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静渊却在此时忽然开口道，娘娘有咳嗽的症状，殿中还是不要焚香得好，以免加重了病情。

　　咦？青菀低低地发出一声，面上疑惑不解，娘娘这一病倒，闹得朱鸟殿内人仰马翻的，谁还有那闲心点熏香。不过善太医这么一说，奴婢还真觉得这内殿之中似隐隐有一股香气。

　　内殿一未焚香，二未摆放花束，按理来说本不该有香气。善静渊四处探查了一番，最终将目光落在那玫瑰红的礼服上。他拿起礼服，凑于鼻端轻嗅，眉头渐渐拢起。

　　好半响才回了顾衍道，回皇上，微臣确定那香气是从娘娘的礼服之中散出的，并且这香气微臣似曾相识。前段日子，二皇子病时，微臣曾在二皇子的一个布偶上闻到过。只不过布偶上的味道淡一些，而礼服上却似将香气加重了好几倍。

　　倒是凑巧得很，还都是病时。你可有验过那布偶中有何问题？

　　经微臣验看，发现其中藏着几味药，若在平日看来是极普通的药，无毒无害，可若混在一起，便成了致人气虚体弱的毒药。二皇子年纪小，若日日闻着这香气，往日定会造成体弱多病。而这礼服上香气浓郁了数倍，想来是将增加了药量，而后蒸熏在衣料上，娘娘身子弱，下这般猛药，定是招架不住的。

　　顾衍冷哼了一声，目光如鹰一般射在善静渊身上，你倒是细心仔细得很，连一个小小的布偶都能观察得到，看来朱鸟殿中之事你确实很上心。

　　我心中咯噔一声，暗觉不好。我一味想着他是太医，由他来开口抖出布偶中藏药一事更为可信，却忘了我与他曾经被诬有染。虽然那一事顾衍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了我，可这并不能代表他心中无半分疙瘩。

　　更何况他还是帝王，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

　　善静渊的面容上看不出有任何心虚惊慌之处，他沉着冷静一一回禀，微臣这些年一直替贞妃娘娘看诊，娘娘仁厚，微臣未过门的妻子又在娘娘底下当差，颇受照拂。微臣亦是因此而觉得分外亲厚些。而当年，娘娘被诬与微臣有染，说来还是微臣连累了娘娘，以致娘娘身子受损，微臣一直内疚不安。以故格外小心，生怕再出任何纰漏。

　　嗯。顾衍懒懒应了一声，似是对善静渊的回答感到满意。

　　我心中赞赏着他的冷静机敏，心下却无不感叹。他本是那样正直忠厚的人，却在经年之后被这皇宫磨平了他的性子。他也会为了一些他想保护的人和东西，去说一些违心的话。甚至很好的藏住了自己的心，不让任何人窥视。

