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我想要的幸福和我想要给你的幸福
那小男孩一面这样开心地叫着接过拓跋永安递来的那枚玉佩,一面也就又从父亲的怀中蹦了出来,直直却是扑向了拓跋永安的怀中。
小男孩笑起来是一派的天真无邪,此时正紧紧搂着拓跋永安的腰际,也不管拓跋永安的身后,沈栎阳正一脸不高兴地冲着他直瞪眼。
“大姐姐,这个小玩意儿是不是就是戏台子上说过的,是大姐姐和灏儿的定情信物?以后灏儿只要拿着这把刀来找大姐姐,大姐姐就会穿上红色的漂亮嫁衣,当灏儿的新娘子?”
此话一出,当下众人俱是一愣,却见最早回过神来的拓跋永安却是弯下腰蹲身在了灏儿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又笑了起来,
“灏儿乖,等到灏儿长大了之后,带着这枚玉佩来找姐姐,姐姐就给你许配比姐姐更好的女孩子给你,好不好?”
那时候的拓跋永安是真的认为自己是可以做到的,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深刻地觉得那一定是可以做到的承诺,她甚至于在那个时候已经在脑海中勾画出了一定要找一个怎样的女孩儿来让面前这个一直天真笑着的灏儿永远都能这样笑着,可是她终究不过是个凡人,可惜,她永远都是在命运的手里挣扎,每当以为自己可以掌握命运了的时候,再跌一跤,才知道自己不过能算是再被命运摆了一道。
可是她依然想要去争,也许当某一天她终于不再强求了的时候,那是她真的长大了,那是她真的不再执着固执了,那是,因为她已经放弃了。
虽然那样的自己看起来太过于自命清高自以为是甚至很傻很讨人厌,但是,至少,还有坚持下去的勇气,若是当真有一天终究还是放开了手的时候,那么,就是真的连这最后的一点点勇气和可取之处,都没有了。
这时候这样想着,觉得自己一定不会迎来这一天。
至少在那个时候,真的是这样坚信着的。
于是那小男孩便是赖在她怀里不愿意离开,直到真的闹腾够了,却又很快便在她怀里睡着了。
就连睡着了,也还是紧紧抓着那枚玉佩,似乎生怕丢了。
也是许久之后,才终于将这一行人自别院送走,那时候月已斜,明明白白说出已是深夜了,沈栎阳自身后缓缓拥住拓跋永安,那是作为保护者的固有的姿态,拓跋永安也就柔柔向后陷入他的怀中,任由他这般抱着。
不论是她的神情还是他的语气,都终于是露出了一份疲乏倦怠来。
“最后一个人了,终于结束了。接下来就可以开始动手了。”
沈栎阳的下巴在她头顶温柔而宠溺地在她头顶蹭了蹭,似乎是终于放下了什么一直让他提心吊胆的事情,于是她回过脸来,抬起头却是柔柔吻在了他的下颚。
“怎么了?”
毕竟是那么久了,毕竟整颗心里满满装着的都是她,这时候她柔柔吻上自己下颚的动作其实显得有那么些似乎是难以开口的不安。
她很少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来,此时她只是很是乖巧地窝在他的怀里,不说话也没有什么动作,甚至于她的呼吸都很轻很轻,此刻的她真的像是一只小猫,玩得累了倦了,于是此刻只是一直一直温顺乖巧的地安静呆在了他的怀里。又或许,是因为有什么,让她时不时过于敏感的心,又脆弱了起来。
“没有。”
这也是她的一贯作风,即便是已经被他看了出来也依然会一直逞强,很多事情似乎是习惯了埋藏在心底,终究是不愿意大大方方说出来。
“因为那个小男孩么?想到了什么?”
沈栎阳也不恼,只是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淡淡说着,拓跋永安仍是沉在他怀里,却是在听到他这番话的时候低低垂头轻笑了起来,那笑中也淡淡透出一股无奈来,似是心思被人猜透了的无可奈何,也似是面对什么无可奈何的事情走向注定结果一般的无奈。
“公子,尚书大人的事情,我有私心。”
“嗯。”他轻轻应她,双手却是将她拥得更紧,其实早早就看出来了这样一次的她每每提及那个叫做灏儿的小男孩的时候便会显得有些怅然,只是她不愿意说,他也就一直都沉默着不问,直到了今天,那个小男孩终于与生父相认,她却不知为何,显得比前时更为疲乏倦怠。
却也是她终于开口,说起了这件事来。
“之前,就是第一次见到灏儿的时候,我看见他特别无忧无虑,那个时候我的想法是嫉妒,我真的疯狂地嫉妒,为什么同样是没有了父母,他的童年却依然可以这么幸福,为什么我的幸福会被人硬生生拦腰折断,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幸福永远都只能让我享受到一半?我觉得很不甘心,也觉得这对于我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可是我不知道应该对谁说,我更加不知道能够说什么,我根本没有立场可以去排斥他的幸福,因为他的幸福和我无关,就算他也是不幸的,无非就是看到灏儿的时候我也会感叹一句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我自己,那么感叹完了之后呢?我是不是也会嘲笑他的哀戚,然后就自以为是地说着当初的我是怎么一步一步一个人慢慢坚持过来,然后我就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教育他,然后我不过是践踏了一个跟我一样不幸的人的命运,那么跟我践踏了我自己,又有多大的差别?”
