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宫廷无对错

　　清晨的阳光挥洒在御园之中，原本的迷蒙晨雾欲坠枝头也已然悄然无踪，随着日光渐烈，原本葳蕤的枝叶也已经尽数舒展开了那鲜绿，衬在万花丛中，任其娇媚。宫娥们的嬉笑声从不远处依稀传来，伴随着晨风阵阵，这处精心修剪的林园却显得有些落寞。

　　忽然，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园林之中响起，是人走动时绊到枝叶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的急促，最后声响停止在了园林中枝叶茂盛的一处地方。翠绿遮掩，恰好将那有意掩藏的人藏得天衣无缝。

　　“没事吧！”轻柔的慰问声响起，卫胄伸出手抚摸上萧瑶的颜，心怀愧疚。“幸好，薛美人这一关蒙混了过去，你暂且安然，否则，我会一世不安！”卫胄从出了鸾庭殿开始，就一直在回想着鸾庭殿中与薛美人对峙的种种因由，此时此刻能将萧瑶安然的带离薛美人的身边尤为重要。

　　萧瑶伸出手握住卫胄为其抚摸的手，轻轻的握住，娥眉之间却忍不住频频紧蹙，心中的担忧却没有像卫胄那样因为出了鸾庭殿而暂时搁下，心中仍然是颤栗不已。“薛美人会对王后不利了，是吗？”萧瑶凭着自身的直觉，望着卫胄此时的松懈，问出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在萧瑶的心中，王后虽然有心计算她，但是终究没有像薛美人那样咄咄逼人，而薛美人所言语之中偶尔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意，也促使得萧瑶心中一直隐隐的不安着。

　　“会的，”卫胄也是坦然，没有向萧瑶掩饰什么。“如若不搬出王后，你我无法脱身，……”卫胄原本松懈下来的神色在此刻，又再度紧肃了起来。“若无法让薛美人释怀，你我的通奸之罪定然落实，到时你可知道，这罪名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吗？”卫胄言尽于此，伴随着淡淡的哀愁，渐渐的沉默了下来。

　　“薛美人，……”萧瑶沉吟着，眼眸渐渐的往下垂着，垂视着脚下绣鞋，心中的忐忑依然，“……真的让我感到不安！”

　　卫胄突然怔住了，他处于朝堂之中已经多年，这种风雨飘摇的日子他也早就习惯，但是他却忽略了萧瑶与他难以相比。萧瑶是个与世无争的女子，在桃源乡那样的清醇世外生长的人，突然转入这种波谲云诡的后宫朝廷当中，一时之间，她定然无法释然。

　　“而且，卫胄你有时候也让我感到害怕，……”萧瑶微微的一笑，但是从容色之中却看不到半点欣然的感觉，“我知道，你是为了我，祸水东移，将一切矛头全部都指向王后。……虽然，王后对我不好，但是终究没有对我动坏心思，我也不忍心让她因此而遭殃！卫胄，难道就不能和平共处吗？”

　　萧瑶剖心的一番话，卫胄默然了下去。

　　“你不懂，王后不会有事的，有事的只会是薛美人！”卫胄在沉默了一瞬之后，将萧瑶的担忧在这一句话之间，打得无影无踪。“宫里波谲云诡，瞬息万变，你不会懂得这其中之道。但是从你进宫之后，你应该懂得了一件事，那就是所有知道大王秘密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你要记住，这是铁则！”卫胄略显疲惫之色，有些困扰，“所以我一直拼命的想保住你，希望你能是这其中的幸存者，在这惶惶铁则之下，你能逃出生天。”

　　萧瑶错愕了，尚且未能从薛美人的震惊当中回应过来，此时又被卫胄的这一番峰回路转的话给怔住。突然，萧瑶吃惊的望着卫胄，在回忆之中，她已经不止一次见过卫胄位为了守住楚王的秘密而动手杀人了。身为臣子，为国为家、效忠君王是他的第一使命，他觉得理所当然，但是萧瑶不是，在她看来，每一条在他手中消逝的都是鲜活的生命。