　　可有查过布偶的出处？

　　我嗫嚅一番才轻声道，臣妾问过承儿，他说是乾清宫的一个老太监给他的。

　　顾衍的眸光立时便带了几分怀疑，定定地望着我，似乎很不信任。

　　我心下微微一惊，不得不隐下心中那一丝莫名的慌乱，浅声道，皇上可唤了承儿过来一问，便知臣妾说的是否属实。

　　顾衍微微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

　　嬷嬷很快就将承儿带了过来，承儿朝内殿众人请完安后，顺势便爬上床窝在我身侧，眨着大眼道，母妃好些了吗？还痛痛吗？

　　他的童言童语似暖流般拂过心头，我微微一笑，抚着他的头，母妃好了，不痛痛了。

　　顾衍抱过承儿，问道，承儿，父皇问你，你是不是有一个布偶？

　　承儿歪着头想了想，是啊，是乾清宫的一个公公给承儿的，他说是皇兄留给承儿的，承儿认得，那是皇兄平时玩的。

　　顾衍冷下脸来，盯着承儿，不可以骗父皇。

　　承儿委屈的撅了撅嘴道，承儿不敢骗父皇，那布偶真的是一个公公给承儿的。

　　钦妃见状，忙道，皇上，小孩子心思单纯，是不会撒谎的。要想知道此事是否属实，只需将那公公找出来，一审便知。

　　顾衍的脸上未见任何表情，只冷声道，钦妃，此事就由你去处理，尽快将人找出来审问。

　　是。钦妃领了旨，看了我一眼便领着一干人等出去了。承儿也跟着欢颜出了内殿。

　　既然觉得布偶有异，为何不告诉朕？顾衍的话里微微地带了些怒意，似在责怪我的大意。

　　我抿了抿唇，眼角微湿，内殿已然一片安静，只剩了我和顾衍两人。因为承儿说，那布偶是乾清宫的老太监给他的，并且还是皇长子曾经的东西，臣妾想着该是没有问题的，毕竟此物是出自乾清宫的。即使后来善太医发现布偶中的药，臣妾也未敢声张。若说此物是在后来有人故意加了那些药来害承儿，也只能是怪承儿太过受皇上宠爱，惹得别人心存嫉妒，臣妾就更该低调，为皇儿积福。

　　见顾衍的脸上缓缓浮起一丝不忍，顿了顿，才又轻声道，如果说其中的药不是在给承儿时新添进去的，而是原先便有的，也就说明此物在最初之时只怕不是针对承儿的，那么此事也就严重了。更何况它出自乾清宫，臣妾不敢胡乱猜疑。

　　顾衍的脸上蒙了一层阴云，他自然是懂我话中之意，此物是要害谁，他心中隐约也是有些数的。你的意思是说，此物和颖儿的死也有关系？

　　我敛下眉，面上是深深的不安和惶恐，臣妾不敢妄言，此事还要等钦妃姐姐查明。说着，便是红了眼眶，声音中的惊惶无法掩盖，若真是那样，此人的用心，实在是太恶毒了。

　　顾衍见我落泪，不觉心疼，叹息着将我拥入怀中，别哭，你身子还未好，这么爱哭岂不伤了身子。

　　我用手背抹了抹眼睛，语中还带了一丝哭意，皇上又在笑话臣妾了。

　　顾衍轻声笑着，辞儿是朕皇儿的亲娘，朕怎会笑话你。总归说来，你这些年所受的苦，也是因为朕。

　　不，辞儿并未觉得苦，辞儿为了衍郎，有甘愿承受的理由。我靠在他怀中，低声说着。心里却似吃了黄莲和蜜糖，又苦又甜。

　　女人间的斗争远胜过千军万马的战场，这些年来我时时小心，处处谨慎，心中何尝不曾怨过。可那又如何呢？我已然深陷在这汪深潭之中，此生此世都无法逃离了。而我对眼前此人，也不再是当初的小女儿爱恋，早在不知不觉中掺杂了太多。

　　如今，我已然为他生儿育女，只能守着这一份微薄的爱，一直到老了。

　　顾衍低下头瞧我，眸中的情意是那样分明。我恍然间觉得，他待我，也是有几分真情的。

　　正这般想着，顾衍的吻却落了下来，带着灼热的气息。我低低一呼，忙将他推开，面上已然染上了一抹艳色。抬眼瞧见他眸中暗含了一丝恼怒，不由轻声一笑，温言暖语道，皇上，臣妾还在病中呢，怎能与皇上亲近。若是将病气过给了皇上，岂不该死。

　　胡说，朕是真龙天子，哪那么容易被病气过体？他的脸微微一红，言语间的恼怒更甚了些。平日里甚少瞧见他这副样子，反而觉得如少年一般坦率。

　　他重新将我揽紧，踢了脚上的金丝蟒靴，抱着我躺下，只是不再有其余动作。睡吧，朕在这儿陪你。

　　我依言闭了眼，安享这一刻的宁静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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