以与你一道隐居桃源也不定。只是，这一日我不敢承诺给你，如今江山飘摇，并不是我不愿为你放弃荣华富贵，则是男儿之责，不得不挑！”

　　归隐桃源！

　　萧瑶蓦然止住了脚步，在卫胄的带领之下，在这隐蔽的宫墙之下，月辉星光皆照耀不进，遮挡在她的脸庞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只是站在当处，抬眸看着黑暗之中卫胄的身影。当卫胄在前面怔住脚步，正想回头的时候，却惊觉身后萧瑶的身躯覆在了自己的背上，双手却紧紧的环住他的腰，将脸紧紧的铁在他的身上。

　　铁甲相隔，冰冷如霜，卫胄却能感受得到那具娇躯的喘息以及当中的情愫。

　　“怎么了？”美人如玉，温香在侧，卫胄是个热血男儿，对于此刻萧瑶的亲昵之举，顿时他的喘息有些急促，声音却勉强的保持着平缓。“这里常有宫人来回，若被人看见，你有危险！”腰间，是萧瑶紧紧环住的手，卫胄想将萧瑶的手解开，却在与她柔荑相触碰的时候，也怔住了。

　　“卫胄，你说的那话，可是真心？”萧瑶依旧紧紧的抱住卫胄的腰，却是颤抖的问出了这一句，她害怕，刚才所听到的话都只是烟云一瞬。

　　卫胄沉吟了一瞬，他不敢贸然回答萧瑶的这一句话，诚如他所说，他所背负的责任是整个楚室安危，他若能真正的逍遥山水之间，如何不想，何苦徘徊在这个勾心斗角的朝廷之中。他沉吟了许久，一直在心里想着该如何与萧瑶说清楚，但是不知道是此刻萧瑶的贴身之举让他心乱如麻，还是因为想得太多而最终无果，到最后他所能说出口的，依旧还是刚才的那一番话。

　　“现在我无法予你任何承诺，外有列国虎视，内有朝廷腐蛀，即便是大王此刻无恙，宗室之中，还是离不开我的！”

　　萧瑶摇着头，“不要紧，我可以等你，在荆楚等你！”

　　卫胄愣住了，缓缓的转身，在黑暗之中他未能清晰的看清楚萧瑶的面容，只是用手将那面容捧起，“你说真的？”他止不住心里的颤抖，“你真的愿意留在荆楚等我？直到，楚室安稳？”

　　萧瑶点着头，卫胄心中大喜，将萧瑶拥入了怀中，紧紧的抱住。“若果真如此，我定不负你！”

　　宫灯过影，不远处最后巡视着的一行宫娥的身影在宫灯的照耀下，婀娜体态，款步朝前。高高梳起的发髻在宫灯的照映下，尾部的步摇不断的摇晃着，将这寂静角落处的两人惊动。

　　卫胄拉着萧瑶往冷宫的方向走去，此时此刻，确实如同卫胄所说的那样，若是被人看见，他且莫说，萧瑶就真的有危险了。

　　冷宫之中，珍儿已然等了大半夜，在卫胄送萧瑶回去的时候，珍儿只是暧昧的笑了笑，便退了下去，留下两人独处。

　　有了珍儿的陪伴，原本凄清的冷宫也不至于多么清冷，她们也只是收拾了这里的两个房间各自住下，是以为后此时在萧瑶的闺房之中，显得有些尴尬。

　　“既然你已安然到了冷宫，我也不便再留，有什么事即刻让珍儿向我禀告！”卫胄吩咐着，在转出门口的时候，萧瑶却开声，“大王的事，我想你应该多少会知道一些！”

　　果然，事关大王，卫胄顿时停住了脚步。萧瑶继续往下说着。“照着薛美人的话，大王自从登基之后，便一直是这个样子，在登基之前，薛美人的父亲未曾将她献给大王，故而她也不知道大王究竟为何会这样。”萧瑶回想着刚才薛美人最后那踌躇的神情，“但是看那样子，薛美人的言语之间，应该多少会知道一些，但是她不让我知道，，也是没有办法！”

