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这就是要办坏事儿的前奏
“颜轹也被你们给跟丢了?”
那人的言语中微微透着愠怒的意味,在他身后单膝跪地的人冰冷而毫无情绪地回答道是,那人终于不耐地敲击着红木椅的扶手,似乎很是不满地说,
“‘悬刃’最近以来的表现,让我觉得很失望啊。”
言语中的叹惋情绪实在是大大多过了怒意,可是这样听来却反而也是更加令人感到胆寒,这样的时候,有什么hide叹惋的呢?难道面前的这个男人,会因为“悬刃”跟丢了颜轹而叹惋?不,他这叹惋的言语。或许只能说是在给“悬刃”一个警告,如果再无法做出一些令他满意的事情,他丝毫不介意帮“悬刃”放下那一直悬在他们头顶的“刃”来。
这个叹惋,其实不过是一种威胁。
“悬刃”,你们实在是安生太久了,不论如何,应该做出点事情来让我相信,你们没有因为半年来太过闲适的日子而沉寂下去,否则,我有能力制造一个“悬刃”,那么我也有能力摧毁它,而后制造一个更加实用的,新的“悬刃”。
身后那人自然是会意的,得到他的允许之后,便退了下去。
直至一室已然归于静寂,那人才站起身来,颀长的身影在银月冷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孤高绝傲,他缓缓转过身来,神色淡漠,月光似乎也被他吸引,顺着他的下颚勾勒出一道极其漂亮的弧线,他的下巴微微扬着,满是优越而高高在上的姿态。
这样一个人,丝毫不会令人怀疑,他拥有令人甘愿效忠的能力。
此刻他若有所思,缓步走到窗边,对月许久后才轻笑道,
“拓跋永安,你倒是当真聪明又很能提得起人的兴趣啊,有意思。”
“阿嚏!”程攸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喷嚏,有些懒洋洋地揉着眼睛爬起来,一低眸便是看见了趴在桌子的另一侧睡得昏天黑地的拓跋临安,她顿时有一瞬间的茫然——
昨晚没有回房睡觉,而是在这里陪着因为七妖的离开而略微感到失落的拓跋临安,两个人原本不过是想要小酌几杯,装装风雅,谁知道之后两个人那是越喝反而越带劲,程攸更是毫不犹豫就把沈栎阳临睡时候担心的神情和再三叮嘱的“你身体不好,一定要回房”抛到了脑后,跟拓跋临安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天南海北胡扯瞎扯,扯到最后终于两个人都趴下了,再睁开眼,无疑就是现在这番光景了。
“啧。”程攸敲了敲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思绪才渐渐清明了一些,她叹了口气抬眼看那桌上斜倒着的好几个酒壶,终于认命地动手开始一一扶正它们。可当她的手指触碰到冰凉的壶身的时候,她才突然如同惊醒一般收回自己的手。
可是,可是居然是真的不觉得身体很冷了。
程攸惊异地看了看自己触碰到了冰冷壶身的手指,甚至仍旧不相信地用另一只手握住自己的这只手,不过是一夜之间,她多年来的体质根本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完全痊愈了,可是她更加完全想不起昨夜到底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除了自己多喝了些酒以外,根本就没有任何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不是吗?
但是如果把现在这个结果强加在喝酒上,认定那是原因却也是显得牵强,因为这又不是她第一次喝酒。
“难道……”程攸心下一惊,一想到那个可能性,程攸顿时又是一怔,她再顾不得仍旧埋头在睡的拓跋临安,转身便向着沈栎阳的房间跑去。
依着沈栎阳过分贴心,以及过分了解程攸德性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当真对她叮嘱过后就去睡了,并且一夜好眠到天明的,这分明是太值得诧异,可是更加奇怪的更应该说是,直到现在这个日上三竿的时候了,沈栎阳还没有起床。
看起来古古怪怪的地方实在太多,程攸只能将满脑子的猜测和纷乱思绪都暂时地压制下来,直到推开门看到那个安静躺在床上的身影,她才似乎是稍稍放下了一些心来。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走近他,安静地在床沿趴下,只敢那样看着他的睡颜,一时之间竟是不敢惊扰了他。
他的脸颊微微泛着红,常常整齐在脑后束起的发也是披散下来,这一刻的他看起来毫不设防,没有了一贯的清冷样子,只是那样安静地睡着,程攸就这样看着他,心头的感受,却是明显的,更像是面对着亲人,哥哥或者弟弟,之所以不能确定,不过是因为沈栎阳在年龄上比她大,可是却真的在很多时候,显得很孩子气呢。
爱吃醋的个性还有时不时会采用撒娇的手段。
其实沈栎阳很可爱,而且是真的爱她,她在颜轹走后常常会想,其实自己会不会显得实在太贪心了呢?一个女人,一辈子最幸福的事情,无非是找到一个疼爱她,体贴她的人,两个人温暖温柔地相携一生。现在这个人就在她眼前,寻找一个爱你的人永远会胜过寻找一个你爱的人,况且……
程攸垂眸,况且,颜轹和自己,也许就是因为太像了,才最终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他们两个人,不会有一个人懂得退让。
绝不。
她这样想着,再看着沈栎阳的睡颜,终于抬手小心翼翼地去触碰他泛着淡淡粉红的面颊,可是就在这一触碰之间她脸色顿时大变,迅速直起身将手覆盖在沈栎阳的额头,那种滚烫的触感几乎让她吓出冷汗来,她连忙将沈栎阳揽进怀里,一边用自己常年冰凉的手覆在他的额头上期望他好受一些,一边低声焦急轻轻呼唤他,
“公子,公子!”
