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终于水落石出，真正下毒的是宜婕妤戚敛雾，而敏嫔苏萱雯是被陷害的。只可惜苏萱雯气量小，在进冷宫那一夜，便悬了梁，香消玉殒。

　　顾衍也未说什么，只是命人将她以正五品嫔的规格葬了。三皇子顾启，由御柳斋宸嫔代为抚养。

　　闲适午后，阳光出奇的好，暖意融融。新沏的桂花茶，香气四溢，掌中玲珑的琉璃杯盏，清晰可见茶水中漂浮的点点桂花，浅啜一口，便是口齿留香。

　　砚辞真的是吓死我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派人来告诉我，如今想想，真真是一身冷汗。桑榆嗔怪地瞪了我一眼。

　　我轻轻一笑，拍了拍她的手。我不是怕吓到你么？况且，当时我心中仍有些疑团未解，也怕打草惊蛇。皇上未声张，我也就未知会你。

　　最坏的是无双，同舒姐姐一起居于玉藻宫中，我却什么也不知道，总是说要保护舒姐姐跟宝宝，可是却什么也未做到。无双从点心中抬起头来，一脸不高兴。

　　没有，无双常常来陪姐姐跟承儿，就已经很好了。我伸手替她拭掉嘴角沾到的糕点屑。

　　无双应了一声，又低下头开心地吃着糕点。

　　敏嫔留下三皇子就这么去了，可怜了三皇子这般小就失去了生母。幸好如今由宸嫔照顾，否则三皇子在后宫之中无人照管，难保不会出何差错。桑榆幽幽而叹。

　　我瞧了她一眼，将自己心中疑惑之事道出，桑榆不觉得奇怪么？皇上为何会让宸嫔来抚养三皇子。前任宸嫔抚养皇长子有失落了个入宗人府的下场，她夏婉心如今还要做这样的事。

　　桑榆眸光微微一闪，道，听闻是夏婉心求的皇上，又有宁妃帮着说话方成的。宁妃如今于后宫势力愈大，只是膝下无皇子。夏婉心是宁妃的人，三皇子放在夏婉心处抚养，跟放在棠梨宫养有何区别，对她而言不都是多了一个争权的筹码了么？她轻呲一声，这么看来，宁妃反倒是此事中收益最大之人。

　　我与桑榆对视一眼，不再继续说下去。此事于戚敛雾身上作为终结，看似圆满。谁人受牵连，谁人获了利，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一些，顾衍自然也是清楚的，是否是真相并不重要，只要后宫平静了便好。

　　放纵了宁妃于后宫势大，顾衍才能全心全意于朝堂，用我顾氏一系制衡太后宁妃一系。

　　转眼便到了乾元四年除夕，自下午起便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鹅毛大雪，到晚上时已积了厚厚的一地。

　　宫里依旧如往年除夕一般热闹，琉璃彩灯，鼓乐喧鸣，阖宫宫人欢度新春。在宫里呆得越久，每逢佳节时便更思念娘亲哥哥跟妹妹。宫里虽好，虽然有顾衍，有我的孩子，可我却从未将这儿当做过自己的家，这里，从未是我的家。

　　我只在宫宴上坐了片刻，便借口承儿困了哭闹，退席离开。方踏出殿廊，便见小喜子从后头跟了上来。

　　贞主子吉祥，皇上说，给主子安排了新年礼，保准主子喜欢。小喜子笑嘻嘻地道，今个儿过年，奴才跟主子讨个赏。

　　我笑着轻啐，小猴崽子，还不快说！

　　小喜子嘻笑了一下道，皇上将主子的家人接进宫来陪主子过年，这会儿，只怕人已经到翠微斋了。

　　我先是一愣，随后心情雀跃，唇边绽了如花的笑容。欢颜，好好赏赏喜公公。

　　是。欢颜也是高兴，满面笑容。

　　匆匆回到翠微斋，仪门外廊上的两盏大红宫灯，喜气洋洋的。心跳得极快，步入花厅，便见娘、二妹砚姝、三妹砚仪。

　　看着娘和妹妹对我行宫礼，我险些落下泪来。让欢颜将一屋子的婢仆打发了出去，才艾艾地喊了一声，眼泪已经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娘。

　　娘抚着我的头发，眼里含了泪水，娘的女儿如今也做娘了，看着你现在这样，娘也就放心了。

　　腰上被人抱紧，是只及我胸口那么高的小妹砚仪，正眼泪汪汪地望着我。三年前我离家时，她还只有十岁，如今也已长得娇俏可爱。姐姐，砚仪好想你，自姐姐进宫，就再没有人陪砚仪一起睡了。