“那时候我一直在想,一直在想。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到底在面对这个孩子和他的生父的时候我能不能保持住自己的镇定,我一遍一遍问自己,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我不能嫉妒更加不能羡慕,否则难受的是我自己,而且最终会想得太多而束缚住自己的也是我自己。我甚至不知道、不知道我到底是为什么会抑制不住地不停那样想,可是我每一次不再看到他的时候又会觉得,为什么自己要这样想他,为什么那样一个小孩子要背负我这么深的怨恨,我是凭什么……”
“好了。”他又是把她拥得紧了些,垂眸便可得见她此刻半阖着的眸子里写满了怅惘和迷茫,“那些过去的事情,即便忘不掉,至少不要常常想起,如果想起了,不要放在心里,猫儿,你要相信,不论什么时候,我都希望你好好的,不要难过,不要伤心,至少记得我陪着你。”
至少记得,我陪着你。
拓跋永安微微笑起来,向着沈栎阳怀里蹭了蹭,自顾自便是闭上了眼,沈栎阳便也是极温柔地笑了,打横将她抱起便是在向着别院里屋去了。
“困了?”
这是分明的明知故问,拓跋永安却是笑得更温暖,抬起手来环住他的颈项,点了点头。
沈栎阳小心地在她身侧躺下复又拥住她,那种怀抱里的温暖真实得让人觉得不真实,她已经有太多太多年没有享受过单纯的拥抱了,而沈栎阳此刻也就只是单纯地拥着她,一只手臂被她的脑袋压着,另一只轻轻柔柔放在她的腰间,她蓦然觉得竟是有些幸福的错觉,那错觉闪现得太快,可是她依旧是抬手环在了沈栎阳的腰际,终于才渐渐睡了过去。
就那样就这并不算是明亮的月光看着此刻自己怀里的拓跋永安的睡颜,沈栎阳却是忽而便觉得幸福,他在许许多多的日子里幻想过两个人之间只是这样安安静静一直到相拥入眠,对于他来说,这样的生活看起来平淡却真实,简简单单的举案齐眉,永世安好,其实世人一生所求的,难道不也就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么,因为有着对这样生活的向往,所以才那么多人去寻找,可是这个时候的沈栎阳却是觉得自己在这短暂的人生中,已经找到了能够令自己不再迷茫的存在。
看着她因为在自己的保护里而显出安稳睡颜的时候,他一时间便是觉得自己明白了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
无非也就是这个人的永世安好,无非也就是最初自己所承诺给她的那一切,那一切,其实不单单是承诺下来的想要带她一路走到的地方,也一样是自己所向往的未来。
这样想着,他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这也许,将会是最后一夜的安宁了吧,不过无妨,纵然今生相守只此一瞬,于我一生,只此一瞬,每每回忆,亦是一生。
虽然,自明日起,我便再也无从得知,我的一生,可以用来回忆这一瞬的时间还能有多久。
明天,也许真的应该去找一次颜轹了。
沈栎阳没有叹息,只是再度拥紧了自己怀中已然沉入梦境中的拓跋永安,自己也闭上了双眼。
梦乡里,至少我们可以暂时忘记,明天的日出之后,我们即将要面对的那些未知的东西,暂时以为,我们可以就这样一直幸福下去。
很感谢,这一生里,曾有过这样的一瞬,你我只是相拥而眠,那么单纯,那么幸福。
颜轹醒来的时候很不高兴,很少有人敢在大清早他还在睡觉的时候把他吵起来,因为全世界都知道颜轹是出了名的起床气重,你吵了他的瞌睡他能直接拔出“掩锋”把你削成片儿当场吃了,而最可怕的是在于,当他把你吃了之后回去倒头继续睡,睡醒了起来之后也许还会对着那具尸体说
“咦,这里怎么会有死人?——还死得好像是被人吃过了一样,好恶心。”
没错,你没能在他吃掉你之前惊醒他的话,那么就连他都不会记得他已经把你吃掉了。
不过现在单单是听完了前来穿报的人的描述,颜轹的起床气便已经消失了,此刻的颜轹无比清醒,他只是有些疑惑,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人居然也会来找他。
来通报的人说,
“那公子长得清逸俊朗,一身白衣简直像极了刚下凡来的仙人,对了,那公子还说,颜大人您若是听了对他的描述自然而然便会醒了,说来莫不是这公子哥儿真是个谪仙吧,竟是说得这样准!”