沈栎阳似乎连睁眼都已经显得很吃力了,他看到眼前这个搂着自己的人是程攸,顿时露出略显惨白的笑意,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喑哑,
“猫儿,怎么了?”
“怎么了?”程攸顿时更加讶异,在她的人体认知里,是个正常人的身体会这么烫,绝对就是因为发烧啊,可是现在的沈栎阳居然露出一脸自己并不知道的神色,他难道刚才那样睁眼都吃力的样子,他难道是因为在沈家养尊处优太久了,以至于到了自己是生病都不知道的地步?“公子你在发烧你知道吗?”
“发烧?”他听见她这样一说,顿时也是一愣,旋即却似乎了然地摇了摇头,抬起手轻轻抚了抚程攸的脸颊,像是对她的安慰一般,“我不是发烧,真的,休息一下就没事了,猫儿,别担心。”
“那为什么这么烫?!”程攸实在已经不知道到底自己应该相信什么了,如果是因为颜轹的再度出现让沈栎阳又一次感觉到了危机,那么此刻的他又是想要博取自己的同情,就大可不必否认发烧的事实,可是他不但否认了,并且还温柔地安慰她,不停表示自己没事,这让程攸顿时更加觉得毫无头绪,直到和沈栎阳完全确定了关系之后,程攸才开始渐渐发现,沈栎阳在很多地方,很多时候,会让她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他。
“真的没事。”他学着那夜她安慰他的样子,轻轻抚平她皱起的眉头,“我现在不过是身体里的冷热两股真气稍微有些失衡,你让我躺一天,我保证我就没事了,别着急,好不好?”
程攸闻言顿时更加诧异,一堆问号围绕在头顶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问起,可是沈栎阳却如同霎时间便能看穿她的无措和焦急一般,起身轻轻在她唇上落上一吻,安慰似地反身过来轻轻掐住她的脸颊,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道,
“不过说起来还是怪你,昨天晚上我放心不下去看你的时候,你和临安小白两个人完全是喝得不省人事了,可是要是单独把你搬回房里,你醒了肯定又得怪罪我不理临安小白,所以我啊。”他说到这里,无奈地笑笑,“我也就正好解决了一个心头担心了好久的事情,虽然途中出现了些小意外,没能控制好体内冷热力量的平衡,可是我现在真的真的真的没事了,你要相信我,对不对?”
这么大一串话还带着悬念莫名其妙的就向着程攸砸过来,一时之间她的大脑顿时又似乎不太好用了,她懊恼地抬手挠挠头,最后却还是放弃一般不明所以地抬头望着沈栎阳。
“你说的,心头担心好久的事情,是什么啊?”
似乎已经是很不容易才能理出一个主要的问题来,程攸看着沈栎阳的目光有那么一点儿小白又有那么一点儿小无奈,当然眼神中最多传达出的信息还是——“你敢笑话我的话就死定了!”
不过也只有面对着沈栎阳的时候,程攸才敢这么豪气云干地表示“你就死定了”也说不……好吧,或者真的应该说是一定只有面对沈栎阳的时候她才敢有这样的表示的。
却不料面对她这个问题,沈栎阳却忽而正色看着她,似乎还要打下伏笔一般地说,
“现在已经让我想办法圆回来了,你也就得跟我保证,就算知道了这件事情也不要胡思乱想,以为所有一切我都已经解决好了,懂了么?”
