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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那些留在父辈记忆中也许与你我无关的过去

古玉缘:弃女不承恩 染妆 8112 2021-04-02 20:35

  春末初夏,夜,露正浓。

  凌阳国新一任女帝陛下的寝宫,迎来了一位真正的故人。

  也是一位真正的高人。

  那人一袭青衣恍若谪仙地突然出现在了沈栎阳和拓跋永安的面前,沈栎阳微惊,下意识将拓跋永安护在身后,拓跋永安却是在那一刻呆愣当下,与那青衣人对视许久后,方才开口道,

  “师父……”

  未有错,来人正是君羡阁现任阁主,亦是拓跋永安一生以来唯一承认的师父,季慕杉。

  直到听到拓跋永安的这一声唤,沈栎阳才开始细细打量起面前的男人来,那人身着一袭青衣,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来极为平易近人,若是不细看,全然看不出他已然年近不惑。

  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何时,为何,以怎样的方式,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他只是一步一步缓缓走近沈栎阳与拓跋永安身边,然后慈父一般微垂下头,满目宠溺地望着此刻被沈栎阳护在身后的拓跋永安。

  而后他缓缓开口,那声音低沉稳重却又透着极动人的温柔,

  “攸儿,近来可好?”

  这话听来淡漠平常,甚至于显得略微有些疏离,他却只是那样望着自他身边已然离开了许久的小徒弟,这个他的关门弟子,却是第一个离开了君羡阁,而且自离开到今日,似乎从未想念过这个被无数人向往的地方。

  可是季慕杉并没有认为这有什么不对的。

  他一直以来便很清楚自己的这个徒弟与其他人的不同,甚至于有些时候他会怀疑自己的这个徒弟是否当真是原本便属于这个世界的,她的许多想法做法都与这个年纪的其他孩子完全不同,她似乎从来都缺少同龄孩子所拥有的那种这个年纪该有的冲劲儿和天真,她权衡利弊的能力和太多时候显得太过于冷静的,深思熟虑之后才会选择,实在不像是小孩子。可是偏偏在没有什么大事的时候,平常的生活中,她显得却又是足够单纯,足够无赖贪玩。季慕杉常常对此感到很惊异,他想,也许是因为她天生便是这样的双重性格也说不定。

  又或许,真的是因为,她经历了太多,同年纪的孩子们,甚至不敢想象的事情。

  季慕杉对于拓跋永安的感情,其实无非也就是从同情怜悯到师徒之情,也许到她离开的时候,自己心中也多少有些怅惘。

  也许也是因为,拓跋永安与她的生母,太过于相像的缘故。

  季慕杉尚且还在这样想着,那边的拓跋永安却是已经从沈栎阳的保护之中冲了出来,直直便扑进了他的怀里,猫儿一样不停蹭着他的胸口,双手紧紧环抱着他的腰,像是离家许久的孩子终于回到了亲人的身边,那样不可抑制的激动。

  季慕杉忽而想起了许久以前的那个夜里,也是如今日一般的夜,春末夏初,月光正好。

  那个人的来访着实突兀,自从两个人因为她的缘故而分道扬镳已是过了许久,他也从未想过,此生还能有与他再遇的时候,更加不会想到,他竟还会主动来寻自己。

  从她选择了他,对他说出对不起的时候,那个原本生死相交的知己,也就成了分道扬镳,此生情愿不再遇的故人。

  而他前来的那一日,自己却也正好结识以为好友,甚至于在那时候的自己心中也是曾有想过,这位好友,恰是自他与她一同将自己弃之不顾之后,此生真正可以相交的朋友。

  是谁曾说,爱情的最大天敌便是亲情,而在那时候的季慕杉看来,友情的最大敌人的爱情,这句活若是说起来,却也是当真不为过的。

  于是他拍拍自己怀中徒儿的头,略微宠溺地依然在笑着,轻声说,

  “攸儿乖,来,让为师好好看看,是不是又长高了。”

  其实现在的拓跋永安哪里还能有个什么长头,只是季慕杉实在已经习惯了这么说,当初尚在君羡阁的时候,每每季慕杉有事需要闭关或是外出,多日之后再见的时候,拓跋永安无疑都会这样扑进他怀中不停撒娇蹭胸,季慕杉也就会自然而然地开口对她说,

