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总要去面对不可避免的未来或过去
如果是一年前的程攸,那个没有遇到过颜轹的程攸,如果有人告诉她说,有一天她会在某处的屋顶,扬起赤红色的流景鞭,面对一个在她生命中显得攸关重要的人,却与那人一同,笑得云淡风轻。
面对着颜轹的轻描淡写,程攸有那一瞬的无措,绝望,甚至彷徨迷茫,可是当她真的面对着似乎已经完全放下一切的颜轹的时候,她才惊觉,除了和他一样云淡风轻地笑,她再有任何情绪的波动,似乎都显得多余。
她握着流景鞭,微微垂首,笑得有些自嘲。
程攸,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觉得伤心吗?程攸,这个时候你难道不该像前几日那样,觉得心碎,觉得痛苦,甚至冲动,想要和他解释,想要重归于好。
可是现在,为什么什么都没有了呢。
原来一年,已经足够一个人来过你的生命里,留下一些东西,然后再离去了么?
果然最恨光阴的手。
程攸笑着摇摇头,抬眸即见了对面颜轹手中抽出的“掩锋”,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一年里,这是她第二次看见“掩锋”出鞘。锋芒毕露,何再谈情谊。
“程攸,当真要和我打?”
他笑意如昨,恍若初见,程攸看着他没有半点笑意的眼眸,扬鞭又是一击,
“颜轹,如果不想笑的话,还是不要笑了吧。这样的你,太难看了。”
颜轹的躲避也一如初见之时,利落轻易。
一回首之间笑意依然清淡风雅,他只避守而不攻,程攸已然是落了下风,而那出手却不见有任何懈怠,她似乎已经忘了面前这个人与自己之间曾有的情谊,现在的她,只知道一味的进攻,进攻,再进攻。
颜轹也就只那样轻巧地不停躲避着,已然出鞘的掩锋似乎也成了摆设,只是在他手中随着他的动作不停变换着方位锋芒毕露,却始终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直到渐渐的,程攸终于开始体力不支,她终于在一瞬间沉下眸光,这一鞭依然向着颜轹而去,可是直到颜轹一个侧身才顿时变了脸色,那长鞭竟不是向着他去,而是利落而强韧地缠住了他手中的掩锋。
“神兵利器,若是在不会用的人手中,只会玷污了它的身份。”
颜轹对于各家兵器的熟识程度以及对于兵器的爱惜程度,初见之时就已然是可见一斑,此刻的程攸更像是搏命一赌,才会说出了这样的话,并且将注意力和攻击重点都放在了那没有生命的武器上。
因为她知道,对于颜轹来说,有些东西,会比他的命还要重要。
果不其然,颜轹在她流景鞭顺利缠住“掩锋”的瞬间便变了脸色,更遑论是加上了程攸这句话。
他终是怒极反笑,一个反手,手上稍稍用力,程攸便觉得自己被牵着整个身体一个颠簸,险些就向着颜轹的方向扑倒下去,却是在一个回神终于稳住了自己的步伐,手上着力,将长鞭向自己的方向一拽,那边颜轹却明显不如她这般大意,一时间时间长鞭被绷得很直,明显可见程攸的着力,却不见一边笑得云淡风轻的颜轹,流露出任何吃力的神色来。
“你说得对,所以,绝对不能让优秀的兵器,落在了会玷污它身份的人手里。”
两个人开始了僵持。
她忽而有些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导致了他们两个人之间落入了这步田地,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原本温馨而欢乐多多的相互调侃变成了现在这样只能从相互之间的讽刺中找到两人几曾相识的证据,程攸当然知道,不论从身手还是阅历来说,颜轹不论使用怎样传奇的神兵利器都完全不会让兵器掉价,可是她忍不住,她开口的同时想着的却是她想要知道颜轹究竟有没有心,有没有如同她一般不安过,纠结过,她不懂为何他变得这样快,她不懂。
可是她穷极一生也没能明白的事情,其实比这些都要更加深刻。
正是因为有心,正是因为心太脆弱,太容易受伤,所以,颜轹才能在一瞬之间蜕变成为如此。
痛到了极致是麻木,心寒到了至极会被冰封,也许始终是程攸懂得太少,也许始终是程攸经历地太少,她不能懂得一扇早已忘记如何敞开的心门,在她敲开了之后,就应该好好珍惜,她在那扇门打开之后,对房门内呈现给她的一切都大肆挥霍,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扇门的主人会疼,更加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将这扇门里的东西都挥霍殆尽了之后,主人也会赶她走,请她离开,顺便加上一句,