程攸一见他这样子,心下那叫一个颤抖,其实不说这样的话还好,就好比我们今天面对着一个原本已经是绝症了的人却奇迹般的康复了的时候,难免会在大脑中一闪而过类似于“这不是骗我的吧”或者“今天难道是愚人节”这样的想法,这也不能说是盼着别人不好,而是说人已经有了的惯性思维在作怪,不过这也是学术性问题了,我们不过多去讨论,这个比方只是表示这个时候的程攸脑海中顿时闪过的思绪毫无意外地便是,
“难道我之前差点儿死了?”
“难道我本来身患绝症,昨晚已经被勾走了魂?”
“难道我体虚其实是因为我一直少了魂魄的缘故,而少了的在昨晚被公子给找回来了?”
这一类的,不同于正常人类的想法。
于是她越想越绝望,却又越想越觉得充满希望,因为沈栎阳刚才已经说了,全都处理好了啊!于是忽然她又觉得,这一切简直是越想越让人觉得好带感儿啊!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是多么值得炫耀的资本啊!以后走出去跟别人斗嘴的时候,最后都可以极其霸气高傲地加上一句——
“想跟老娘斗?老娘当年可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而且老娘自己还不知道!”
在这一点儿上,不论是颜轹,沈栎阳或者君羡阁的季慕杉,云隐寺的住持老爷爷,都必须承认,程攸的自我嘲解和自我安慰能力堪称一流,当然,幻想能力也是。
所以她悲喜交加地抬起头来真挚地望着沈栎阳那双深栗色的眸子,露出视死如归的神色,重重点了个头。
但是沈栎阳似乎在看到她这个表情之后顿时更加头大了。
“好吧。”欲言又止了半天,沈栎阳见程攸依然是那副即将要拿到自己的验尸报告【?!】一样的神色,终于放弃与她神情上的对峙,继续说道,“我第一次替你御寒的时候就发现,你的心脉似乎和正常人类不太一样。”
“哦?!”程攸一听这话立马沸腾了,“腾”地一下坐正了身子,满脸期待地看着沈栎阳,“那么我是不是也可能是那个什么翼跀族或者别的奇奇怪怪的种族的人?然后你是不是就可以教我那些奇奇怪怪的法术?!公子!这简直太带感儿了!”
“……”沈栎阳似乎有些头疼,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哭笑不得地看了看依然满脸期待的程攸,终于忍不住掐了掐程攸的脸蛋儿,“你到底在瞎想什么啊?你和正常人类的心脉确实不一样,可是其他所有构造都完完全全是个正常人类好吗?我从前也曾经听说过一些人类会在出生的时候就出现与一般人类身体构造上的不同,虽然你的体质就算从这个角度说起来,依然显得有些奇怪,但是这些丝毫不能证明你不属于人类的范畴,懂了吗。”
他垂眸想了想,“因为你心脉的构造更像是一个将你周身的阳属气息都向着一个位置凝聚,并且最奇怪的是,那些阳属气息都会在同一个地方消失,就好像是、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收掉了一样。”
“这么说,难道我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阳性的我?!”
听完沈栎阳这番描述,程攸顿时更加兴奋,简直如同天大的喜讯落在了自己的头上,沈栎阳不禁怀疑,在现在程攸的世界里,还有什么是能让她觉得不正常或者感到害怕事情了。
“那么是不是等到了一定的时候,我就可以把他召唤出来跟我一起浪迹天涯,以后我负责动嘴吵架,他负责动手打架,从此以后,天下无敌!”
程攸明显是越想越带劲儿,沈栎阳终于无奈地抬手将她制止下来,自己才继续说道,
“你身体里面还有没有另一个阳性的你我真不知道了,但是,猫儿你要记住,不论遇到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学会淡薄一些,因为我发现,在你的情绪波动越大的时候,阳属气息便会被吞噬得更快,当然,仅限于冬天。”
夏天的时候,程攸整个人完全没有异样,沈栎阳自然也不可能知道那时候程攸身体里的阳属气息为什么就不再会被吞噬了,但是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程攸身体虚寒怕冷的原因,绝不单单是因为一般的体质问题。
“所以我昨夜见你正好也醉得毫无意识了,我便把我身体里的阳属气息传给你,一不小心没有把握好,阳属气息过分使用以致于凝结不住了,才会这样的。”
程攸直到最后才终于是安安静静地听完了沈栎阳的话,也是直到最后程攸才抱着腿猫儿一般抬眼望着沈栎阳道,
“那么公子,其实你因为两股气息的冲撞,难受了一夜是么?”