  “攸儿乖,来,让为师好好看看,是不是又长高了。”

  不知不觉,便是八年已去。

  不知不觉,这句话在现下的光景看来,竟然已是不合时宜了起来。

  不知不觉,季慕杉的这个最小的小徒儿,竟然也已经到了情窦初开,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他看了看那个一直在她身后,目光宠溺而无奈地一直望着此刻赖在自己怀中不愿意离开的拓跋永安的沈栎阳,心下竟然不知不觉升起了一股欣慰。

  拓跋兄,看现如今这光景,攸儿也算是觅得了良人,不论是你还是她,泉下有知,也当是含笑而归了罢。

  季某,也算是未负所托。

  “攸儿,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直到拓跋永安终于蹭够了,左手拉着季慕杉,右手挽着沈栎阳进到寝宫竖起的屏风之后的时候,季慕杉也才好这般问她。

  他清晰地记得当初决定要离开君羡阁的拓跋永安在夜里敲开他的门之后,笑着告诉他说自己要离开了的样子,没有即将闯荡江湖的小辈一般会有的激动,却也不若闯荡多年的长者一般丝毫未有惧意,她看来只是有着些微的忐忑,却又没有应当有的猜测和揣度。

  她就那样笑着,对他说,

  “师父,明天,我就想出谷了。很多事情,我应该去做了。”

  譬如再尝试着去寻找她那个不知道是否还健在的父亲,譬如找到那个一直以来对自己围追堵截,最终竟是害得自己身上背负了无数条人命而一生活得愧疚的人,让她也尝尝自己十余年来的痛苦。

  这些事情,她的这些想法,八年来一直将她视如己出的季慕杉,又怎么会不了解。

  “攸儿,凡是何必过于执着?不如时不时停下来,看看身边人,身边事,若是你不执念于此,也许早早便能……”

  “师父。”她抬起那双澄澈的眼睛直直望着他的眸子,却也打断了他的劝解,“攸儿明白师父是在为攸儿将要踏上的那条路上能带给攸儿的痛苦和磨难担心,可是师父,若是要攸儿一生做出一副无拘无束,无忧无路的样子,只留在着君羡阁中,攸儿内心只会更加痛苦,娘如若泉下有知,当是也当为有这般的女儿而颇感羞耻。”

  她这话说得决绝,甚至于已经拖出了早早已经长辞于世的娘亲做了说辞,言下之意也无非是向季慕杉表示她心中的决意已定,无须再劝。

  季慕杉便是在那时候,蓦然觉得心疼起来。

  他想起了许多年前,还没有君羡阁,也没有夕颜坊,甚至现如今林立于江湖的各大门派中,许许多多都尚还未成气候的时候,那个义无反顾握紧拓跋右手的方岳珊,曾经说过的话。

  “慕杉,今生方岳珊已然注定亏欠于你,便待来世,定当奉还。”

  她只是做了自己有权利,也应当去做的一个决定,虽然这个决定最终选择的并不是他,虽然这个决定让他最终只得黯然离去,甚至终身未娶,只是建造起了这个隐于山谷之中的君羡阁以此逃避尘世,可是那时候的他所想的,却是一直未曾开口说过。

  来世,若说来世你方岳珊当真想还,那来世的季慕杉,又会否想要呢?

  若到了来世,你我都不知将会变作了何种模样,那时候莫说是你来寻我或是我仍需去寻你,带到那时,你我已然失了今世的记忆,忘了今世的缘由,若是来生,你我不过为了今世一场愧疚而相执一生,那有有得何种情分可言。

  于他季慕杉而言,今生得不到的,也大可不必强求来世,来世的那个人,又哪里还会是今生的季慕杉。

  只是那时候拓跋永安眼眸之中的决绝,想不到也叫他想起了这般许多。

  所以最终她依然是走了,所以最终也是他放心不下,出了谷来寻她,所以最终,她们两母女,终究也是欠了他季慕杉的。

  思绪至此,季慕杉略带自嘲地垂下头来,笑了笑,那边拓跋永安见与师父说话多时他却待总是不理,便也知道自己那师父又开始回想过去种种,只是多年之前她便已经发现了的,季慕杉在面对她的时候,时不时便会开始回忆过去,说来这样的举动总是显得有些傻气而没有尊重自己面前的人的,但是在观察了许久时日之后的拓跋永安却是看开了,只有在面对着自己的时候,师父才会开始屡屡陷入回忆之中,她向来总是在一些不怎么起眼的地方显得过于聪明,在这时也不例外,不知怎的就敏感地察觉出了师父与自己爹娘之间也许也当是有些陈年旧事,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但是想来师父并不愿说的,那么自己也就显得不好开口过多过问,否则那样反而显得聒噪了些。