　　“你想杀了薛美人！”萧瑶不可置信的道，在这一刻，她步伐止不住的连连后退，流光残影，卫胄的狠厉不断的在心中徘徊不去。

　　“不是我想杀了她，是大王想杀了她！”卫胄不想欺瞒萧瑶，“王后，或者薛美人，你我想要安然，就得牺牲这两人之中的一个。我想，与薛美人的阴鸷毒辣相比，你更希望保住的是可怜的王后吧！”卫胄从刚才就洞察了萧瑶的心思，“王后虽然想将你献给大王，但是从头到尾，王后都不敢动起杀机，她的心慈手软，也是她为什么一直输给薛美人的原因。而你，两者相比，你必然也是站在了王后的一方！”

　　“可是薛美人这次不也放过了我们？……”萧瑶无力的辩驳着，但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连她自己也觉得无力，若不是卫胄这般欺瞒于她，将一切的缘由推往王后的身上，薛美人也绝对不可能放过他们的。

　　卫胄沉默着，神色之中是依旧不变的坚毅，“我明白你在想什么，在这宫中，并没有你所生长的桃源乡那般和平共存，也没有绝对的对错之分，你能明白我的苦心的话，就尽快的将大王的病治好，这样死的人就少了，你也可以离开这里了！”

　　“你会随我一起离开吗？”萧瑶听完卫胄的话，突然抬首，我见犹怜的望着卫胄，期希得到他的回答。

　　卫胄突然全身肃然，之前在忙着怎么脱困的时候，却全然没有想到萧瑶会有这个想法，只知道，只要大王的病治好了，一切就可以回归平静。“我是大王的臣子！”沉默了许久，卫胄昂然挺胸，坚毅的道。

　　“就算是为了我，也舍弃不了这个臣子的身份麽！？”萧瑶无力的道，心中却为了卫胄的这一句坚毅暗自伤怀着，更有几分像是喃喃自语的模样。

　　卫胄望着萧瑶的模样，眉心一拧，不知该言些什么，也是黯然一笑，“为了我，就不能留在荆楚吗？”卫胄问完这一句话的时候，没有理会萧瑶因为他这话诧异的神色，径自转过头，笑了一声，“罢了，暂时你我还想不到这些事！”

　　萧瑶稍许错愕，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远离桃源乡，为了他……

　　在两人皆都沉默的时候，从御园中行走而过的两道身影吸引住了，是忿忿从鸾庭殿中出来的薛辞与扶苏。在这葱绿当前停歇了下来，依稀能闻得扶苏的劝慰之声，“既不入浊流，何苦为此介怀……”

　　在丛绿之后闻的扶苏的这一声话的卫胄，突然紧拽着萧瑶的手臂，更加的隐匿了声息，不让人轻易察觉他两人躲藏在此。但是扶苏的存在却令卫胄十分不解，从刚才进了鸾庭殿的时候，在那扇锦屏之后的动静便不能瞒过卫胄的耳朵，而此刻这个御园所必然经过之地，就是那鸾庭殿。

　　薛辞会在薛美人的宫殿之中，这点卫胄不难理解，但是为何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也教薛美人待之如此谨慎，倒教卫胄介怀了，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薛美人很是看重这一个人。

　　透过那依稀的绿缝，萧瑶清楚的看到那与薛辞站在一起的人，萧瑶也是大吃了一惊，幸而有卫胄拉拽住，否则便将动静暴露于他两人之前。

　　薛辞并没有觉察到扶苏与薛美人之间的那种暗里心思，只是跟着扶苏歉然的寒暄了几句，便招呼着扶苏一道出宫。

　　在两人走后，卫胄才与萧瑶放松了戒备，卫胄想到萧瑶刚才的异样反应，“那个人你认识？”

　　萧瑶颔首，“在我进楚的路上，恰巧碰上了暴雨，与一众难民在山庙之中寄宿了一夜，恰巧也遇到了这个公子！”萧瑶有些疑惑，“他为何也会进了宫？还是在薛美人的宫中？”

　　“进楚的路上，还是进了薛美人的鸾庭殿？”卫胄在萧瑶所透露出来的话中，不禁对这当中的种种疑虑沉吟着，“这是有心还是无意？”卫胄望着那两人远去的方向，已然再见不到两人的踪迹，只有那御园中依稀传来的宫娥的笑语声。

　　“在赵胥身边的那个人，又是何人？”萧瑶疑惑的开声，在她这一句话说出的时候，卫胄突然全身一肃，蓦然抓起了萧瑶的手臂，不觉加深了力道。“他叫赵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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