听到她这话,沈栎阳顿时一愣,程攸总是会在一些看起来很细微的地方细腻得不像话,一些事情你也许是云淡风轻地向她描述诉说,她也总能在一些平常人不经意的地方推敲出令人惊讶的结论来。正如这时,沈栎阳呆愣讶异地看着她的时候,她微微叹了口气,便又自觉自愿地抱住了沈栎阳。
“公子,真的真的,不必为我做那么多。其实只要捱过了冬天,我一样是一点事儿都没有的。”
“可是,一整个冬天你都会很痛苦不是么?”沈栎阳柔柔地回抱住她,在程攸的眼里,拥抱和亲吻似乎都是一些非常自然而然的事情,表达的感情也无比多样化,可是沈栎阳却丝毫不会觉得这样的程攸腻歪,或者令他觉得厌烦。“因为总是看着你那样痛苦的神色,我也会觉得很痛苦的啊,所以啊,假如用我这一个晚上的难受换来你这个冬天都能安心无忧地度过,再不受那种痛苦的侵扰,我觉得还是很合理的买卖嘛。”
程攸不语,只是脸颊在沈栎阳的脸颊上蹭了蹭,就如同猫儿表达对于主人的喜欢一般的举动,沈栎阳抬手抚了抚她的长发,便听见程攸在他耳边轻轻的一句,
“公子,谢谢你。”
他笑,把她拥得更紧,侧脸在她的脸颊山亲了一下,其他的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多余。
那条黑色的小龙一直安静地趴在窗框静静看着两个人的谈话,此刻看到沈栎阳面上浓浓的笑意,竟然轻轻摇了摇头,转过身又爬进那个一直放在它身边的大葫芦里去了。
拓跋临安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依旧狼藉的桌面和已经西斜的日头,抬起袖子就能闻到自己一身居然还没有散去的酒气,她顿感无力,四下看看也找不到程攸,便草草收拾了一桌子酒壶便叫人帮她准备热水送去房里,自己揉着被自己睡得有些发麻的手臂慢慢挪回了房里。
跟沈栎阳恩爱够了的程攸看着依然没有完全恢复的沈栎阳再度沉入梦乡后便想着出来看看一直睡得死死的拓跋临安醒了没有,这个时候正好看到了抬着稍好的热水往拓跋临安房间方向去的家丁,她心下了然,拓跋临安想来是自己醒过来都被自己那一身酒气给熏得够呛,不过说实在的,哪有女人和她似的,喝个酒居然能撒了自己一身,简直是变着法儿在让人不待见她啊。
不过,看在我心情好的份儿上,明儿个不如动动懒散了好久的手,帮沈栎阳洗衣服好了。
程攸这样想着便笑起来,一蹦一跳颇有童趣地蹦跶回了自己的房间。
再说另一边拓跋临安终于泡进了热水里,她舒服地甚至忍不住长长叹息了一声,这时候的程攸又真是恰巧路过了她的房门前,听到这一声,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转念一想不如明天把拓跋临安的衣服也收来洗了好了,反正拓跋临安摆明了就是脸上写着“我什么都不会只会享福”的那种人,这一衣服的酒渍还指不定她准备怎么处理呢,思绪及此,程攸终于敲了敲房门,对着里面喊道,
“临安小白,要不要我帮你洗衣服?!要的话就嚎一声,我好进来拿衣服,你可把该遮住的地方都遮好了啊!”
拓跋临安听到敲门声的时候顿时一惊,但是紧接着又听到程攸的声音,又是狠狠松了口气,转脸看到自己遮蔽效果很好的屏风之后她也想着程攸这种人便宜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占的,顿时回声喊道,
“你自己进来拿吧!”
程攸得到拓跋临安的首肯之后毫不犹豫推门进房拿衣服,期间动作毫不拖泥带水,以至于在屏风后面的拓跋临安只能听到推门声,脚步声,关门声。
只是,拓跋临安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似的。
她撑着头想了想,终于还是又舀起水顺着自己的肩膀手臂冲刷起来。
关于这种事情,反正总是会想起来,这会儿既然想不起来,那么就先不管它好了嘛。
而另一边的程攸,带着衣服回房后也就那样顺势往桌上一甩,想着明天再去收了沈栎阳的衣服来就能一并洗了,于是在书柜里随意抽了一本书闲适地倚着床,翻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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