  于是拓跋永安也就自以为机灵地从未过问。

  就算是时至今日,也是如此。

  所以她沉默着开始自斟自饮,只看着自己眼前的师父大人此刻沉默着面向着窗外月色,不言不语,那双眸子里却满是思绪万千。

  季慕杉也是此刻抬起眸子看向窗外才蓦然发觉,不知为何,似乎在他的脑海里关于方岳珊,拓跋,拓跋永安的记忆里,总是离不开月亮,说到这时复又想起,当初一直师承君羡阁,在那居住多年的拓跋永安,似乎对于月光也有着痴恋一般的热爱,当初那拓跋同他与方岳珊初遇的时刻,也是月光清冷怅然的夜。

  甚至于多年以后,当他遇到了方岳阑,得知方岳珊诞下一对双生女婴后便已死的时候,也是个月光清冷,怅然有银辉泄地的夜。

  方岳阑不比喜好四处游历的方岳珊,他自小便是精于铸剑造剑之术,于是随着他的一点点长大,他与他的妹妹方岳珊的不同之处便也愈发明显起来,可是这倒也并不影响他们两兄妹自小感情颇好,方岳珊喜好四处游历,凡是寻得了奇异的材料便是统统带回到喜好铸剑的哥哥身边,而若是方岳阑当真造出了品质上乘的武器,也都是方岳珊第一个试用评定。

  就这样的相处方式,两兄妹却也是相得益彰,颇为相亲。

  直到方岳珊和方岳阑的不同的地方,遇到了不同的人。

  命运像是一条衔住了自己尾巴的长蛇,它诡异的微微笑着将所有人的一切都圈在自己渐渐收紧的身体之内,然后所有人都仿佛踏上了不可预想的命轮之上,所有人的生命,在多少年以前,其实也就已经相互纠缠。

  就像时至今日依然居住在君羡阁内的方岳阑,其实从未忘记过自己曾经有过一个非常能够引以为傲的徒弟,直到现在,他也清楚地知道,他的这个徒弟,从未令他失望过。

  多少年以前,在方岳阑的这个徒弟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了这个小男孩的天赋异禀,他在山野之地被当时已是而立之年的尚老将军发现,多番相请而随其回到了四方北国,甚至还收了那样一个徒弟,他传授不了他武功技艺,却反倒是喜得见他那个小徒儿东拼西凑地学过了多家的招式,那一身的功夫倒也颇有了些样子来。

  于是他也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小徒儿并不跟着所有影卫的后备军一起在训练场接受严苛训练,而是被尚老将军单独提出来,自小便同那将门之后尚楠凉一同训练。

  这孩子天赋异禀,根本就可以直接跳过那些基础性质的训练,也完全有资格受到尚老将军的器重,放心地将他留在尚楠凉的身边,甚至于这还是为尚楠凉在他百年之后能够多一个足够相交的知己打了个好基础。

  可惜这孩子的身上,杀戾之气颇重。

  这不单单是方岳阑的感受,同样也是尚老将军的担忧之处,他似乎生来便有着如狐如狼的嗜血性态,这本应是令人欣慰的可塑之处,可是这小徒儿却是将一身的杀戾之气暴露得太过明显,莫说是有些老成功力的尚老将军,就连武功浅薄,只是略懂皮毛的方岳阑也能够显而易见地感受到这小徒儿每当握住剑柄的时候,一身尽显的全是杀戾之气。

  这无疑也是一种对他自己的威胁。

  一身的杀戾之气对于老手来说就像是指路的航标,对于这小徒儿而言却是大大的破绽,可是不论尚老将军还是那时候的方岳阑,却也都不知道到底应该如何告诫这小徒儿。

  直到多年后,持有佳酿前去君羡阁寻季慕杉的方岳阑偶遇了拓跋,两人因为方岳珊的事而大打出手,最终却在最后打出了关于拓跋永安与拓跋长安身世的一番对话为止,从那以后,方岳阑便是开始了除开那小徒儿可以入铸剑室帮忙以外,不得任何人打搅的闭关铸剑的日子。