　　“薛美人知道？”卫胄沉吟着萧瑶的这一句话，“她会知道些什么？”卫胄望着萧瑶，神色凝重，“萧瑶，有一些事，我还是得事先与你说明。虽然你是前来医治大王的，但是宫闱之中多少还是有一些事关国体之事，如若你知道了，对你是万万没有好处的，所以，你只管专心医治，剩下的一些事，你不要知道，也不能知道，懂吗？”卫胄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也得尽快回去，今夜只怕会有贵客临门，我不能久留！”“

　　萧瑶错愕的点着头，在卫胄转身离去的背影中，萧瑶似乎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在未曾这般叮咛嘱咐，在这宫里，她除了要提防各个美人，还要提防许多隐晦。

　　我会找机会，让你真正的替大王诊治一番，在这期间，无论是薛美人或者王后的召唤，问你什么，你都需虚与委蛇，不可将话说得让人容易洞察！”卫胄在出了门口的时候，留下了这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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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间宵禁，宫门到了下半夜的时候，守卫的士兵便已经缓缓的将那厚重的宫门关闭上，在关闭得只剩下最后一道缝的时候，一辆双辕漆金边的马车从宫中疾驰而至，朝往着这处已然关了一半的宫门口行驶而来。

　　原本在宫中有明文规定，宫中不得如此放肆的纵马行驶，就在守卫的士兵正想上前查探的时候，却见到了驾驶马车的是昀承殿中的侍卫长。守卫的士兵突然吓得跪在了地上。

　　却听得那驾驶着马车的侍卫长一脸凶相，朝着那跪在地上的士兵大喊，“还不速速开门，耽误了事，要你小命！”

　　士兵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遵命，命其身后的人将宫门打开，侍卫长在驾车的前一刻，留下了一句，“今夜的宫门不要关了，等下我还须回来。”

　　言罢，在那大打开来的宫门口处，这个侍卫长马不停蹄，朝着宫门外面再次疾驰。隐入了茫茫夜色之中，守门的侍卫暗自松了一口气。昀承殿的侍卫长半夜如此急匆匆，定是奉了大王的命令出宫，他们若是有所耽误，以大王的狠厉来看，他们怕是难逃一死。

　　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所害怕的楚国的君王，此刻正随着刚才的那辆马车出了宫。在夜色之中，他的声音沉而缓，只问了外面赶车的侍卫长一句，“还须多久方能到达？”

　　侍卫长一边加速着行程，一边回答着马车中的楚王，“大王请再稍等片刻，出了宫门很快就到了！”马车内再没有动静，侍卫长才稍微的放下了心。

　　行驶过大街，在皇城底下蜿蜒了一道痕迹，最后在一家朱门庭院之前停了下来。府门上书“将军府”，楚王渐渐的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楚王一身黑色的玄服，在将军府门前的灯笼照应下，一派王霸之风，照映在他的脸上，刚毅的眼神之中，是冰冷之色。

　　“叫门！”楚王吩咐着，侍卫长前往那朱门前而去，在伸手敲打那门的时候，却见那门在他敲打的前一刻，便已经开了出来，卫胄的身影在门前，与侍卫长相互点一下头，来到楚王的面前。

　　“臣见过大王，！”卫胄跪在楚王的面前，“要大王夤夜亲临，卫胄该死！”

　　“进去吧！”楚王并没有在这里与卫胄多加盘桓，只是朝着他冷冷的说了这一句。

　　卫胄在前头引路，他知道楚王这次定是秘密出宫，是故将府内的下人一并支开，此刻的将军府中一片寂静，任卫胄牵引着楚王前往书房，一路上没有碰到半个奴仆。

　　书房的门虚掩着，隐约之间透着月色。书房外，侍卫长刚毅的站在外面，守候在门口。

　　“卫胄，你可知本王此次前来，是为何事？”楚王迎头一问。

　　卫胄抬手，不敢正眼凝望楚王，但是言语却铮铮，“大王前来，是为了今日御承大夫，……”卫胄顿着言语，在确定了大王不会发怒的时候，才继续往下言道：“，……以及薛美人之事！”

　　楚王颔首，坐在了椅子上，双手一路以来，一直是握成拳状，此刻在卫胄说出这话的时候，更是蓦然一紧，青筋几欲暴起。

　　“你觉得，此事，应当如何处理？”楚王在静默了一瞬之后，缓缓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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