颜轹只是沉默,而后终于还是起身,前往了会客厅。
有生以来第一次,就算没有睡醒,也还是头脑无比清明地和一个人见面了,并且没有把他削来吃掉。
沈栎阳似是早就猜到了他一定会来与自己见这一面,唇边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这样颜轹在看见他的那一刻略微觉得有些不高兴,可是终究还是强压下了内心的不满,开口道,
“多日不见,沈公子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两个人之间莫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那简直已经到了水火难容宁愿永世不再见的地步,可是这个时候沈栎阳却好似没事人儿一样突然前来找颜轹,一时之间颜轹自然是没好气的。
可是那边沈栎阳的眸光却是淡淡沉了下去,
“颜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呢?这些话,关系到猫儿,很重要。”
猫儿。
颜轹其实极不喜欢听沈栎阳这样唤那个人,因为那个人确实就是像极了猫儿一般的存在,总觉得被沈栎阳遮掩一唤便显得沈栎阳比自己更加了解那个人,颜轹每每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便会觉得心底是狠狠的不舒服的。
但是他说要说的话是关于她的,他还说很重要。
已又是好些日子没有再见了,颜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避开了几乎所有与那人有关的信息,这一刻沈栎阳的突然造访,他实在也是想拒绝拒绝不了了。
因为,真的,很想知道那个人,现在如何了,很想知道,她好不好,是不是真的当自己退出她的生命之后,是不是真的当她选择了忘记自己之后,就能够幸福了呢。
两个人最终却是不知不觉来到了难懒栏。
其实颜轹应该是排斥将沈栎阳带来这里的,不论如何这个地方对于颜轹而言是有很多特殊的意义存在的,可是很多事情说不清道不明,他只是听着沈栎阳说要借一步说话,说要告诉自己关于拓跋永安的,很重要的事情,不知不觉便是已经将他带到了这里。
他淡漠地关上门,望着此刻眸光依然显得极为深沉却仍是没有自觉开口的沈栎阳,
“沈公子,若是当真有了什么事,便是开口说吧。”
沈栎阳闻言抬起头来看了看他,面上顿时又露出了笑意来,沈栎阳其实一直以来不爱笑,可是今日实在笑得太多,以至于令颜轹不自觉便有了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颜大人,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
是的,沈栎阳一直非常羡慕颜轹,很多的时候,直到现如今的很多很多的时候,就算是颜轹已经离开了的,很多时候,他也依然会是对他感到羡慕乃至于嫉妒,旁人说拓跋永安是个多情种,可是一生下来只爱过这白衣公子沈栎阳一人,旁人说,颜轹那个被玩玩几天便丢弃的男宠没有地位,甚至于最后无人问津,可是也许只有沈栎阳自己知道,心底那种原本强烈的嫉妒,在许许多多的时候,许许多多不经意的瞬间里,却也是被拓跋永安变成了越来越单薄的羡慕。
因为忽而便是懂得,不可能再争了。
拓跋永安,现在的拓跋永安,似乎已经比任何人都更加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一步一步,一个圈套接着一个圈套,装傻装冷装疯,无所不用其极地令那个老谋深算的监国大人李恪终于对她失去了戒备心,她要的是至高无上,一切太明显不过。
可是,除了至高无上,并不代表她已经不需要别的了。
她的想法其实依然稚气,她只是单一地认为有了至高无上便有了一切,却没有想过,高处不胜寒。
“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猫儿看起来才真的像是活着的猫儿,就像是那么多年以前的那个猫儿,会笑会闹,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和自己啊一起的时候,她永远温顺乖巧,可是就是因为这样,这样的时候太多了,所以他终于还是渐渐明白了过来,也许自己错过的并不只是那八年,这八年里,也许有什么,已经完全不再一样了。
只是,颜轹却就像是那时候的自己一样,已经忘记了。
“猫儿曾经和我说过,颜大人你最初在客栈见到她的时候说很好奇她那失踪的八年去了哪里,那时候她笑得很淡漠,她说,你不记得了,其实那八年,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她去了哪里。”
这个消息来得比沈栎阳本人显得还要突然,颜轹只得呆呆愣在了原地,看着眼前那个带着笑意的沈栎阳,似乎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不再如同在七妖家时候对他的尖酸刻薄,也不再像是那个深夜里背对着月光,向着拓跋永安敞开胸怀的沈栎阳,这一刻的他让颜轹觉得陌生,却似乎,他能带他回到一些,被自己的记忆束之高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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