  其实多年过来,他的手法早已经不单单精于铸剑了,许多兵器于他方岳阑而言都已然是信手拈来的产物,可是这段时日以来他却一直在想,到底什么样的兵器才能叫做神兵利器,到底如何打造出来的兵器才能显得不俗,于是他开始了冗长的时日里一遍一遍的尝试,每一种武器他统统打造出了品质极高的样本,可是最终却也统统都被他否决,直到某天,无聊的小徒儿带着尚老将军家的小少爷尚楠凉跑进了方岳阑的铸剑室,尚楠凉无意之间突发奇想将长刀接在长枪的另一头,最后却恰是被外出归来的方岳阑看见,却是给了他大大的启发。

  从最开始方岳阑便将自己的思想禁锢在了已有的兵器上,所以他一直寻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突破,现如今被之后尚未被世俗禁锢了思想的尚将军府小将军一“指点”,顿时他便如醍醐灌顶,那日之后,方岳阑五日不眠不休,终得铸成“流火”。

  “流火”更是神兵如名,自铸造成功之日起,周身便常常围绕赤色光芒,那造型也是在那一年间被江湖人士多番传说,直到次年的凌阳国女帝庆寿大典,除去四方北国向凌阳国赠予的礼物以外,这柄“流火”却也被尚老将军一并带往了凌阳国,并亲手交予了那时候尚且年幼的拓跋长安。

  尚老将军终其一生恐怕也不曾想到,自己最终,却也正是死在了自己亲手送上的这柄“流火”上。

  且说“流火”铸成之后,方岳阑终于是放任自己休息了半月有余,而在半月之后,方岳阑却忽而唤来了他的那位小徒儿,只是一本正经问道,

  “若说这世间种种兵器,你道是哪种最为青睐?”

  那小徒儿是实实在在的爱耍威风的性子,二话不说便在一边的武器架上取下了长剑来,甚至毫不犹豫便是在方岳阑眼前一番耍弄,却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那小徒儿正耍得尽兴的时候,长剑突然断做了两截,吓得那小徒儿当场吓得呆愣在了原地,手足无措看着自己手中半截,地上也是半截的长剑,最后只得抬了眼来看方岳阑,见方岳阑久久未曾开口却一直盯着那断成两半的长剑不说话,那小徒儿竟是一低头,“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见那小徒儿哭了起来,方岳阑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大笑了起来,连连说着好,便是一抬手提溜着那小徒儿又进了铸剑室了。

  这回在这铸剑室之中,小徒儿终于不再是只看着那些将要成为他人物什的武器被打造出来,而是终于在这时候的铸剑室里,得到了方岳阑为他打造的武器——其实也还是不能算是专程为这小徒儿打造的,只因着双剑的两剑最终只有一把的品质极佳,于是乎方岳阑便顺手将那一把修成了一柄短剑,最终给了他这小徒儿。

  也就是籍着将着短剑赠予小徒儿的时候,方岳阑才终于将自己与尚老将军两人共同对于这小徒儿的担忧都开口告知了这小徒儿。

  他坚信那时候的自己至少看起来是足够语重心长的——

  “轹儿,你可知这柄短剑,我为何将它取名‘掩锋’后才交予你?”

  “轹儿,你处处令人省心,唯独周身杀戾之气太重,殊不知这恰恰是你最大的一处破绽,锋芒毕露,终将灼伤了自己。”

  他多年后也依然记得那小徒儿当时似懂非懂的神色,但是他终于是乖巧接过了他手中的“掩锋”,坚定地向着方岳阑点了点头,用极为严肃地神情答到,

  “师父有心,徒儿记下了。”

  只是方岳阑不知道的是,那时候的那个小徒儿曾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不单单是一时之语,那小徒儿记得每一件由他教予他的事情,直到多年以后,每当他遇上了什么困扰的事情,也都会不自觉地想,若是师父又会如何做,若是师父,还是否会这般在意。