　　我心中亦是一阵难过，伸手抚干她眼底的泪。我与砚仪一母所生，她自小便是与我在一起，直到我进宫。

　　原来宫里这么好，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大姐入了宫门，又这么受宠，可不能忘记我这做妹妹的。砚姝娇滴滴地笑着，一双丹凤眼含春，怎么没见到皇上？

　　我这才注意到这个三娘所生的妹妹，如今大了，与她那母亲越发的相像。今日她着了一桃红色的衣裙，兼容精致极为出挑，想来是为了进宫特意打扮的。

　　我浅浅一笑道，皇上在除夕宴上，自然是不会与我一道来的。

　　她心中打得何主意，我自然是清楚的。宫外的人都道宫中的生活多么好，有多少女子想要进宫来，想要一朝飞上枝头。砚姝也跟她们一样，想要这种荣华富贵。只是，不论是我的私心还是为了我舒家，舒氏一门都不能再出一个嫔妃了。

　　欢颜双眼微红地上前给娘行了礼，才拿了帕子拭眼角的泪。夫人和主子好不容易团聚了，就别都站着了，小厨房里正包着饺子呢，今夜咱们就好好地过个年。

　　好。娘笑着道。

　　我拉着娘坐在花厅正中的芙蓉广榻上，又叫了砚姝砚仪一块儿坐下。握着娘的手，就如同以往的每日一样，我似仍旧留在家中，留在娘的身边。

　　家里都好吗？爹好吗？大哥好吗？爹有两个儿子，大哥是二娘生的，四弟是三娘生的。二娘懦弱，娘善良贤淑又膝下无子，所以家中多是三娘在作威作福。而大哥自小就疼我宠我，虽非娘亲生的，却也好似亲生的一般。

　　好，家里一切都好。你爹这两年身子也挺好的，你不用挂念。你大哥这两年也越发能干了，总有一日便能光耀门楣。倒是你......娘亲颇是心疼地摸着我脸颊，长大了，却越发得瘦了。娘知这宫里的日子，并非外人所想得那般好过，娘不在身边伴着你，你要好好地照顾自己。

　　我不住地点头，泪水潸然而下，脸上却带着笑，娘，女儿知道了。砚仪，以后娘就要由你照顾了。

　　砚仪点点头，眉眼弯弯而笑，姐姐放心，砚仪会好好照顾娘亲的。

　　说话间，欢颜领着浅吟青菀进来，手中端着一盘盘白白胖胖的饺子。我握着帕子替娘亲拭净面上的泪，破涕而笑，不哭了，咱们吃饺子去，除夕夜吃了饺子，来年才能圆圆满满的。

　　才刚坐下，顾衍便从外面进来，朗声笑道，朕似乎来得刚刚好，赶上你们吃饺子了。

　　众人福身行礼，我抬头看去，他的黑色大氅上沾了片片雪，再看窗外，仍是大雪纷飞之景。正欲上前替他脱下大氅，却见砚姝已然抢在我前头却除下了大氅。

　　我心中猛的一怒，她竟是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引起顾衍地注意，好借此机会让顾衍看中了她，而后入宫为妃。

　　我还真是低估了她，胆子竟然这么大，当着我的面便想勾引皇上。

　　你就是舒太尉的二女儿？

　　砚姝见顾衍问她话，喜不自禁，微红了脸福身道，民女砚姝见过皇上，今日有幸能进宫来，多谢皇上恩典。

　　嗯。顾衍淡淡地应了一声，都起来吧，既然进宫来了，就多住几日。说罢，便不再看她，只过来握着我的手，一同落座。

　　他的身上有微微的酒气，想来亦是多喝了几杯，忙叫欢颜去倒了杯解酒茶来。外头雪下得这么大，皇上怎么过来了？

　　顾衍笑了笑，今儿个除夕，朕过来陪你守岁，难得你的家人也在。

　　眼圈微微一红，心中一暖，都是皇上的恩典，臣妾才能与娘亲妹妹团圆。

　　他的手在圆桌底下握着我，一如既往地宽大温暖，你开心就好。

　　娘和砚仪都在笑着，看着顾衍对我的宠爱，很是高兴。砚姝夹了一只饺子放进顾衍的碗里，声音娇柔，皇上吃饺子。

　　我看着微黄灯光下砚姝的脸，艳若桃李，真真是青春年华之时。心下却微凉，她若真的存了这样的心，若顾衍恰好看到了她的美。他是帝王，他想要一个女子是那样容易，即便我不情愿，又要如何阻止。

　　揪紧了心看着顾衍动作，只见他启了银箸，吃下那只饺子，才道，翠微斋的小厨房越来越能干了，做的东西也越发好，赏。

　　我见他并未去注意砚姝，这才安下心来，面上绽了点点笑意，那臣妾就替那帮奴才谢皇上赏了。

　　欢颜将醒了的承儿抱过来，顾衍接过承儿让他坐在自己膝上，耐心地哄着，喂他吃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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