“请你再也不要回来。”
即便是在很多年以后,她也没有办法明白,这样因为疼痛而不得不选择放手,强迫自己决绝的心情。
沈栎阳因为疼痛而沉闷地痛呼出声,他自然看得到屋顶上僵持的程攸和颜轹,更加明白这个时候的自己承载了程攸多大的信任,可是他万万想不到,尚楠凉这个普通人类竟然也可以如此强大,他身体中似乎潜藏着非常强大的能力和力量,即便在一些时候,一些地方看起来会让他显得无比偏执,可是更加明显的事情却是,尚楠凉是个不世出的将才,不过似乎命中带劫,并且此劫已近,他怕是终究难逃了。
但是在此劫尚未来临之前,现在的沈栎阳,不可能是这个命定的将星的对手。
最终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拓跋临安被尚楠凉击晕后带走。
房顶上的程攸明显的急了,她瞬间便想要收回长鞭,那边颜轹却是死死拽住了她的长鞭,她终于像是丢弃了所有情谊和曾经,一个冲身向前,就想要从他手中夺过“掩锋”,却见颜轹足下轻点便向后一退,两人之间原本已经开始缩短的距离再度拉开,程攸的长鞭依然绷得死紧,却是怎么看都无法触及现如今颜轹所在的位置。
“程攸,离我远一点,总觉得一旦你靠近了,就会很脏呢。”
这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程攸当即愣在原地,许久之后,她才终于复又抬起头来,那双眼睛已经因为愤怒而显得通红,手下顿时更加用力,颜轹甚至都险些被她拉动了。
终于变得认真起来了啊。
颜轹这样想着,终于也认真起来。
其实程攸的鞭法算是刁钻的,并且因为是第一次看程攸真正用起流景鞭来,颜轹必须承认自己对她熟练的手法也感到了一定的震惊。
程攸当初告诉他说,流景鞭是她偷的。
她对他撒了谎。
思绪及此,他竟然一时之间再收敛不住自己手上的力道,在一个反手之间,“掩锋”竟然毫不困难地直接将程攸的流景鞭从中破开。加之颜轹未能控制住的剑气,流景鞭莫说是断作两段,直接像是被无数利刃同时攻击一般,断落成无数节,最终甚至那剑气缠绕上程攸的右手,不过转眼,便是数道伤口在她的手掌出现,鲜血顿时顺着她的手快速低落在屋顶的瓦片上,触目惊心。
“啊!”
手心原本那个因为颜轹的暗器而划破的伤口早就已经痊愈,也许是因为颜轹当时的悉心照料,也许是因为处理之后颜轹给她上的金疮药真的很有效,她的右手根本没有留下任何伤口的痕迹。
可是此刻,她的右手再度鲜血淋漓。
程攸左手握着自己因为疼痛而止不住颤抖的右手的手腕,她眼睁睁看着殷红的血液顺着自己的手落在明显已经完全不可能再用的断裂流景鞭的鞭柄上,她没有哭,可是是真的疼。
颜轹,你可知道,你今天毁掉的,到底是什么?
其实不要说是程攸,就连颜轹这一刻也是懵的,他甚至不知道先前的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掩锋”,复又看了看断成了无数节的流景鞭,最后才将目光落在了程攸鲜血淋漓的右手上。
那一刻他想说对不起,也想问程攸疼不疼,甚至他想过直接冲上前去拥著她告诉她这一刻的自己其实心里也那么疼,可是最终说出口的时候,却只是一句冷冰冰,带着轻蔑和讽刺的,
“原来你认真起来,也不过就这样。程攸,太弱了。”
他轻巧地将“掩锋”回鞘,转过身的时候,似乎听见程攸低沉而没有半点感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说,
“是啊,程攸,太弱了。”
程攸在他身后缓缓抬起头来,空洞的瞳孔映不出他渐渐远去的背影,那身她从前一直未曾见过他穿的青衫白衣,却如同铭刻一般烙在了程攸的心底,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背影为止,她才颤抖着站起身来,当她落在沈栎阳面前的时候,右手依然有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公子,我们走吧。”
她用没有受伤的左手缓缓扶起了沈栎阳,那双原本永远流光溢彩的眸子已经完全失去了神采,她笑着扶起了沈栎阳,那双眸子却依然空洞的毫无感情。
沈栎阳忽而觉得,有一瞬间的恐惧。
他略显战兢地开口问她去哪里,程攸却是收敛了笑意,声音显得淡然而坚定,
“凌阳国。”
人一生,总有一些地方,你无法避开,必须要去面对,在那里等着你的过去,或是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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