  方岳阑唯一没有看错的,是他的这个小徒儿,从来不会教他失望,丢了他的面子。

  他之后甚至于同四方北国的尚楠凉尚小将军一样以极其令人发指的样子成长了起来,成为了无数人口中津津乐道的“笑面狐”。

  在年少的时候里,那双狭长似狐的眸子里也曾经写满的全是崇敬与憧憬,只是那样的目光,终了一世,也只有方岳阑一个人看过罢了。

  桃树的花已是开过又全都落败了,颜轹一个人倚靠着桃树树干仰面望着月光,从前的许多事情似乎都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许多事情已经变成了回忆而又令人几乎感觉再不愿意想起,若说因果轮回这却看不出到底是谁应当担受起来的报应,颜轹只是在过了许久的这天夜里忽而便想起了他的师父,那是一个长得颇为清秀却喜好与刀剑兵器为伍的男人,甚至于他从未见过他关怀过哪个女人,他还记得他喜欢喝酒,在他还不知道他的酒量的时候总喜欢带着酒出门,深夜才醉醺醺地回来,全世界都会以为他在铸剑室闭关,却是只有颜轹晓得,他其实是没有跟任何人说起便又跑出将军府去找他那位所谓的知己拼酒去了。

  他爱酒,也怕是他只有对于兵器的热爱会超过对于酒了。

  这样想着,颜轹不自觉笑起来,摇摇头。

  他怀中的“掩锋”依然乖巧的斜卧着,只静静听着他笑。

  也就这样笑着笑着,他忽而好似想起了什么,于是轻巧地跃下了树枝,踏上回廊,好些个转角之后他才看到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只一个微微仰头,便能看到门上方的那三个字。

  难懒栏。

  三个字都不怎么好看,不论是本来这三个字的字形还是手书这三个字的人的手笔,都算不得好看,可是看在这时候的颜轹眼中,这三个字却是分外亲切,他记得当初师父把这三个字挂上了门上的时候自己就曾经问过,为什么要叫这样奇奇怪怪的名字,师父当时笑得颇为洒脱,说,

  “难得偷懒一次,想要偷懒还得找个栅栏把自己围起来才好意思,这还不是难懒栏么。”

  其实这个解释颜轹并不喜欢,因为在他看来,师父一直以来其实都从未想过要在铸造上偷什么懒,他每每开始铸造一件武器的时候都显得兴致勃勃,似乎从未想过自己也需要休息一下,那样一脸快乐满足神情的师父,颜轹一生也许都不会忘记,他深刻地知道,师父是在将这些铸造出来的兵器当做儿女一般疼爱,他为它们寻找主人的时候也都会显得严肃谨慎而小心翼翼,生怕新主人会待它们不好。

  甚至于有一些时候,颜轹也会小小觉得有些吃醋,时不时在自己心里抱怨,为什么师父对于那些冷冰冰的兵器的关心,竟然是比自己还要多。

  这一切的疑惑念头都是在自己得到了“掩锋”的时候烟消云散,他得到了“掩锋”,几乎是在第一个瞬间就觉得它不单单是一柄兵器,它似乎是拥有着与自己一般的活灵活现的灵魂一般,它似乎也会哭会闹,会笑会苦恼,只是在别人的手中别人感觉不到,只是在大多数的人眼中,它只不过是个冷冰冰的武器。

  甚至于之后师父终于铸造成功的那对双剑,他也能够感觉到它们的感受。

  那时候的双剑是迷茫的,也是一直安静乖巧而沉寂的,直到那日登基大典,终于,它们遇见了拓跋永安。

  它们终于找到了它们既定的主人——永安。

  也是终于找回了它们原本的名字——“饮冰”。

  “流火”、“饮冰”。本就是出于一人之手,赠予一对双生姐妹,只是那时候的颜轹尚且不懂事也不够聪明,自然而然也就没有想到。

  他缓缓推开了难懒栏那扇朱红色的大门,一室的黑暗与冷寂,他只是熟门熟路地缓步走到了那放有烛台的桌前,轻而易举地就点亮了仍然余有蜡烛的烛台,一室顿时亮起了暖融融的光来,他转过身去看那原本放着双剑的剑台,此时就那般空空荡荡,显得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他一步一步走过去,抬起手覆上那个剑台,心底竟是酸酸涩涩,不知道何种的情绪。

  也不知道,现如今的师父,到底是在何处,到底,过得如何了。

  夜空中仍是一轮圆月,是夜,总是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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